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连珠斜列同进,名为三环套月。在敌人发暗器时发出,更有妙用,无论你是飞弩镖箭,只要与月牙上的锁口一碰,便被锁住,真个巧妙非常。吕伟三刀刚刚出手,一眼瞥见对面飞来的是一道灰光黄烟,知道不是邪法,便是散布毒烟的暗器。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往后纵开,那当中的一把月牙刀原是对准敌人暗器来路而发,恰好迎个正着,一碰便断成两截。光外黄烟反倒爆散开来,如飞射到。吕伟眼看危机顷刻,猛觉眼前一亮,一道银光自天直下,看去甚是眼熟。围着那道灰光一绕,黄烟散处,银光卷起灰光,径往斜刺里高处飞去。侧眼一看,高崖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川峡中所见道者,一晃便不知去向。
再看毛霸,业已倒在地上,正待爬起欲逃。吕伟连忙一个箭步,纵上前去,飞起一腿,先踢落他手中宝剑,点了穴道。解下带子捆起一看,才知毛霸双臂俱受刀伤。暗忖:
“自己月牙刀虽准,毛霸也非等闲之辈,怎会两刀俱中得这般巧法?”心中很是奇怪。
情知异人不肯相见,助了一臂之力,便自飞走。遂提了毛霸,径上舟去。
这时那少年官儿已被张鸿解了绑索,手携着那个发石头打毛霸的小孩,同了船中诸人,正在船头等候。一见吕伟擒寇回来,便都转忧为喜,纷纷上前下拜,叩谢救命之恩。
吕伟见张鸿不在,船夫说是上岸解手,猜他定已发现异人,前去追赶。吕伟和那少年官一谈,才知他姓陈名敬,还是同乡,本为四川巴县世族。新由汉阳知府卸任,转任云南。
小孩是他儿子,名叫陈正。父祖三辈俱精篆刻,收藏奇石古砚甚多。又喜收买书籍,爱之如命,行必随身。此次打算绕道回家,接了妻女,同去赴任。不想因这二十多箱砚石书籍,几乎断送一船性命。久走江湖的人一看人家行囊,便知有无黄白之物。惟独箱中藏有石砚,却分不甚清。在旱路上走,如是高眼,由马蹄轮脚上带起来的尘土,仔细分辨,还可略微看得出来。偏偏是个船行,世上有几个带着一船砚石走的?休说新出道不久的毛霸,连吕伟、张鸿那等多年惯走江湖的大侠,俱都猜是金银贵物。陈敬又是个转任的知府,彼时正当乱世,有吏皆酷,无官不贪,落在盗贼的眼中,哪里还肯放过。
吕伟见陈敬言谈气度温文尔雅,虽然茗碗精良,文具精美,有些士习,可是那些箱箧行囊,因张鸿说先时自己也错看了人,都经他命人打开,与张鸿过目,三年知府所剩俸银,不过五六百两。船中仅有一名镖师和三四个家丁,余者都是些穷官亲和船夫子们。
略一观察,便知是个清廉之官。那陈正年才十二三岁,不特相貌清俊,二目有光,不类常童,最难得是那般胆大心细,沉着勇敢,不由越看越爱。差一点就被张鸿疾恶之心太甚所误,害了他父子,想起前情,好生惭愧。
吕伟回望毛霸,绑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双怪眼红得都要泛出火来。吕伟颇惜他那一身本领,再加剑法学自武当,和自己多少必有点渊源,念头一转,便起了释放之心。喝问道:“你这厮一身本领,甘为贼盗,岂不可惜?我见你是条汉于,如能改行归善不再劫杀行旅,我便放你如何?”毛霸闻言,低了头只不作声。陈正在一旁答话道:“恩公,这强盗万放他不得。适才恩公和我们说话,他咬牙切齿,把恩公恨透了,放了他,不怕报仇么?”毛霸大喝道:“如不为你,老子还不会跌这一筋斗呢。姓吕的,这小畜生有些鬼聪明,话说得是,你放了我,虽不会再在川江中打劫,做没脸的事,让江湖上人笑话,可是今日吃了你的大亏,也决不甘休,早晚终须寻你算账。省得到时你又卖口,说我忘恩负义,还是杀了我的了当。”
吕伟闻言,喊得一声:“好!”跄的一声,拔出宝剑,朝着毛霸头上便砍。毛霸自知难活,刚把双目一闭等死,忽听吕伟哈哈大笑道:“我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也不知会过多少,十有八九是败在我手内,从来不曾怕过有人报复。你既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你还有这胆量,我倒是非放你不可了。但只一节,陈朋友是个清官,你已目睹。今日之事,只算你眼力太差,时运不济,该当好人有救,须怨不得他父子。你如真是个英雄,只管去寻名师,练了艺业,前来寻我报仇。如等我走后,再偷偷去寻人家的晦气,那便下作了。”
