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唯一的娘子
见到她终于回来,凤皇儿难得面露焦色地迎上来,未等他开口,便紧紧地拥住了她,身子竟是微微地颤抖着,她身形不动地任他抱着,在心里默默叔叔,数到第十时,从他怀里奋力挣脱开来,极力压抑住怒火,口气温和道,“凤皇儿,你不能随意伤害别人。”
他垂了眼睑,她今天在郊外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那个被派去暗中保护她却未来得及救她的手下,已经被倒吊在暗室里了。他只是很意外,那个军官,竟然很适时地救了他的葵杉。
“我一直是这样的人,从你认识我时就是这样,你不是清楚的么。”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心里却在惶恐,害怕她的憎恨与惧意。
葵杉握住他的手,如她所料,一片冰凉,她叹了口气,软言解释,“人都是平等的,虽然你是主子,但不能随意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这样做,也是为自己徒增罪孽。更何况,谁人不犯一点错呢,凤皇儿,你要学会宽容和谅解。”
他的眸光罩在她脸上,她只觉得一片大雾朝自己倾轧过来,哀伤从他流泻向她,葵杉上前,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道,“凤皇儿,你是要成大事的,成大事者必须要以德服人,要恩威并施,而不只是刑罚。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走下去,陪你一起成就你的梦想。”
凤皇儿的手指抚着她的黑发,原来她都知道,都懂自己的抱负与雄心,“依你便是,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收敛所有不好的一面。”
她笑,红唇印上他的面颊,随即去了内室冲凉,眉眼弯弯,都是甜腻的动容和爱意。
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里,他吩咐十五,“把他放了吧。”
十五诧异地看着主子,确定他神智是正常的,以前的慕容冲,对待未尽到职责的下属,惩罚的手段都是相当严酷的,这也是暗卫队铁一般纪律的保障。而这次,他竟然让放了今日未能保护好葵杉的下属。
“去吧,让他以后好好当差便是。”凤皇儿要笑不笑地道,十五的那副表情,简直像是被雷劈到。
十五呆愣着表情退出去了,凤皇儿信步至窗前,夜深人寂,多年前那个月夜的往事又浮上心间。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稚嫩的誓言仍犹在耳,年少春杉薄,哪知后来的时日,屡经诸多周折,还好,兜兜转转,他的葵杉仍在自己身边,他庆幸,恨意并没有磨灭自己对她的爱,选择谅解,并没有走上一条不归路。
那个傻瓜,为了救自己,背负着自己的恨意离开自己,让她也让自己,都各自痛苦了这么多年。
葵杉冲完凉出来,意外看到凤皇儿傻笑的表情,狐疑地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他瞪她一眼,她杏眼回瞪过去,谁让他露出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傻笑的。
见她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他心里一动。
钩钩手指,凤皇儿示意葵杉靠近,她撅撅嘴,可爱的模样,轻易地上了他的当,把身子倾向他,却被他一把抱起,身子蓦地腾空,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葵杉羞恼地偏头,一口咬在了他手臂处,凤皇儿眉眼未动一下,抱着她往内室走去的脚步未曾停歇。
卷帘放下,他如酒般醇香的声音飘香在她心间。
“葵杉,替我生个孩子,可好?”
三日后,那军官果真早早便等候在医馆的门口,两只没有手掌的手紧紧缩在袖中,看见葵杉来了,眼巴巴地迎上去。
葵杉环在身后的手举着一袋东西到他面前,他看着黑色的布包,问这是什么?
葵杉嘿嘿地笑了两声,让他自己打开来看,便往医馆里面走,军官在身后惊讶地啊了一声,那竟是一双断手,却没有鲜血淋漓,反而是栩栩如生的样子,就是是长在活人手上的一样,军官跟在葵杉身后追问,这是真人的手吗?
当然是啊,我总不能凭空变出一双手来吧。她答道。
“姑娘,你竟然为了救在下,割了别人的手来,在下万万不能接受。”军官两眼含泪,尽管知道这是救自己的唯一办法,却仍果断地拒绝了。
不错,是个忠厚善良的人,葵杉心想,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救他的想法。
“你放心吧,这手是我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并没有害人,这手的主人是个犯了大罪的死囚。你只管放心接受便是。”她如是解释。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这可是她在凤皇儿的陪同下,在停尸房选了好久才选到这么一双能用得上的手的。
“原来如此,那在下便不再心里内疚了,以后必当让这双手只做忠义之事。”
葵杉赞许地点头,唤了他进去医馆的药房,替他接手。
让那军官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手,才短短半个月,便已经是如没有断过一般,完全运用自如,双手拆纱布的那日,他朝葵杉深深拜倒,直呼救命恩人,以后当为她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葵杉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他有一身本领,应当继续发挥才能,从军为上。
她负手立于窗前,衣袂飘飘,似要随风而去的仙子一般,嘱咐那军官,去从军,以后,效忠于凤皇儿,他日必当大有成就,这才是明智之举。
军官如何能不遵命从之,当下便去了太守府,跪在门口,称誓死效忠凤皇儿。
此人以后随凤皇儿挥师长安,浴血杀敌,屡建战功,堪称兼忠心与善战的能将一名,当然这是后话。
葵杉向凤皇儿吹嘘,自己替他留下了一个人才,凤皇儿望着她笑,问她不介意以前他打她的事情了?
