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背负着手,象在望天,也象在望地,更象什么也不望,但四周一切,他无不一一落在眼里。譬如说,小的事情如长笑帮中“铁血堂”的一名守卫在当值时瞌睡,刑罚是割去尾指;“擎大院”中的一棵老槐树倒了,刚翻种下一小棵桑树。
他正在想:长笑帮横行江湖数十年,一向是言出必行的,就算是对自己的人,也一样残忍。只有残狠,属下才会畏服,象“铁血堂”的那名守卫,以后必不敢再在当值时睡着了。
其他的人,也决不敢再在当值时瞌睡。而长笑帮,已根深蒂固,在江湖上,在武林中,威震八方名扬四海的旗帜已竖立起来了,现在该是换上另一新的大旗:武林盟主,天下归一。
这人一面想着,一面得意起来,回过身子,轻笑一声,只见他约五十上下年纪,三络黑髯,直垂胸襟,顶上一方儒士巾,似白色的小旗在猎猎扬翻着。随即他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了,因为他想起了试剑山庄。他想起了试剑山庄,就不安宁了起来。
现刻在江湖上,唯一能与长笑帮抗衡的是“风云镖局”及“试剑山庄”。风云镖局声势浩大,却远在开封,局主龙放啸,其“九大关刀”虽名动江湖,但却远水救不了近火,威胁不了长笑帮。唯“试剑山庄”,同在长安城,司徒十二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这些年来,长笑帮虽日益人多势众,但试剑山庄,亦日渐强大,成为长笑帮心腹大患。所以一定要先歼灭试剑庄,长笑帮才能称王于武林。
这人想着想着,忽然道:“屈雷?”
忽然自这人背后的院墙外,飞跃起一人,象大椎子一般,牢钉入地上,并恭身道:“拜见帮主。”
曾白水并未转过身来,却双眉一蹙,道:“你断了左腕?”
屈雷毕恭毕敬地道:“是。”心中却暗暗吃惊,曾帮主居然能从自己落地的声息中听出自己左腕己折。
曾白水双眉一展,沉声问道:“何人所为?”
屈雷恨恨地道:“方振眉,我是谁,郭傲白!”
曾白水皱眉道:“他们三人打你一个?不可能的。”
屈雷恨声道:“不是。是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出手,郭傲白引开了我注意力,方振眉制住我手腕,我是谁一掌切下——”
曾白水霍然返身,双目爆出如星火一般的厉芒,屈雷饶是拳打天下,也不得不吓得心神一震!只听曾白水道:“我是谁他竟敢伤你?”
屈雷忙道:“他还对方振眉说他要歼灭长笑帮!”
曾白水忽然之间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起来,双目射出赤焰一般的厉芒,但又在瞬息问平伏了下去,淡淡地道:“那不要紧,反正象他们这种想要作英雄豪杰的人,是食不了言的,他于明伺便与方振眉一战了,只怕他活不得回来。”
屈雷听了一呆,问道:“敢问帮主如何得悉明日方振眉与我是谁将一战呢?”
曾白水淡淡地道:“你要抓的人怎么了?”
屈雷慌忙垂首,道:“卑职该死!因为”
曾白水笑道:“你无需解释,我已得知一切了,司徒十二的女儿及儿子,现在己被关在‘铁血堂’里,今夜司徒十二或方振眉自然会来送命!”
屈雷奇道:“帮主,那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不是被方振眉他们送回试剑山庄的吗?怎么又”
曾白水冷笑道:“你道试剑庄便是司徒十二的安全之地吗?”
屈雷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他!哈哈这番他的功劳好大啊!可怜司徒老儿还懵然不觉呢!”
忽然自围墙外响起一个声音:“方中平拜见帮主!”
曾白水淡淡“嗯”了一声,一白衣人飞身入内,一见屈雷,大吃一惊,道:“副帮主,怎么你的手”
屈雷忿忿地道:“是我终年打雁,今朝给雁啄瞎了眼睛,不要提了!”
曾白水忽然问道:“这几日来给试剑庄的马二及含鹰堡的郭傲白一搅,究竟折了多少人马?”
方中平道:“卑职调查过来,马二那干人杀了青旗香主孙玉堂、白旗香主赵昆及红旗旗主沈四,郭傲白昨夜闯帮杀了蓝旗香主休超原、黑旗旗主谢安政及白旗堂主倪向天,还有青、蓝旗堂下弟子死伤约七十余人,白旗堂下弟子也略有伤亡。”
曾白水冷哼一声,道:“别人才来那么一人,你就没法把他擒下,而帮中伤亡那么多,你负得起责任?”
