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下,是雪白的软垫。她的心思有些烦乱,时不时看向门口,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思绪。
杏空推了推自己弟弟,眨了眨眼,杏明皱了皱眉,咬咬牙看着自家主子,终于开了口。
“主子”死杏空,干嘛让他来说。
“主子方才婉袂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倾宸公子”
在杯身上来回摩挲的手指,倏然停住,但雪澜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倾宸公子和恨寒公子见了面,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之后,倾宸公子便动身,启程回了灵国。”可怜的倾宸公子啊。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雪澜语气寒冰冰的,似乎有些不悦。
“听不太真切,不过听婉袂他们说,似乎是恨寒公子在劝说倾宸公子。”真看不出来,这锋亦寒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会这么做。不过,这倾宸公子怎么就走了呢。
雪澜起身,望着庭中飘落的白色花瓣,萧瑟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瘦弱:“倾宸的安全”
杏空连忙开口:“主子放心,曜风已经安排了专人在暗中保护他。”唉,倾宸公子啊,真是可惜了。本来以为他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伤透了心了。
“主子,”倾宸公子算是人缘比较好的,比起锋亦寒和楚羽,他们几个更喜欢他多一些,况且前两个人都做了极大的错事,只有这个倾宸公子,从始至终都对主子一心一意,“倾宸公子他,似乎真的很伤心。”
雪澜身子猛地一震,竟然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流淌起从前的画面。
从初见,他只是一个总角孩童,她是一个稚女,他和疯花六祸一起到她家里,送给了她一个木盒子,里面写着“走投无路,你到灵国皇宫找我,我叫墨倾宸。”那时,他眼角的莲印,还未开放,看她的眸子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再见他时,她真的已经无处可去,带着锋亦寒去了灵国宫,在一片盛开的杏花林中见到了他。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眼角的莲印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独对着她,诉说着心意,她多么清楚地记得,他站在杏花之下,眼中的哀伤。可是那时,她身旁已经有了一个锋亦寒。
再后来,她承接灵国皇帝的太女册封令,后来,在他的要求之下,宠溺他的父皇,更是让他成了她名义上的未来皇夫。可她却依然一次次拒绝了他,她还记得他有一次悲痛地看着她的眼神,他说:“不求入心,但求入画。”所以,她最后为他画了一幅。
锋亦寒之后,又凭空冒出来了一个楚羽。每个月的月满之期,他都像一个傻子一样,巴巴从灵国赶来,守在她身旁,怕她出什么意外。可是每次,她都见到他萧然离去的背影。直到一年前,楚羽偷偷纳了小妾,她才迫不得已接纳了他,仍记得那个夜晚,他很温柔也很疯狂。眼角的紫色莲印妖艳如鬼,带着她从来不知道的魅惑和热情,缠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人前,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亦男亦女的容貌惹得天下男女追捧不已,他妖娆、邪肆,充满极致的诱惑,可人后,他对她却是小心翼翼,偶尔勾引一下她,偶尔偷香窃玉,可是她却能够感觉到,他在自己面前那深深的自卑和不自信。
他一直在等,在期盼,在守候,这些,她一直都明白。
一年的陪伴,他好像成熟不少,可是一年后,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萧索,更加伤心。
也许这次,他真的伤透了心,也许这次,他真的对她死了心了吧。
倾宸,对不起
夏风隐隐吹来,窗台边绿树的叶子接连晃动,飒飒作响中,带起凉意,可笼罩在绿荫上空的乌云,却越发看厚重了。
“主子。”杏空清冷的声音传来,却含着愤怒的情绪。
“回来了?”
