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是个文雅人,又与羽清心志趣相投。他真怕与那琴师对上自己会一败涂地。现在好了,原来羽清心没有意识到那个琴师的好,这样的话他可不可以理解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青杨深呼吸一口。
羽清心还在想项昭宁的师父变成琴师的事情。她想他一定是在修道中遇上瓶颈,然后再人间历练以期悟道。就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遇上了瓶颈。修行这种事情,有时候还真的是很玄妙,每个人修行的方法可以相同,但按照同样方法修行走出的道路却各不相同。修道尤其要悟性好。
羽清心的沉默被青杨认作了默认。他想了好些日子,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勇敢地对羽清心说出自己的心意。
世事如此无常,他怕他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我,我有话说。”青杨怪自己嘴笨,不过是表白个心意,每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呢?
“我……”青杨认真地看着羽清心的眼睛,告诉自己这次不能再退缩了。“我喜……”
“哎呀,原来在那里!难怪我找不到呢!你赶紧回去,我有事先走了!”羽清心看到青杨背后不远处人影一闪,惊喜地喊出口来,紧接着人便越过青杨直朝姬云华的方向奔去。
青杨傻傻地看着前方,感觉着羽清心与他擦肩而过时带来的草药的气息,眸子里的失落仿佛要铺天盖地。
项昭宁在原地看了会儿青杨,看见他慢慢低下头,人变得很沉静很沉静。
良久,青杨低声呵呵了一下,转身看向羽清心消失的方向,垂下眼拖着步子往回走去。
他不笨,他想他这回是真的明白了。
355 谁的心思
青杨迅速消沉下去。他不再来找羽清心,而羽清心也开始不再那么频繁地寻找姬云华了。
项昭宁古怪地看着她,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躲青杨才会找我师父的吧?”
羽清心干笑两声,道:“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因为这个找你师父。我可是为了你才找你师父的。对了,今天还要去找的。”说着就出门了。
项昭宁只好跟在羽清心后面去找师父。
羽清心这日显得格外沉默,人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项昭宁默默跟在后面许久,终于忍不住飘到她前面道:“你不高兴。”
“我怎么会不高兴?”羽清心立刻否认。
项昭宁垂眉敛目,“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人!”羽清心还是否认。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心里很矛盾,她确实不怎么高兴,哪里有那么多让人高兴的事情啊,可是她确实也没骗人,骗魂可不算的啊。
“恩,我是魂。”项昭宁很淡定。大约是跟羽清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她大概都能知道羽清心在想什么了。
羽清心沉默片刻,终于叹一口气,找了个树荫的地方坐下,道:“我也不知道。”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惑。
项昭宁飘在她前面保持着坐在她对面的姿势,却并不说话。
羽清心大约是憋得久了,她从小就习惯一个人,她觉得自己想的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跟她同龄的孩子还在地上抓泥巴玩的时候,她已经对那些都失去了兴趣。别人家的姑娘都开始穿衣打扮说亲待嫁的时候,她去了开山大师那里学道,办了清心堂四处为人看诊治病。这么多年来,别人都觉得她蹉跎了岁月。她却觉得活得自由和自我。
因为理念和身体状况以及太多太多的不同,她几乎没有玩伴,没有知心的朋友,她性格虽然不沉闷,但很少倾诉——她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项昭宁对她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而且越来越不一样了。
羽清心想,她可以在这个人面前坦白。
“我以为我该高兴的。可是很奇怪,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羽清心的目光没有焦距。她说得很慢,听起来她的声音里有着不确定,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样。
项昭宁静静看着羽清心。她心想以为羽清心是完全知道自己要什么和在做什么的人,没想到其实她自己心里都在矛盾着。
“时间其实过得挺快的。我都没发现青杨到清心堂已经快三年了。”羽清心回忆着,“开始我只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他懂很多东西,虽然他说自己是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可是其实他应该可以有很多去处,何必在清心堂做个小伙计,还自愿不要工钱。”羽清心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
“开始我以为他别有所图,总是防着他。可是这个人心地好,性格也好。虽然有时候冲动了一点,可是做事情很有章程,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忙。”羽清心不是不知道这些。她从来不说不代表她不会观察,不会记在心上。
她看向昭宁,“昭宁,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原因。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再留下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因为太平静了,反而显得不同寻常。
项昭宁眨眨眼。“你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恨肯定。
羽清心点头,“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了。”羽清心很认真地说着,“一个男子要对一个女子全然的好,这在人间除了是对母亲和女儿,便只有怀着男女之爱的情人了。”
项昭宁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喜欢我,可是我如何能回应他呢?既然无法回应他,又怎么能让他说出来呢。如果他说出来了,我又不能回应他,他一定会觉得尴尬,会离开的吧。”羽清心微微皱眉。
“为什么不能回应他呢?”鬼使神差的,项昭宁问了这么一句。
羽清心笑了,笑得多少有些勉强。“这怎么可能呢。我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不可能呢。”
“郎未娶,妾未嫁,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项昭宁听到自己这么问道。
羽清心看着项昭宁,她的目光幽暗深邃,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可能的。”却不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项昭宁忍不住都想要叹息了。“好吧,你不高兴是因为不能回应他吗?还是因为他就要离开了?”还是两样都有呢?
