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里,并没有方才的冰冷,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一种此时不该出现在他眸底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对她能走出来,他是惊愕的。
更多的,是那来不及掩饰的情愫。
而她,就这么站在那里。
现在已是白天,她看得清楚,前面,那两条铁索实际是靠铁勾勾在洞穴外的深桩上,只需挂开这个铁勾,那么,铁索必断,他,应该会坠入底下的万丈深渊她的手放到那处铁勾,洁白的指尖从那铁锈斑斑处抚过,然,只是抚过。
默默低下螓首的她,再无任何动作。
铁索上,他袍袖内的手,正捏着一枚银制的暗器,但,并没有即刻射向她。
他在等,等她动手解那铁勾,这枚暗器就会同时命中她的咽喉。
可,她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垂下螓首,抚着那铁勾。
日间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映着那浓艳的红,她赤着足,青丝随风披散开来这样的她,柔弱得让人心疼。
但,他却必须残忍。
为了他所要维护的,他只有这么残忍地对她。
让她恨他。然后。绝望。
哪怕,说出彼时的那些话,他的心,并不痛快。
哪怕,他不知道,又该怎样去面对那一人。
不过。他想,现在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他回过身,径直地顺着铁索跃至云梯,再一径往下,山下,旋龙谷中,早是硝烟弥漫。
他走得很快,再没有回首。
刚刚她没有动手,他就知道,她不会再动手了。
她自己选择了放弃动手的机会。
经历昨晚的一切,加上今日的,他想,她根本是活不下去的。
没有一个女子能坚强到如此地步,在经受这么连场人生最大的打击之后。
他所凭的,就是她动了情,恁谁都瞧得出,借着她的情,他才能有他的盘算。
一步一步,他快速地下得云梯,甫下梯,他的手握住木桥连接处的另一端关于云梯的木桩,上面,同样有盘绕的铁索,踌躇间,突然,他觉得手心的铁索一松,蓦地回首,他看到,山洞那端,一道云梯就这样坠落了下来,犹如一条银蛇一般,滑入深渊里。
是她,解开了那挂勾。
解开,也好。
这处山洞,本该就与世隔绝的。
离那么远,他只看得到她脸上绝然的神情,她身上裹住的绯色轻纱,就这般迎风吹舞起来,在青山的映衬间,宛如九天的玄女一样。
是的,就象玄女。
他一直记得一个传说,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女子,象极了九天的玄女,她的美。震惊三国。
从没有人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关到,仿佛只应属于天上,仿佛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所有男子的仙子。
她,轻易地俘获了所有见过她男子的心。
只是,这份美,终究是孽障!
倾世的关貌,换来,杀戮的血腥。
成为,所有经历过的人,心里无法泯灭的痛。
最后,这处象征三国龙脉的山洞,就是那拥有倾世容颜女子的归处。
惟有这样,才能断了那些痴心者的妄想。
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没有知道,这个传说的结局是什么,或许,传说,只是一个传说。
而此刻,夕颜断去那铁索,一并断去的,是对那人所有的牵念。
是的,她狠不下手,亲自杀他。
他也瞧准了她这个软肋。
可,她的不忍,和爱没有关系。
只是,对她好过的人,即便带着目的,她还是狠不下手,放不下心。
赤足踩在山洞的地上,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走远,直到,消失在那渐浓的硝烟里。
是的,硝烟。
现在,整座旋龙谷,四处都弥漫着硝烟,驻立在海边那座稍矮的山上的瞭望塔,也染起了烽烟。这些连绵的烽烟传至很远。
这种烟是召唤临近驻扎守兵的烟。
她不清楚,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不是她所要去关心的。
现在,断铁索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作者题外话:乖,稍安勿燥,大热的天,放心,某雪是夕的亲妈,我很疼她的,乖哈,都乖点。支持哪位男主,现在就是考验大家意志力鸟!
这章和昨天那章是互为承托的,昨天那章我没有敷衍大家去加更,那里面我放了至少三根线,读雪的文,一定要细看,否则,到最后我写完,还会有不少大大说我少交代了。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这两章有一个看似十分矛盾的地方,这个矛盾所在,就是我的前后一个伏的关联处。提示到这哈。
今天不会有两更了,昨天发完后,我写到半夜两点,加今早才这么多字,头很痛,等会下午还有会,要准备一些材料。大家别等了。就一更。
结局卷 夔龙锁绮凤 醉卧君怀笑 【06】
现在,铁索断了之后,她就只是她了。
不再是轩辕聿的醉妃。
就在刚刚,他,没有否认她的质问。
其实,他希望他能否定,那样,她就不用面对着最撕心裂肺的事实。
她就不用,对他也用了心机。
她,曾经,真的很傻。
不仅是迂,还傻,傻得,为了杀父戮兄的人,不顾自己的命。
命,对,命!
