陈至德顺着他的手指看上去,头顶上方有块突出的岩石,上面飘出一片衣角,他们后退几步后,终于看到那里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老和尚,刚才的话想必是他说的。
“老师傅,是你和我说话吗?”陈至德抬头说道,这时他才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这山壁光滑陡峭,这块岩石又悬在空中,他是怎么上去的,难不成是飞上去的?
那和尚随即转过身来,这时下面的人才注意到他那张可怕的脸,那脸半边已经烧焦了,另外半边也是乌黑一片,要不是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很像一个人,单看这张脸的话,即使是大白天,人们也会以为这是一个鬼怪的。
陈松不禁喊出了声音,其余人见状也不禁后退了两步,陈至德毕竟是沙场老将,对这区区的鬼脸并不以为意,他注意到老和尚神情超然,且能一跃十来丈,到这岩石上打坐,心想可能是穴居岩处的一位高人,就拱手致意道:“请问这位高人尊姓大名?”
“老衲是南京人,刚才听你说到皇上,老衲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脸虽然长得可怕,这声音倒也柔和。
“老师傅请说。”
“我听这里的山民说,现在还是建文年号,那么大明的皇帝还是建文帝吗?”
陈至德没想到对方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这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但他想到对方可能山居太久,不知世间之事了,就仍旧恭敬说道:“现在是建文十九年,现在的皇帝就是太祖嫡孙建文皇帝,当今皇帝可是万民拥戴的一代明君啊。”
“那现在皇上是否有位妃子叫陈妙儿?”说到这里,老和尚眼睛一改冷漠的色彩,显出一种挂念和期盼。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陈至德还能理解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他就无法理解了,这位出家人,竟然莫名其妙得打听皇帝的妃子,也就是他妹妹,这实在是有点风牛马不相及,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出家人身份。
他有点生气,想转身离去,但他看到身后随从们萧瑟的表情时,但他立即联想道,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当年是一个高官,甚至是宫中一位宦官,因为某种原因才隐居此地,他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仍挂念着皇帝和皇宫中的某些事。
想起妹妹,陈至德一阵酸楚,自己的图谋反而连累了她,虽然他知道皇帝连自己都不杀,更不会动妙儿母子,但吃苦冷落肯定是免不了的。
本来他是不会回答这么突兀的问题的,但此刻他的心情非常不寻常,他感到对方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心情,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可能和自己有相似遭遇的人,就沧然说道:“不错,皇帝确有这么一位陈妃子。现在你的问题我现在已经回答你了,请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是谁吧?”这时老和尚的神情变得温馨多了,仿佛他对陈至德的回答很满意。
对他的微妙变化,陈至德也报以微笑,“不错,我觉得你似乎也走过仕途。”
“仕途?那也应该算是吧。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还去想他干嘛,只是我奇怪老是听人说,现在年号竟还是建文那宫女是我赐给他的,既然她是妃子,那么就一定是他了,这么多年,我这块疑团总算消除了,这也好,他命该如此,不然当年怎能穿龙袍呢,哈哈”
老和尚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转过身躯,霎时金光大作,照得陈至德等人都睁不开眼来,陈至德毅力强劲,他死命抗拒那奇怪的光,拼命把眼睛挤开一条缝,在那条缝里,他清晰看到老和尚缓缓走向石壁,然后隐身不见了,金光也随后消失,陈至德的视线恢复了正常。
“迦叶显灵?!”陈至德亲眼目睹这一幕神迹,立即联想到鸡足山的传说,认定这老和尚就是迦叶尊者现身。
他赶紧拉儿子一起对着那石岩跪拜,众人也都目睹了刚才的金光,也纷纷下拜。
“尊者,你一定是想告诉我我妹妹肯定会平安的,告诉我皇上会平安的,尊者,陈至德何德何能,让你现身相助,从今后我定皈依佛祖,供奉你的神像,不负你一番教化!”一个大老爷们在那里痛苦流涕,声音传遍了山谷。
陈至德后来在云南一个老部下那里,把这个尊者显灵的故事告诉了他,陈至德虽去了缅甸,他这个关于鸡足山“尊者关注大明皇帝”的故事开始在近卫军军屯中流传了出来,传遍了附近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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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一个老者和三个精壮的汉子正在喝茶,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没有火热得闲聊,四个人只是喝茶和嗑瓜子,很少发出声音,这几日这四人每天都来这里静静得坐上一天,有时一句话也不说,店小二一度怀疑他们是来踩点的江洋大盗,要不是看在那老者每次都给一两银子茶钱的份上,老板早就赶人了。
好故事不长脚,却飞得比鸟儿还快。
“尊者关注皇帝”的故事很快传到了这里,今天茶楼里正在热议这个新鲜出炉的奇闻,小二发现那老者今天的表情和往日十分不同,往日是静如止水,今天是动若波涛。
从早到晚,老者今天足足听了三遍这个故事,到茶馆打烊时,他昂然站起来,对着三个汉子说:“儿郎们,我们去鸡足山!”