方中平低首道:“是,卑职该死,若非方振眉从中作梗,郭傲白必死无疑。”
曾白水冷笑道:“若不是你是败在方振眉手下,早已以帮规处置你了。”方中平听得心头一震,曾白水随即向屈雷道:“目下数百里之内,还有什么帮派足以为患的?还有什么门派是试剑庄的支持者?你说一说看。”
屈雷道:“只有含鹰堡、涵碧楼及青云镖局。”
曾白水“嗯”了一声,说道:“说下去。”
屈雷侃侃道:“东面是含鹰堡。堡主郭天定,擅‘七重大剑法’,据说已练至‘九重天’,比任何一位练这种剑法者,尤有过之。每每试剑山庄有危,含鹰堡必倾力相助;每次含鹰堡有难,试剑山庄也必派人相救。故欲灭试剑山庄,必先灭含鹰堡。”
曾白水淡淡地道:“很好。”
屈雷再接道:“南面的是涵碧楼。涵碧楼看来是瓦子楼,但却有一定的实力。主持人欧阳扫月,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这一带的青楼弱女,都仗她佑护。她是司徒老儿的挚交,虽甚少往来,却守望相顾。她的两名义女,公孙幽兰及公孙月兰,惊才羡艳,文武皆精。公孙月兰有一密友,正是我是谁”说到这里,屈雷脸上呈现一面忿色。
曾白水道:“说下去。”
屈雷顿了一下,接道:“北面则是青云镖局。青云镖局是开封府风云镖局三大分局之一。其他的分局是‘飞云镖局’及‘驰云镖局’,都被咱们在去年砸了,剩下的是最强的青云镖局。局主呼延一定,号称‘金鞭无敌’,和‘飞云镖局’逃亡局主‘飞云十八掌’薛正音,及‘驰云镖局’唯一遗孤、但武功最高的‘雪花神剑’蒋清风住在一起。这三人联手,所以这青云镖局也十分难缠,况且呼延一定、龙放啸与司徒十二情同手足,试剑山庄一旦有难,青云镖局绝不会坐视的。而且我们先后毁去‘飞云镖局’与‘驰云镖局’,薛正音和蒋清风,早想反攻长笑帮,所以要独霸中原,青云镖局、涵碧楼及含鹰堡是非除不可的!”
曾白水接道:“说得好!现在是毁去他们的时候了!”
屈雷,方中平二人听得俱为一震。曾白水冷冷地道:“我们已养精蓄锐了这么些时候,而今正要出征,这三个心腹大患,自然先除。郭傲白既然先杀我长笑帮人,我们就连他老窝也毁了。含鹰堡,要鸡犬不留!我是谁既然断你一腕,你就把他最心爱的人干掉!我们灭试剑庄后,迟早与风云镖局一战的,现在先毁了风云镖局伸到这儿的手足,亦为当前要事!”
曾白水说到这儿.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是谁明晨约方振眉,今晚必留在涵碧楼,天未破晓,他即启程——就是这样,屈雷,现在你马上带人去含鹰堡,杀个鸡犬不留!方中平,你现在带多点人,把青云镖局铲平!然后你们在今夜未央时,一待我是谁走后,合击涵碧楼。”
屈雷、方中平大为振奋,肃立道:“是!”
曾白水向天长笑道:“我今夜将坐待司徒十二,或是方振眉,不管任何人,试剑庄不能缺少首脑,司徒十二更不能失去如同右臂的方振眉!无论他是谁来,我都要他来得去不得。
去去去!”
屈雷、方中平齐声道:“长笑冠天下,独此一江山!”曾白水长笑声中,屈雷、方中平向后退出,返身就走,曾白水笑声一歇,道:“屈雷,你的左臂方不方便?”
屈雷回身道:“谢谢帮主,这点伤,只要有敌可杀,有事可为,我就会忘了疼痛的了。”
曾白水笑道:“很好,你一向强悍得很。”然后傲然道,“我们要在一天之内,毁含鹰堡,摧涵碧楼,灭青云镖局,而且杀我是谁,诛方振眉,手刃司徒十二,折试剑山庄,称霸武林,唯我独尊!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如夜枭,直荡入九霄云外。
第九章 独闯长笑帮
子夜的月色,明丽如秋水。如此明媚的春晚,如此沉静的夜。夜刚刚开始,还有几缕淡霞,现在都已逝去无踪了。
在整个气势辉煌、不可一世的长笑帮屋瓦上宁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一只夜猫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卫了。就这样,一点也不突然的,一袭白衣长衫飘然而从容地,在春夜里轻轻溜过。疾驰了好一会儿后,为了分辨方向,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正是方振眉。
从长笑帮龙蟠虎踞的檐椽望上去,只见中天月,明如水,风涌云动,气派飞扬;从屋檐望下庭院去,寂寂静静,冷肃一片。方振眉仰首向天,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忖道,这只怕是一个最不平静的春夜了。
轻风掠过首风忽至,方振眉眉毛轩动,忽闻:“呔,看剑!”金刃破风而至。
方振眉猛回头,只见夜空中长剑如炼,瀑布一般直袭他左肩,来人不但剑法好,而且极快,更且曼妙优美。方振眉叹了一声,在江湖上,他已很少看到用剑用得如此巧妙的人了。
他一面想着,伸手一握,长剑已握在他手中,那人一抽未动,娇呼一声,反给他拉到屋顶下来。
月色如水,但又似湖水一般漫延开来,漾漾荡荡,也轻轻柔柔,方振眉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是一个黑色劲服,但却是眉眼生春的绝色红颜。
那少女是轻轻悄悄的落在瓦面上,脸上有一丝惊惶,两只水灵一般的眼睛,也闪出一丝惊慌来。她那象雪一般的肤色,甚至胜雪,因为那也有雪未能及的,就是在雪意微透的嫣红。她如水葱般的手,握住那柄剑,因为握得紧,连手都有点轻颤起来。方振眉轻叹了一声,手一松,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