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不言不语,双眸兀自怔怔望着回廊深处。
她不信,不相信,倾宸会那么狠心。那么狠心丢下她。
忽然,一阵眩晕感袭向了她,雪澜顿时无力起来,脸色也开始苍白,身子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杏空杏明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四年了。
一开始,她是渐渐无力,最后四肢瘫软,最后,浑身冰凉,比寒冰更冷的凉意将她全身包裹,从内而外地,将她冻僵,冻彻。若是没有那一丝属于阳刚的热气,她就会被那寒毒彻底冻坏,冻死。今夜,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机会。或许,她真的会尝试被冻得失去知觉,成为一具僵死的尸体的滋味。
“主子,咱们回去吧!”杏空杏明已经急得眉头紧紧蹙起,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脸上越来越焦急,就连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主子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寒气。
“去房里等倾宸殿下也一样啊!”杏明急得快要跳脚了。
他们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倾宸公子明明心里还有主子,为什么他还没有放下她,却真的不理她了,而且还坚持要跟那个抒夕大婚。为什么主子明明已经看到了自己对倾宸公子的心思,为什么却不去和他在一起?他们为什么就是迈不出那一步,有那么艰难吗?
雪澜依旧不言语,双手紧紧揪着杏空的衣袖,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倒下去。双眸,兀自企盼地盯着他可能会出现的那个方向。
明月在虚空中静静地释放着光辉,它的周围,一圈圆圆的光晕渐渐成型,明日,恐怕会有一场大风吧。
明天,是他的大婚之日呢。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倾宸殿中,殿门早已关闭,带着无尽无边忧虑和恐慌的宫女和太监们早已入睡了,就连值班的小太监都强自忍着困意,昏昏沉沉地打着盹儿,可是在三皇子的寝殿之中,一道高挑的身影,却冒着寒风,将长长的影子倒映在窗台上。
墨倾宸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外面披了个大红的披风,可是,再怎么火红温暖的颜色,也没有温暖那一抹萧瑟的背影。
他怔怔望着天上那一轮圆圆的明月,可以让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上带着一抹凄凉,就连好看的凤眸之上,也浸润了浓浓的挣扎和矛盾。
从前,每次月圆的时候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可是,今晚这个月圆之夜,他们要如何度过?
想起那天,她仓皇而逃,匆匆留下一句:“我会吩咐杏空和杏明,揽雪殿除了你之外,踏入者,格杀勿论。”
她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却非他不可?为什么就在他决定要放手的时候,她却紧紧抓着不放,她就那么地不甘心吗?
不信,他不会信的。有锋亦寒在,有云赤城在,就算是云赤城身上已经沾污了别的女子的气息,那还有锋亦寒和轩辕殇在吧?那可是她曾经深爱过和她在天下人面前表白过的男人,在她心里,他们的地位也比自己重要多了,她根本没有爱过自己,为什么却要说这样的话。
放过他,放过他们彼此,难道不好吗?
揽雪殿中,雪澜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她全身瘫软下去,如同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窟窿一样,再也支撑不住,即使她不认输地双手仍旧死死抓着杏空的衣服,让自己免于倒下,可却已经完全站不住了。杏空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殿门和房门却大开着,为了让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期盼的人到来。
子时到了,已经是子时了。
她体内的寒媚之毒一点点发作,一股股冰凉的寒流仿佛排山倒海一般从体内涌出,无边无际地将她吞没,尔后,她全身开始无比地疼痛,刺骨的寒冷,仿佛如同置身无垠的冰原,阴寒刺骨,冷冽无双。痛,无比地痛,可是那剧痛之下,心底里涌起一丝渴求热量的欲望,却仿佛噬骨的蚂蚁一般,一点点,啃得她难过至极。
杏空杏明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齿轻轻磕碰,发出如同珠玉敲击的声音,却只能着急地干跺脚,没有一点办法。
他们主子说过了,今晚不要他们顾自己,只要求他们把揽雪殿守好,除了墨倾宸,其他进来的男人,全都得死。
而且,最可怕的事情是,他们主子说了,最后的那一粒火阳草做的丹药已经毁掉了,今晚除了墨倾宸来揽雪殿,她宁愿死。
他们主子还说了,如果墨倾宸真的如此狠心,她真的熬不过今夜死去了,那让他们告诉墨倾宸,她为了她的爱,陪葬了。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啊?”杏明急得直跳,满头大汗起来。看到他们主子变成这样,他们居然一点主意也没有了。虽然他们被称为毒圣医仙,可是,他们却连最在乎的主子体内入骨的寒毒都解不了,他们真是枉称什么毒圣什么医仙了!