正文 第二十章 大蛇顶小蛇
更新时间:2014…5…30 9:25:09 本章字数:3149
就在陈至德刚到云南时,王真被获准退休后,立即从中京出发,到了南直隶青浦县江南造船厂。
站在船厂那宽阔的堤岸上,王真望着排成一排的十艘崭新大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些船将载他去远航,到达一个遥远而安全的领地。
“王总管,船和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亲信太监仇士良凑上来说道。
船是东厂通过在大都督府的设备编制中做手脚,多造的十艘海船,毕竟王真曾经是水师的统领,东厂在造船厂中也有人,但为了不被察觉,钱都是东厂垫付的,这些船几乎耗尽了东厂十几年积累的小金库。
至于仇士良所说的“人”是东厂这几年在宁波秘密训练的一万名人员,他们之中有水手、工匠、医生、儒生以及各种各种人才,王真甚至还带了几个东正教的教士,这些人都是按照一个国家所需必备人才来配置的。
“那位爷呢?”王真望着船上被风吹起的风帆,突然问道。
“好着呢,在舟山。”仇士良答道,语气中有一些不屑。
“那好,启程吧!先去舟山,他就是我们未来的新皇帝!”王真望着大海的远处,嘴角划出美丽的弧度。
仇士良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伏地,眼角甚至还挤出一滴眼泪,沙哑道:“我们愿奉王公公为主!”
“哈哈哈!”王真狂笑起来,好一阵才停下,说道:“起来吧!不要给我演这出,也许你们很多人都不理解,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仇士良见马屁失效,只好依言爬起来,脸上改成一幅崇敬受教的样子,做洗耳恭听状。
王真慢悠悠讲道:
“以前一条热闹的街口有座小庙,庙里有两条蛇,一大一小。有一天早晨,那条大蛇忽然想要游过那条街,去看看对面的街景,小蛇劝大蛇道:‘街上人多,你游过去会被路人打死的’,大蛇不乐意了,说:‘那就一辈子呆在这庙里了吗?’,小蛇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你让我骑在你身上,这样路人看到,以为我们是通神的蛇精,他们不仅不会打我们,还会给我们叩拜呢’,大蛇依计而行,路人见到大蛇头上顶着小蛇出现,果然大惊,以为神迹,纷纷下拜,后来他们还出资重修了那小庙”
王真的故事讲完了,仇士良一脸迷惘,实在不知这是啥意思。
王真恨铁不成钢得上去踢了他一脚,骂道“笨蛋,还没明白?”
仇士良晃晃脑袋,坚定得说,“属下愚笨,真的不明白,这蛇是蛇,人是人啊”
“蠢货!一群蠢货!东厂这档事,我要是再不退啊,迟早要被你们拖往死处!”
仇士良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王真叹了口气道:
“瞧你们这个样子,所以我要给你们找个皇帝啊。你想,我带着万余人去异国,所遇必然艰辛,假如遇到危局,人心就会浮动。就是一切顺利,人也会因争利易生叛逆之心,因为我王真只是一个太监,大家服从我是摄于我的武力,并不是心服。即使我活着时,大家都顺从,我死后,这些人难保不四分五裂,互相争斗,所以要把太子带过去,让他做皇帝,我做周公,我这条大蛇把他这条小蛇顶在头上,这样就和在国内一样,人人心服。日后皇位依次传递,新国才能永续长存,这不枉我们创业的一番苦心,最后一点皇上待我不薄,我这样做,才算不上叛逆,毕竟这新国还是姓朱的。”
王真说完,一个人走开了,仇士良想跟上去,被他制止了。
在海风的吹佛下,他转身面向船厂,面向西方,思绪纷飞,他摸出怀中的短火枪温柔摩挲着,然后嘴角慢慢出现了微笑。
他想起和朱明复结识以来的一幕幕。
当年一介落魄书生的他为了获取权力,到徐辉祖府上应聘太监,开始他是徐辉祖监视朱明复的探子,后来他看到朱明复和徐辉祖矛盾激化,就果断选择站在皇帝一边,事实证明他押对了宝,朱明复肚量奇大,毫不介意得重用了他,虽然这之间他用了种种计谋,故意激化和文官的矛盾,故意去做恶人,赢得皇帝的信任,虽然他知道朱明复同时设立了军调局监视自己,但他知道就像自己要留后路一样,皇帝也要防备任何人,大家都是聪明人,没人会无条件信任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