“是,主子。”
“是谁掳走了他?”敢动她的人,就要有承受她怒气的准备。
杏空见主子这样的脸色,心中已经喜了几分,他知道,她一旦动怒,对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脸上却依旧是冷清的:“是幽燕征夫。曜风找到倾宸公子的时候,杀退了幽燕征夫的高手,才把他救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
杏空和杏明对视了两眼,两人心照不宣:“我和杏明都看过了,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没有伤及筋骨。只不过”
“只不过?”雪澜蓦地转过身来,浑身上下一股凛冽之气。
“只不过倾宸公子这次焦急攻心,劳累了一天,现在又舟车劳顿回去灵国,怕是吃不消,另外他的伤口未经处理,也有感染留疤的危险,恐怕回到灵国后,一场大病也是在所难免了。”唉,主子和倾宸公子,这事儿可真是的。
雪澜听完他的话,再次转过身去,清冷的身子倚靠窗前,望着外面风声阵阵,再不开口说话。雪澜阁的院子里,除了天籁,也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神武侯府都安静得不像话。
神武侯病重的消息传来,本来该是有许多趋炎附势之辈前来看视的,可是全被雪澜在前厅就打发回去了,这么几天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神武侯。
而雪澜,也安静得过分。这几天,原本欢声笑语的院子因为少了那一个人,变得出奇冷清,杏空杏明也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再嬉笑和吵闹。雪澜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院子里,望着那棵顶盖蓬松的绿树,静静发呆。风之竹风之菊偶尔会到院子里来,报告一些外界的情况,他们有时候也有一些让主子出门去散心的小提议,变着法想让她高兴起来,可雪澜确实懒懒的,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风宇偶尔也来看看,不过只是木头一枚,无话可说。
似乎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四天,就过去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蟾风竟然到院子里来了,仍然是一身金黄色的衣衫,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上面却平白多了一些剑痕,让一向注重外表的公子孔方狼狈不已。
“主子主子”蟾风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让一群好不容易在这四天到这院子里安下家的小鸟们吓得四散飞走。
雪澜懒懒挑眉,激不起半分情绪,杏空没好气地瞪了蟾风一眼:“嚷什么嚷,没见主子心情不好吗?”
蟾风踉踉跄跄地跑到雪澜身旁,身上金黄色的布条晃荡了几下,发丝黏在脸上,显得十分凌乱,就连一向带着笑的可爱娃娃脸,现在看上去也带了几分落魄和可怜。
“哎呀,这是哪里跑来的乞丐娃,去去,赶紧出去,我们这儿可是神武侯府,不是丐帮。”杏明没好气地朝蟾风道。
蟾风不理他们的不待见,径自跑到雪澜跟前,将自己满是灰尘的脸递了过去:“主子呜呜呜呜呜,主子我被人欺负了”
杏空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公子孔方出了名的腹黑毒舌,你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就继续吹吧,看主子是不是会信你。
雪澜懒懒地抬起眼,没精打采:“你被人欺负?”她一向护短,坚持奉行你揍我的人一拳,我就要废你一条胳膊的原则。而且,她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蟾风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狂点头:“是啊,主子,呜呜人家今天去二号商铺巡查,遇上了袭击,呜呜,他们个个狠辣得很,我这边的人手又少,眼睁睁地看他们砸了商号,人家不服去跟他们理论,还被他们追杀呜呜,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杏空不屑地看着蟾风,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主子身上蹭,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混蛋,不知道衣服都是我在洗吗?
雪澜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蟾风的武功她又不是不知道:“谁?”扶摇商行?
蟾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粲的光芒:“是幽燕征夫。”主子这口气,不让她出出来,会憋坏的。
果然,雪澜倏地站起身来,脸上怒气隐隐,瞬间没有了那副懒若无骨的模样:“跳梁小丑,也敢到我的地盘撒野,欺负我的人。”
杏空杏明倏地瞪大了双眼,哇去,他们主子活了?
蟾风得意洋洋地笑着,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看吧,我把咱主子激活了。
杏空杏明又哪里不明白呢?自从倾宸公子走了以后,主子的状态一直是这样,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眼见明天便是云国的大日子了,可她还是无精打采的。若是再这样下去,计划得再好,也是无用,眼见就要到手的云国,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们说什么了没有?”雪澜凤眸微眯,老虎不发威,尼玛的,扶摇商行,幽燕征夫这些不上台面的玩意儿,真要当她是hellokitty了。
蟾风笑呵呵地,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可怜:“他们说了,‘老子砸了你们这些破店铺’,然后就真的砸了我们的店,然后又说‘你再捣乱,老子杀了你’,然后就开始追杀我了。”
“啪”地一声,雪澜的手拍上了石桌:“蟾风,走。”
蟾风眨眨眼:“主子,咱去哪儿?”
“帮你找场子去。”
昙城之外,有一处风景秀美的避暑胜地,叫做广宁山。广宁山上绿树常青,山清水秀,不仅引来昙城的文人雅士前来闲游,山中更有许多权贵之人在里面建设的别院别馆。在炎炎夏日,这里便成了他们歇凉的好去处。
摄政王在这广宁山中,便有一幢别院。只不过并不是用作表面上的避暑之用,而是用来豢养杀手之用。换个说法,这里鲜有人知,便是那个恐怖的杀手集团,幽燕征夫的老巢。
夜来,山中比白日里安静了许多。虽说有鸣虫蛰伏而叫,可比起白天的游人喧哗,总是显得清幽许多。山上潮湿,一到夜里,整座广宁山都寒冷起来。
摄政王府的别院里,男人赌博时的吆喝声,女人受虐的哭泣声,不和谐的吵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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