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院墙缓缓往里走,外面很热,越往里,却有一种凉浸浸的感觉。仔细搜寻了一遍,别说是人,鬼也没见一个,她不禁怀疑红卿是不是开了她一场玩笑。
“你来了?”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凤墨涵急遽转身,对上了一张老瘦的脸。那是个老妇人,眼里有着练武者的精芒。
明明她才搜过,这院里什么也没有,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凤墨涵的背上不由得冒起丝丝寒气,鬼屋鬼屋,名符其实,面前的老妇莫非是鬼非人?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手心里捏好了武器,若有不对,她会立刻出击。
“我是这赵家庄的守墓人,这个院里的人全都死光了,一个也没留下。”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
“你知道我要来?”凤墨涵问她。
“这是鬼屋,一向没有人会来这里,你既然这个时辰来,应该是来领人的,那位公子等了你几天了。”
凤墨涵顺着老妇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蓝缎棉布衣,一身乡民打扮,清瘦得让人心疼,脸上的气色却还算好,显得神采奕奕。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凤墨涵,眼中带着傍晚的雾气。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些天。”他笑着,眉间暗藏着淡淡忧伤,“郎心似磐石,恩爱不曾移。”
凤墨涵没有答话,一向坚强的她泪如雨下,多久了,将近五百个日日夜夜不曾见面,他的面容早已在脑海里生了根,此刻相见,明明面对面,却恍如隔世。
伸手轻轻触到他的脸,是暖的。
她破啼为笑,傍晚的凉风轻轻扫过,卷起地上的浮尘,起起落落,树影摇动,点点光晕在眼前晃动,红色藤蔓间蹿出一只壁虎,探头四顾,听到步青澜一声咳嗽,惊得一下遁走。
这里还是尘世,最爱的人就在面前。
他伸手拥住她,她惦起脚,勾住了他的颈项,心与心相贴,激烈地跳动,一切都是真实的,再不是梦境。
带路的老妇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先倾诉一番相思之苦,凤墨涵方才醒悟过来。
“这么长的时日,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也找不到,还以为这辈子与你再不能相见那老妇是谁?是红卿约我来的,难道他说的礼物就是你?”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都过去了,我原不想说,可是不想你我欠他的情,”二人信步而行,步青澜慢慢述说着,道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挟持步青澜,将他囚禁多日的人,凤墨涵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当今皇上。她表现得毫不知情,还说派了安如愿四处寻找步青澜的下落,原来都是假的,步青澜一直藏在皇陵密室,有一条密道直通宫中,唯有安如愿与月皇知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拆散我们?可真是冠冕堂皇地卑鄙,竟然还给了我圣旨,允诺赐婚,看到她是笃定了我找不到你。”
“如果不是红卿,我真的可能被关在那地下一辈子,直到她死”说起从前,步青澜心有余悸,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事实的真相令人发指,如果不是此次被囚禁,步青澜也没有想到,月皇对他的感情竟然是不伦之恋,怪不得她对他总是不同,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他一直当她是长辈,视她为母,哪里想到一向将礼教挂在嘴边的月皇心中竟会有那般龌龊的心思,她说年轻时为了江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可是现在她不会放弃了,她要步青澜一直在她身边,哪怕只能这么看着也好,若有一天她死了,要他陪葬。
“澜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齐思洛与你父亲身上所具有的优点,你都有,因为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还很像我,你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这辈子,谁也别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月皇幽幽的目光盯着步青澜,不顾他的反抗,吩咐安如愿将他的手脚锁上镣铐,他只能在石室内移动,一日三餐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妇从活动的小窗送进来。
“红卿又是怎么发现你的?他是怎么救你出来的,不会被发现么?”
“他从你这里偷学了易容术,代替我被关在那里,那密室之中除了月皇,没有人会进去,她去了也是隔着石门与我说话,我一直就没搭过腔,所以没有人会发现我被救出来,下一步,你得把我扮成红卿的样子。”
93 原来是这样(下)
月皇这么精明的人,又有安如愿那个老狐狸看着,怎么会给他们如此轻易掉包?凤墨涵觉得这事似乎太过容易了些,她穷其精力都探查不到的事,红卿怎么就知道了?他以己之身换出步青澜来,若是给月皇发现了,不是很危险么,凤墨涵又如何能承他这份情?