就在刚刚,只要解开铁索,一切都会结束。
但,他下不了手。
当然,不单单只是她不愿杀他,她也不忍杀他。
睁开眼睛,她的目光清澈,坚定。
摊开手,手心,都是鲜血,不是她拭去额上的鲜血流下的,而是新鲜的。
原来,她捏那枚七彩贝克捏的那么深,再如何被被他打磨光滑的边角,都会把手心割伤。
覆手,再松开,彻底的松开。
那枚贝壳,闪烁着七彩的霓光,坠入,深渊。
空落的手,再次握紧,除了一手粘腻的鲜血之外,再无其他。
手心的伤口,会随时间愈合。
心中的伤口,该用多久方能愈合呢?
同样是心,一个在理,一个在外,注定,受了伤,结果是不同的。
望着,鹿鸣台的硝烟,她的唇边,浮起苍白苦涩的笑意。
浓到蔽日的硝烟,仅代表一种意味,就是战争。
会盟的意味是祥和,如今却以战争作为渲染。
是不是他们这些为帝者的又一次谋算呢?
没有什么时机,比在鹿鸣台动手更好。
只要师出有名,就可以。
这才是帝王的运筹帷幄。
利用每一次的契机,或许,这个契机本身就是对手所创造,但,只要抓住了,实现自己的宏图,就不失为万民敬仰的帝王。
天下,分久必合,欠缺的,就是这份的契机。
鹿鸣会盟,无疑是迎来这个契机最后的一道屏障。
破了,也就成全了逐鹿争赢,千秋功业。
而她呢?
从彼时他咄咄逼人,一反常态的字里行间,她只辨出了一个味道。
或许,不过沦为他们这份契机的祭奠。
所以,她不在试图做任何解释。
所以,她选择问清心底的疑惑。
所以,她断了铁索,让他以为,她真的准备在这象征三国龙脉的洞穴内自生自灭。
然后,她一直以来要的身后名,会是她愿意成全的。
她用这份表面的祭奠,换的他的成全。
他杀了父亲,却没有借机一并除了王府,若不是他的心,尚存怜悯,就是王府,或许还有利用价值。
以前的她,太愚昧。
今日,他用她做任何谋算,都不要紧。
暂时护得王府的安宁,也好。
她一步一步走回山洞,这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清楚地知道,从左侧的山洞进去,有一处洞室里,是一泓泉水,只要潜下去,就是出洞的另一条路。
故而,她并不怕,解断铁索后,自己会被永久地困在这里。
这种熟悉,其实一直来自于她记忆的深处,那一隅曾被淡忘,如今逐渐被唤醒的记忆。
她一直以来,其实是害怕水的,哪怕曾经,父亲再怎么教她,她都学不会游水。
因为,水淹没头顶,带来的窒息感,是让她恐惧的。
原来,这份恐惧的起源,可能正是由于这处洞穴内的泉水。
然,现在的她,早不怕流出的鲜血,对于另一处惧怕,一定也能克服。
这个洞,该有维持她生存的必需的东西,她想,她也有时间来学得游水,再出去。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
譬如,在这座山洞里,凭着那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熟悉,找到,根由。
这些根由,对于她,或许,是重要的。
也是开启被埋在记忆深处那些支离破碎片段的根本。
而,旋龙骨此时发生的一切,定会在这段她沉淀的时间后,呈现出清晰的走向,到那时,她才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三国定因这场帝王肩的谋算,出现新的局势。
不管局势怎样,利用女子,达成目的的帝王们,她会让他们知道,女子,并不因为这数千年卑微的地位,就注定,只能被利用,只能被牺牲,只能被践踏尊严!
李勇、牺牲、践踏女子尊严的人,哪怕尊贵如帝王,这一次,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她相信,她一定可以。
支撑她做到这一切的,不会是单纯的仇恨。
那样,太肤浅。
毕竟上一辈的恩怨,孰是孰非,又是另一段过往。
而做到这一切,需要有更深的沉淀,那样,才是有意义的,才不是盲目的。
那就是——作为一个女子,最起码的尊严被人蹂躏殆尽时,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哪怕!只活一次,她不要人生留下任何的遗憾,留下任何让自己都不堪回首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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