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的心,突然呛出一口悲凉的味道。
轩辕聿瞧到她的中衣盘扣仍未系好,裸露出莹白的酥胸,担心她着凉,遂伸手替她掩上胸襟。
只这一掩,她的身子反射性的一缩,一缩间,指尖抽离,随着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将殿内的沉寂打破。
在这大哭声中,她的声音响起时,却带着别样的味道:“皇上,您说,这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呢?”
问出这句话,语意连贯,只有她知道,这些蓄积来的力气,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渐渐的殆尽。
轩辕聿听得懂她语意外的意思,手缩回,只示意离秋替她系好中衣的扣子。
但,他并不摒退离秋。
现在,或许,多一个人,是好的。
“轩辕海,如何?”
简单的五个字,他读得到她眼底,一种别样的情愫。
孩子的啼哭声愈来愈大,她不再说话,只俯下身,慢慢地摇哄着,这么摇哄,她的心,却在这摇哄中,开始,碎成一片一片。
原来,真相的背后,并非让她可以释然的。
如果,自己真的能愚笨到头,该有多好呢?
至少现在,她能体味到的,是幸福,很满足。
可,老天,不容许她愚笨多久,也不容许,一个人,太过幸福。
她早知道,那样的幸福,连天,都是会嫉妒的,于是,这些幸福背后的真相即是如此的不堪。。。。
结局卷 夔龙锁绮凤 醉卧君怀笑 【38】
“海。”
轩辕聿吟着这个字,并不置可否,因为,他知道,夕颜的用意,不在这个字上。
他岂会不明白她的用意呢?
她只是告诉他,她的失望。
旋龙谷的那片海,那片最澄净的海。
最终因着山洞那场变故,随硝烟一并的的污浊。
而这个孩子,不啻是见证彼此那场变故最好的证明。
他凝这夕颜,她只当他是透明的存在,俯身哄着大声啼哭的孩子。
那孩子,哭了一会儿,想是母子连心,见夕颜的脸凑下去,柔声哄他时,眼泪渐渐止住,小嘴又开始努着去凑他的指尖。
好象,努到她的指尖,一如,能填饱肚子一般,孩子的表情是满足的。
殿里,又恢复安静。
披垂下来的青丝覆住她大半的脸,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然,即便看清又如何?
旋龙洞的事,她提前察觉,也意味着,他和她之间,提前,到了尽头。
“我累了”他终是说出这三个字,将又睡着的孩子搂得越紧,“您,出去吧”
他清晰的看到,她莹白的肌肤上,青色的血脉因这份搂紧,稍稍鼓起,那里,涌淌着的血液,能确保她,哪怕离开他,都不会有事,都不会被伤到。
而,他和她之间,却是要到生离了。
生离总比死别要好,不是么?
“好好休息。”他说出这句话,想掩去所有的柔意,再多的柔意,不过添了将断未断的疼痛。
他,不需要。
可,这四个字,分明,还有些什么情愫是他所掩不去的。
返身,掀开帐幔,恰对上张仲目光含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他避过这些探究,只道:
“劳烦院正照顾醉妃的孩子。”
“喏。”张仲略俯身应允间,眉心,皱了一下。
‘杀母立子’的密诏,轩辕聿是说与他听过的,也正是这份信任,才是他割舍不去的牵绊。
今天清晨,当夕颜诞下皇子时,轩辕聿急急让他想法子从行宫外抱养一刚出生不久的女娃来顶去皇子。
所以,刚才,当他获悉太后提前颁下诏示时,他意识到不好,方把这孩子提前抱予下夕颜。
如果,接下来的事,无法逆转这道密诏,让孩子,多陪在母亲身边,总是好的。
毕竟,如今,前朝的局势,容不得轩辕聿再胡来。
是的,胡来。
为了这名女子,轩辕聿胡来了太多次。
这份‘胡来’,却是让它也羡慕的。
能这么率性去爱一名女子,犹以帝王之尊,为何当年他就办不到呢?
他的身份,还没有轩辕聿这么尊贵,偏是用这规矩职责,束缚住了自个。
在轩辕聿即将越过他,往殿外行去食,他复说了一句:
“皇上,既然娘娘无碍,臣已命人将后殿的稳婆、医女放了出来。”
再关着那些人,没有必要了。
轩辕聿轻轻颔首,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
所有人可以放,有一人,确是不能放的!