杏空虽然没有杏明脸上的焦虑,可他心中的担忧却好不到哪去,望着床上冷得蜷缩成一团,就连额头和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雾的主子,他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他和主子一样,他不相信倾宸公子真的这么无情,他不相信,倾宸公子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主子去死。
“杏明,你赶紧去准备火炭,越多越好。”倾宸公子到这种时辰还没有出现,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火炉的热度说不定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主子身上的痛苦。
杏明点头急速而去,可屋中的杏空还是心忧如焚。
这样极寒的媚毒,根本就不是火炉的热量可以解决的,火炉的热量或许可以缓解一下主子身上的体温,可是,若是倾宸公子不及时赶来的话主子恐怕迟早会被冻僵而死。
“谁?!”杏空蓦地暴喝一声,双眸冷厉地朝着窗边的位置看去。
一道迅疾无比的黑影,突然从夜空中跳出,又飞速地从窗口跳了进来,身姿迅捷,在杏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房内,出现在雪澜的床前。
天底下,能够让杏空显得如此迟钝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称公子恨寒的,锋亦寒。
“你来干什么?”杏空眉头轻皱,看着锋亦寒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锋亦寒低头不语,垂眸看着床上难受得宛如一条蓝色虾子的雪澜,她的头发已经被薄霜打湿了,难受得抖成一团。冷漠的双眼中,终于现出了心疼和受伤的目光。
“他真的值得你如此相待么?”他轻声问,俊颜上染满了悲戚。
墨青色如同黑衣一般的袖中,双拳紧紧握起,强自忍耐着自己的焦急和悲哀。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跟她计较那些的,若是她人都要死了,他还能跟她计较些什么?
雪澜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锋亦寒,尔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好累,好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和寒气抗争上面。她再没有一丝的力气去争辩什么,计较什么了,如今她身体里唯一的一丝力量的来源,就是思念,对倾宸无尽的思念。
苦涩爬上了坚毅俊美的脸庞,锋亦寒再次幽幽道:“你,真的已经在乎他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问了,也不过只是自取其辱自找伤心罢了。可是他却又偏偏忍不住不问,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他还是问了。
她已经,在乎他到了这种地步了。
宁愿用自己做赌注,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再愿意让别的男人触碰。即便是赌输了,她也要等到最后,等那个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来的人。他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明明就已经冻得要快停止呼吸,就连脸色都苍白铁青起来,眸子也快要变成诡异的蓝色,可她,偏偏就能忍住这样蚀骨的媚毒,偏偏就是不肯让他帮她解毒。
雪澜没有再度睁眼,身上的剧痛和强烈的寒冷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快被冻裂了,那种极度的寒冷,和对男子热量的渴望,让她濒临崩溃。如果不是那浑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已经死去了。可是,偏偏那彻骨的寒冷,和心中困窘的欲望,让她痛不欲生。
“杏空,杀了他”她说了,今天晚上除了墨倾宸,但凡进入揽雪殿的人,都得死。
锋亦寒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痛苦和萧瑟更加浓郁了,杏空却眉头皱得死紧,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毕竟如今恨寒公子乃是主子最可能的救星了。
再过一会儿,当寒媚之毒发作到极致之时,主子的意识便会朦胧了,到时候被寒毒媚毒所支配之下,她会分不清是谁的,或许那时候,可以让锋亦寒相救
“杀”雪澜几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这么一个字,她已经冻得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冰裂了。
“主子”可是,杏空却依旧没有动作,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不听主子的命令是对还是不对,或许明天早上主子醒来,会命人将自己杀死,可是,他却无法出手。
然而,锋亦寒却没有让他有做错事的机会。冷漠的俊颜渐渐被痛楚所替代,凛寒挺拔的高大身躯上多了几分凄凉:“不用麻烦了,他一个人想杀也杀不了我。我自己走。”说完,转身离去,步履踉跄,凄凉至极。
“恨寒公”杏空挽留的话还来不及出口,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锋亦寒的身影。
夜,越来越长,越来越是煎熬。月,越来越圆,越来越是悲怆。凄寒的夜晚伴着凄清的月光,一轮明月,两座殿宇,三个人,伤透了心。
倾宸殿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依旧映在窗台之上,呆呆望着天边的明月,不知所往。渐渐地,他脸上的哀戚,变成了心死。
子夜了,他忍住了冲出去找她的冲动,而她,也始终没有出现。这是不是说明,早已经有别的男人进了揽雪殿的门,早已经有别的男人为她,抚平了今夜的伤痛。
她说:“我会吩咐杏空和杏明,揽雪殿除了你之外,踏入者,格杀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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