问起那个奇怪的老妇,步青澜也不知是何人,只知道是红卿将他交给了这老妇带了出来,此人落地无声,不仅功夫很高,最绝妙的是有一手开锁的绝技,若不是有她,步青澜被锁在石室,不可能脱得了身。
两人走遍了“鬼屋”,却再没发现那老妇的踪迹,凤墨涵不由得慨叹,可知世外高人不少,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确实不是假话。出了“鬼屋”与凤楚辛和洛蓝雪会合,那两人的吃惊程度比她更甚,见到步青澜平安归来,抢上前来各自发问,步青澜应接不暇。
“明明咱们都在普方寺守着,没一点儿动静,到底是何人带走了你?”洛蓝雪问道。
凤墨涵也转头看着他,等他回答,这点一直是他们的疑虑。
步青澜顿了顿,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时人就不在寺中,被带到了那石室,直到皇上出现,我才知道是她派人干的。”
“若是安如愿亲自出手,确实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她一向听令于皇上,看来此事的确是她所做。”凤楚辛说道。
“皇陵之内,机关重重,红卿既然能进去,想来布局不是一日两日。”洛蓝雪说,“既然有高手帮他,为何不救青澜出来就行了,却要将自己换进去?”她看了步青澜一眼,将凤墨涵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墨涵,事到如今,你就忍心让他犯险不顾?”
“人,当然要救,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愿他能多拖得些时日”凤墨涵遥望西天,残阳如血,映红了大地。
她知道红卿的绝望,可是她无法回应,可以当他是兄弟、是知己,却不能是心上人,错只错在他晚了一步,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步青澜。而且红卿之所以爱她,正是因为她的专情打动了他,若是她改变了这一点,又如何值得他爱呢?不是试出了这些,红卿也不见得如此相待,临别一晚的缠绵,不过是为了一尝所愿,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步青澜与红卿身材相似,不过却是瘦得多,幸好三公主已将红卿强行从蓝莲那里要来,送给了凤墨涵,所以要想瞒过外人,还是很容易。之前的七天,人人只道涵王收了红卿,醉卧温柔乡,连府门也很少出。
虽然红卿长常庶掩着面容,但毕竟还是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为了以防万一,凤墨涵还是决定按计划将步青澜易容成红卿的样子。洛蓝雪对易容十分热爱,随身带着材料,她取过材料,就着山间的溪水兑了,在步青澜脸上一阵涂涂抹抹,不过片刻功夫,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张脸。
溪水中映出了一张不同于自己的俊颜,斜挑入鬓的眉,略长的丹凤眼,不笑似笑,风情无限。步青澜看得有些痴了,这张脸,如果不是下颏处有些微的不同,像极了荣慕枫!他没有见到红卿的真面目,红卿去救他时,已经易容成了他的模样。原来红卿长得这个样?实在是个出色的男子!他的思绪复杂起来,想起了那人临别前对他说的话。
“七皇子,你的命真好!”
那双眼中透射出的妒意,他不是傻子,看得分明。也许他恨不得步青澜死了,可却还要违心地救他,甚至有可能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步青澜想若是换作了自己,根本做不到,救自己的情敌,让情敌与所爱的人比翼双飞,红卿对墨涵的爱竟然如此深刻了吗?那么墨涵呢,他如此做,她又有多少感动呢?这份感动又会不会转化成爱呢?
洛蓝雪和凤楚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红卿信中所提,他和荣慕枫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这长相却像极了双生子。凤楚辛虽然没看过信,但洛蓝雪对他转述过内容,基本上妹妹的事都了解了一个大概。听到凤墨涵与红卿的事,他并没有什么异状,心情也极为平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下了,真正地把墨涵当成了妹妹,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凤墨涵没有停手,弄了一团东西在手心揉着,那颜色像翻卷的肉,看着令人恶心。她又往里加了些东西,往步青澜的脸上抹去,从眼角,斜拉到唇边。俊美的脸上多了一条疤痕,如此狞狰,顿时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凤墨涵的手划过那张熟悉的脸,不由自主地想到凤永乐的剑划下时,红卿该有怎么的痛。那神色看在步青澜眼中,让他好一阵心烦意乱,他忘了她一向记性都非常的好,只想到她对红卿的记忆竟是那么分明,一丝一毫,连嘴角的一颗小痣也没有放过。
“好了,回去再补一补,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红卿,即便是凤金麟看了,只怕也不会怀疑半分。”凤墨涵笑道。
四人悄然回到涵王府,从后花园跃入府中。步青澜打量着这全新的府邸,握着凤墨涵的手,心中这时才安稳下来,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
洛蓝雪和凤楚辛去准备晚餐,吩咐了下人不去打扰,这府内的人都是凤墨涵的亲信,洛蓝雪现在是管家,没有人不会不听话。凤墨涵携手步青澜来到湖心亭,手搭在汉白玉石栏杆上,并肩看着下面的鱼儿悠闲地浮上浮下,水波粼粼,映照出一对璧人。
“你受苦了!”凤墨涵摸到了他腕上的伤痕,心底深处某个地方刹时发冷。
“都过去了,我没事,幸好我以死相逼,她不敢强迫我,只得将我锁起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