毛霸一则看出吕伟心性,二则认错走去,面子难堪。拼着冒险,特他说出那一番活去激吕伟。先见吕伟真个拔剑来砍,好生后悔,知再求饶,已是无及,索性强硬到底,一声未出。万不料吕伟竟为他所动,暗自心喜,没有倒了架子,哪敢再生别的枝节。忙大声答道:“吕朋友,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陈官儿父子文弱无能,我也不再去寻他。便是你今日放了我去,总算你手下留情,他年相遇,我一样也有补报你的去处。”
说时,吕伟早解了他的绑索,把穴道拍活。答道:“盛情心领,但愿你有志竟成。如觉本领胜得过我时,入川打听我的行踪,敢说无人不知,我在哪里,自有人领你前去相会。
否则便在云贵甫疆山中寄迹,只管前去寻我就是。你身上还有两处刀伤,我身旁带有好的金创药,一发做个整人情,送你一包,你自己医治去吧。”说罢,取出一小纸包药粉,递与毛霸。
毛霸适才性命呼吸,也忘了两臂刀伤疼痕。被这两句话一提醒,才觉出两臂有些麻木,微一抬手,疼痛非凡。低头左右一看,两臂虽然未断,业已切肉见骨,满身血污淋漓。两条袖子已断,仅剩一些残布余缕挂住。心想:“自己一身内功,刀枪不入,他这暗器怎这厉害?”暗中把牙一咬,也不作客套,伸手接过药包。正待往岸上纵去,倏地一条黑影蹿上船来,落地一看,正是张鸿。见面一横手中剑,照准毛霸便砍。毛霸此时两臂和废了差不多,手中又无兵刃,怎敢迎敌。刚将身一躲,吕伟已将张鸿一把拉住道:
“由他去吧,我已放了他了。”张鸿因吕伟话已说出,不便反悔,只得恨恨他说得道:
“我迟来一步,大大地便宜了你这瞎了眼的狗贼!”说时,毛霸早双足一纵,到了岸上。
回向张鸿道:“姓张的,休要狐假虎威,他年相见,也是短不了你。”说罢,拾起地上宝剑,如飞而去。
张鸿悄声埋怨吕伟道:“大哥真是糊涂,大恶就擒,为何又纵虎归山?我二人这多年来极少遇见敌手,适才你同他打,论真实本领,还不易胜他,何况又会妖法,如非异人暗中相助,恐还要吃他小亏呢。”吕伟忙间他下船去可是追那异人。
张鸿道:“谁说不是?你和毛贼才打二十多个回合,我便见他二人站在崖上。我彼时见毛贼只守不攻,只当他是想班门弄斧放暗器呢。知你足可应付,并没在意。一心还想用甚法儿,去与那异人相见。谁知毛贱已将迷魂化血刀放出。这东西我曾见人用过,甚是厉害。休说被它砍上,难以活命;便闻见那股子毒烟,也是昏迷不醒。正在着急无法解救,你那三环套月也将发出来。我明见毛贼左边一刀业已避开,那厮内功必好,正拿右臂去挡右边的一把,矮的一位异人忽说一声:‘刀歪了,也砍不进去,我帮他一手。’那两把刀忽然自己往正中一挤,正砍在毛贼双臂之上,倒于就地。同时那位穿道装的手一扬,便飞起一道银光,将毛贼的飞刀裹走。那崖和你们交手处斜对着,我看得甚是清楚。我知你必胜无疑,又见那异人神气像要走去,顾不得招呼你,假说解手,纵上岸,悄悄绕向崖后,想冷不防跟上去见面。矮的一位已在崖下相等,见我一去,撒腿飞跑。我不该以为上面还有一位穿道装的,他二人是一路,在川峡中诛怪时已然见过,只要见着一位,那位也好见了。身刚往上一起,不料这位更不客气,便是一道光华升空,晃眼不见踪迹。再看矮的一位,仍在前面行走,连忙拔步就追,当时错过,哪里还追赶得上?可是相隔又并不甚远,害我追出二十多里地,好容易看他伏在前面山石上用手乱画。等追近前,忽然没了影子,那石上却给我二人留着这一纸条。”
吕伟接过一看,一张白纸上,也不知用什么颜料,写着几行紫色的狂草。二人虽通文墨,却不甚深,只认出张、吕等七八个字。断章取义,猜是为己而书,不能成文。只得请过陈敬一看,才认出是“有缘者吕,无缘者张。灵娃归来,莽苍之阳。冤孽循环,虎啸熊冈。勿昧本来,吾道鸿昌”八句。下面写“书寄灵娃”,款落“矮师”二字。猜详了一会,吕伟猛想起爱女名叫灵姑,又有“有缘者吕”字样。闻得云南有一莽苍山,洪莽未辟,方圆数千里。自己已久有卜居南疆之念,莫非女儿异日还有一种仙缘不成?
想到这里,心中便打了一番主意,暂时也没和张鸿说。
放了毛霸,天已将明,吕伟原想同了张鸿回转自己船上,略微歇息,进点饮食,便即开船,往下游头驶去。陈敬因感二人救命之恩,又万分佩服二人的侠义,死求活求,再三要在前途择一村镇,留住盘桓些日。张鸿也说:“毛霸那么凶横狠毒,心术不正,保不定前途又来加害。”力主护送一程。陈正更是跪地苦求,不应不起。吕伟一则难却陈氏父子盛情;二则又爱陈正小小年纪,天资颖异,听陈敬说他自幼爱武,想借船中数日勾留之便,给他一番造就。便笑对张鸿道:“那毛霸虽然凶恶,决不至如此下流,作那没廉耻的事。如真前途加害,除非我二人永远不离陈兄父子,才得保住;否则即使我们护送到了任上,只一离开,仍是无用。此层尽可无虑。既承陈兄不弃,我等出川本为闲游,原无甚事,哪里不可勾留。依我之见,也无须在前途觅地停船,官船仍走他的,命我们的船随在后面,送陈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