“娘娘,皇上走了,臣暂时告退,小皇子就暂且放于娘娘身边,也方便臣一并照拂,稍后臣会命人送来小皇子的用度之物,以及娘娘的汤药。”
“有劳院正。”她说出这四个字,再无声音。
离秋想说些什么,终是噤了声,上前,想让夕颜换个更好的方式躺下,只这一扶,却见她突然欠身,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小小的一口血,喷溅在洁白的褥子上,分外醒目。
“娘娘!”离秋才要转身去唤院正,手,被夕颜轻轻拉住。
夕颜面若金纸,微微摇了一下脸,怀里的孩子,努着她的指尖,恰是睡得香甜了。
无忧无虑的婴儿时代,谁说不是好呢?
只是,原来,那日旋龙洞中之人,是他!
起初,他因着那石室的位置正是百里南单独讯去的方位只猜是百里南侮辱了她,并以为是银啻仓布下的这局,已在挑拨巽、夜两国的交好。
实际,不过,是他的部署!
是啊,当她可以动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就是他么?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的他狠绝。
怪不得,银啻仓说,旋龙洞中,他未曾利用过她。
他哪怕骗了她许多,这一次,他是没有骗她的。
骗她的,却是那人。
她视为夫君,又动了情的那人!
犹记起那道 文直指斟国勾结金真,于鹿鸣会盟意在借机颠覆祥和。
起因,不正是源于旋龙谷么?
看上去‘真实’的理由,莫过是银啻仓设计使她失贞,导致她羞愤自尽。
于是,帝王之怒,血染疆河。
当然,表面的措施,必须是冠冕堂皇的。
帝王的运筹帷幄间,不仅要师出有名,更要让对方百口莫辩,或者根本辨不得。
试问,私通金真和凌辱他国嫔妃之罪,明显,前者,是给了银啻苍颜面,也让银啻苍对 文并未有任何的异议。
是以,才有后来,他顺理成章地工大斟国。
利用、牺牲、践踏她尊严的人,竟是他!。
再相见时,,她已珠胎暗结,并且成了银啻苍另一个身份的妻子。
倘若不是她腹中的骨肉,让他清楚是他的,断不会容她活至今吧?
他再狠,对于那道所谓册立皇太弟的规矩,始终是介意的。
不是吗?
否则,何来一月间,六妃齐得身孕呢?
多她一个,就等于多一份希望,所以,他接她再回巽宫,看上去接纳了她,看上去,对她极尽宠爱。
然,这份‘看上去’的感情,真的装的出么?
他又有必要对她装么?
如今的她,不是苗水族的族长,只是纳兰夕颜。
不管如何,身份仅会是他嫔妃的纳兰夕颜。
他做为一国的帝君,何必装得这么辛苦呢?
她埋下脸去,胸口的拥堵,随着那口血的喷出,渐渐空落起来。
离秋将孩子抱予一旁的锦褥上,他顺势一躺了下去,手轻轻的放到孩子头上。
不管怎样,这,是她的孩子,是真真实是存在的。
本以为是和她一样的,有着见不得光身世的孩子。
可现在,分明地,这孩子的父亲,就是他。
百味交杂中,她闭上眼睛,不再去多想。
也没有任何心力再容她去想了
天曌殿,偏殿。
周昭仪卧于榻上,今晚,万阑俱静。
这种安静的背后是什么呢?
是她自夕颜昨晚早产开始,就被禁于这殿内的安静。
他的手扶上腹部,四个月的身孕,偶尔,能听到胎儿的动静,这些动静,是她唯一的倚赖。
彼时,轩辕聿对她说的话,仅是保得她腹中胎儿的平安。
对于她这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嫔妃来说,并非是他在意的。
帝恩何其凉薄。
帝恩何其残忍?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19lou),这份凉薄、残忍,就没有任何掩饰地让她必须去面对。
这么快,她的所为,就被他所察觉。
而她自认做得极其隐秘了。
殿门一开,她下意识地一个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塌缩去,这一缩,光影照耀间,她瞧见,是太后出现在殿外。
但,纵如此,她的神色依旧是紧张的。
太后的到来,对于她目前的处境来说,或许意味是一样的。
“嫔妾参见太后。”强自镇静,她从塌旁下来,俯身请安。
太后缓缓步进殿中,殿门,在他的身后关阖。
阻去殿外那一抹光亮,唯剩下,殿内,昏暗的烛影。
“免了吧。”太后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兀自在殿内的椅上坐下,目光,却始终盯着周昭仪。
“太后今晚来此,不知有何教诲。”强迫自己镇静,语意里的战兢仍挥拂不去。
“昭仪心思这么深,哀家怎敢教诲昭仪呢?”
“嫔妾惶恐,还请太后明示。”周昭仪应得恭谨,那份战兢此事恰到好处地显露出来。
“周朝义,其实,你是聪明人,这么多年,难为你装笨拙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若对哀家据实以告,你腹中的孩子,以及长公主,哀家必会护他们安然长大。”太后悠悠说出这句话,“至于你,做出那件事开始,就该知道,是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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