不知道为什么,项昭宁觉得自己现在竟然能稍微理解羽清心的想法。这要是摆在没有遇到羽清心之前,她是根本想不到这些的。
羽清心撇撇嘴,“谁知道呢。或许……都有吧?”羽清心出人意料地坦白,倒叫项昭宁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羽清心不满了。“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姬云华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单纯的徒弟和师父吗?”
项昭宁立刻道:“当然是!”
羽清心挑挑眉,“你是这么想?”
“当然!”项昭宁毫不犹豫。
“那你觉得你师父会不会这么想?”
“当然!”项昭宁斩钉截铁。
羽清心眉角跳了跳,“昭宁啊,不要这么肯定哦?”羽清心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一想到项昭宁和姬云华,人就又恢复了些精神。
项昭宁正要说话,没想到羽清心道:“你敢不敢让你师父知道你现在是个魂,而且自己现在就在他面前!”
“我……”项昭宁皱眉,她不是不敢,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不愿,但为什么不愿呢?她不知道。
“你不敢。既然你说过是自小相依,感情深厚的师父,有什么不敢让他知道的?”羽清心这时候格外犀利,“每次去找他之前,你都魂不守舍的,看到人了你就远远看着,看不到人你又开始焦虑。为什么?”
“你胡说!”项昭宁跳了起来。
羽清心看着她,眼睛直视她的,半天没有说话。
项昭宁大约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她想解释,可是发现自己的喉咙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真的是我胡说吗?”羽清心不放过她,“好,即便是我胡说。你有仔、细、观察过你师父听我提到你的事情时的眼神吗?一个人眼睛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她顿了顿,“好吧,即便能骗得了人,相信我,这些是骗不了我的。”
羽清心站起来,道:“他眼睛里的迷惘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方式。”她定定看着项昭宁,“这,只是个开始。”
项昭宁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羽清心的后方。
这不可能!
她脑子里很乱,那里面叫嚣着几个字——他听见了,师父一定听见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羽清心跟她说话是用的心音了。
“羽姑娘?”修行归来的姬云华奇怪地看着半仰着头一脸严肃的羽清心,他朝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不知道的是,他看过去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刺中那个方位正凌乱的项昭宁,让身为魂魄的项昭宁不敢直视,落荒而逃。
羽清心转身,“啊,姬琴师,今日真是好巧。”
姬云华扬扬眉,对于没营养的对话不感兴趣。
羽清心呵呵笑两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要赶紧去追项昭宁,那个魂可是不能离开她太久的。
“等等,我有事情问你。”偏偏这时候姬云华又有事情找羽清心了。
“什么事?”羽清心在心中算着时间。
“你最后一次看到昭宁是在什么地方?”姬云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多日与羽清心来往的经验告诉姬云华她并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而且按他的观察,若羽清心真的遇上了项昭宁,而且两人有一段交往,那么她们大概会很合拍。谈笑自小没有女性的朋友,玩伴什么的都是浮云,平日里接触的也不过是他和秦清微。大些了接触的人稍微多些了,可还是没有女性的朋友。这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大约是因为这样,谈笑身为女性却少了女性性情中的圆融和柔软。
从修道的角度来讲,这没什么不好,但从她个人来讲,大概会少了很多乐趣吧。
姬云华这么想着。
羽清心眨眨眼,“我以为你不感兴趣的。”
姬云华看着她,不说话。
羽清心笑了,“关于这个问题——”她顿了顿,“——无可奉告!”说完很潇洒地转身走人,不知怎的有一种怪异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姬云华愕然,转而又笑开了。这就是阿笑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