葵杉捣着手中秦浅快马加鞭运用回来的药草,秀气的鼻子微微皱起,唇边是温和的笑意,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人,心眼并不坏,虽然长得凶了点,但凤皇儿的大业,需要人才,这也是为凤皇儿谋划。
凤皇儿清雅至极的表情,笑得暧昧,取笑道,“真是取了个好娘子,这么会替夫君谋划。”
闻言,她捣药的动作停住,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表情,语气诡异,“谁是你娘子来着,你娘子现在不是在陪着你儿子住在你的太守府吗?”
“我只有一个娘子,十一岁那年在皇嫂灵前同我拜堂的姑娘,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娘子。”认真的语气,席卷着秋日黄昏的骤起的风,刮向叵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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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苏若奇成婚
公元三七九年,前秦军攻彭城,东晋谢玄北府兵团击败之。前秦并淮北。
公元三八二年,前秦苻坚派大将吕光征讨西域。
公元三八二年秋,连槿笙又产下一女,取名秦望秋,粉雕玉琢的女娃儿,甚得秦家两老的喜欢,秦嘉时越大越调皮捣蛋,像极了秦浅,一张娃娃脸,人见人爱。
反观慕容盛,虽年幼,却有着年少老成的气质,葵杉极少见到他,偶尔几次去太守府,见着在慕容冲书房里练字的盛儿,看见她来,有礼地拱手,唤姨娘,隐隐有客套的疏离,葵杉有些尴尬,还未来得及回话,他便匆匆退下,守在门边的心儿便连忙跟上他。
葵杉望着他的背影发愣,半晌,神色复杂地叹气。
这几年,一直没有蓝忆栎的消息,葵杉向前来看病的各方人士探听,无奈,公子离栎像是在江湖上凭空消失了般的,再也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过他。葵杉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日午后,他离别自己时,忍痛的表情,隐匿的大树之后他转身离去决绝的身影。那些在毒王谷不问世事、安稳度日的时光,已成心底早已过站的美好风景。
回不去的,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
倦怠地倚在门廊上,院子里的合欢花开得荼靡,她蓦然想念端木皇后的宫殿前,那几株紫荆花藤,那是自己和凤皇儿爱情的起点和见证。也许也机会,应该要回去看一看。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凤皇儿从外进来,秋风中踏落叶而走,好看的眉眼间是难得的喜色。
她单是望着他,心便化成了一池水,笑着问,“何事让太守大人这么开心?”
凤皇儿捏了下她的鼻子,眉尖一挑,让她猜猜。
葵杉兴致缺缺地猜了几个,便让他宣布答案,对于猜谜这种东西,她一向没什么好运气。
凤皇儿雾蒙蒙的眸子漾成了喜悦的汪洋,“池恩有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小雨,先是缓缓地下着小雨,而后骤急,顷刻间,天地便是雾气湿意一片,花儿刹那间便蔫了。
葵杉的眸子同样是湿意朦胧,凤皇儿现在诸事都不瞒她,她自是知道,若奇哥哥和凤皇儿暗中往来,集结士兵预谋复国的行动,那时她还诧异,凤皇儿人在深宫,世人都知若奇哥哥已死,他们是如何取得联系的,还是从十五那里知道,凤皇儿一出皇宫,若奇哥哥便从豫州赶去会他,久别重逢,都是恍如隔世,苏若奇誓死效忠凤皇儿,凤皇儿心中动容,到现在,还能对他不离不弃的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两人商量了复国大计,只是坐等时机成熟便起事。
“真好,真的很好。”葵杉望着地上的合欢花,笑着说。
凤皇儿看着她,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发丝,“冬天一过,我们便去河东那边,去向他们贺喜。”
她眉心一动,隐约觉得大事就要发生了,张嘴欲问,他却揽她入怀,“不管发生何事,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便有足够的信心拿下整个天下。”
公元三八三年春,医馆歇业,慕容冲带着葵杉去了河东,恰好赶上苏若奇和池恩的大婚之日,一袭红色嫁衣,美艳动人,池恩笑着风情万种,葵杉真心地唤了声嫂子,池恩含羞应了。苏若奇眉目清朗,举止从容,是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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