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霸点头称善,当即如言行事。文叔心恨众匪,想假手吕氏父女杀他几个,故意把时刻算慢。群匪先到,分人一探,见崖洞不封,悄无声息。依了胡、林二匪,主人厉害,最好藏在附近,毛霸到时再行下手。内中偏有两名匪徒和四死匪交厚,复仇心重,又妄想乘机攘窃宝珠。待了一会,连探数次,又投石问路,洞内均无动静。以为洞主俱非常人,如在洞内,见有敌来,定出应战,决无闭洞静守之理,天时尚早,料是出猎未归。
匪首最是贪狡,也想趁着毛霸、文叔未到以前,破洞而入,先偷偷分他一批值钱东西。
便和群匪言明:“宝珠数少,不够分配,师父已然知道,不能全数吞没。万一珠在洞内,未被敌人带走,得到以后,至少须献出三粒与师父。除我取一粒,谁先得到,谁取一粒外,余者回去斗牌,以输赢来决去取。可是胡、林二人已有此珠,不可再要了。”众匪知他牌斗得好,每赌必赢,又先已有了一粒,如此分配,实在不公。无奈这匪首是众中二哥,初见毛霸时,是他头一个服低,提议拜师,又善趋承,因此毛霸对他十分宠爱,硬把他收作大弟子。原有老大,又被老山民牛子毒弩射死,老二气焰更盛。众匪心想:
“小洞尚藏有如许值钱财货,大洞自必更多。”只好应诺。
匪首说胡、林二贼认得敌人,如在洞内,可以相机进退,命二人先进。二贼虽然不愿,不敢违抗。走到洞前雪堆边上,兀自心怯,又用刀凿了好几块坚冰,向洞壁大喝投掷,终无应声,这才放心大胆往下溜去。谁知王氏夫妻隐身洞口,早已窥见群贼到来。
王妻虽是女流,倒颇有骨气,平时只管茬弱,遇上事却极镇定。知道贼数甚众,鹦鹉灵奴偏在贼到以前,几次飞扑啄帘欲出。王守常因它素有灵性,多日伏处,忽要出洞,料有原故,问它不答,放了出去,不在洞内,此时又无法与吕氏父女报惊送信。除了照着吕伟所说,守在洞口,用毒弩与贼一拼,耗到救援人回,别无善策。夫妻二人各将连珠毒弩对准外面,悄不出声,静俟贼党下到洞口再射。胡、林二贼刚一纵落,胡济先吃王妻瞄准咽喉,射个透穿。那弩乃牛子用心炼制,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在人身,伤处立时发麻,转瞬麻遍全身,口噤身僵,三两个时辰以内必死,若伤在要害,当时立毙。
胡济连“哎呀”都未喊出,便即翻身栽倒。林二狗吃王守常箭透前胸,也只喊得一声“哎”,即仰跌在地。另外几个性子较急的贼党,见胡、林二贼一下,也相次跟踪纵落。
王氏夫妻一面把手中弩筒对准帘外发射,一面又将另一弩筒拿起,以备用完接替。随下的共是五贼,也都相次了账。
弩箭又短又小,发时无声。群贼俱料洞中无人,任意喧闹成一片。冰雪甚滑,后下之贼俱当前贼滑倒,不假思索,跟踪就下。本来还可多射几个,偏生王氏夫妻见贼来大多,以为他们是有心前仆后继,知贼一扑近洞口便难射中,于是一个顾上一个顾下。王守常专注上面,不等跳下就射。这时贼又死了两个,连前共是九贼。贼首和未死的尚未警觉,百忙中又有两贼赶下,一个纵落得快,被王妻一箭射歪,中在肩头,不是当时致命所在。同时那贼下时,已看出同党纷纷倒地不起,知道不好,身已跳下,本想发声向上报警,猛觉肩头一麻,脱口怪叫一声,贼首方听出有异。那第二贼下得稍慢,吃王守常瞄准胸腹就是一箭。箭虽射中,贼尸要往下滑落时,却吃身后贼党一把拉住。见人随手翻倒,声都未出,再探头往下一看,同党俱都仰爬地上,动也不动。忙喊:“风紧!”
王守常又是一箭射来,那贼手里还拉着死贼肩膀,话才出口,待往后退,猛觉眼前寒光微闪,想躲已经无及,正射中太阳穴要害,头向后一仰,通身发麻,脚往下溜,连带前贼尸一同滑落,相继毙命。
经此一来,群贼方知洞中有备,上了大当,齐声暴噪,待要向前赶去。那上下之处,原是牛子就着积雪和洞外形势掘成,地既滑而且陡,同时只容两人上下。匪党所剩才只五人,知再冒失前进,几难幸免。还算匪首机警,想起文叔前言,又为吕氏父女先声所夺,便出声喝止,假装后退,悄悄蜇近,前去查看,见适才下去的同党七仰八翻,躺了一地,没一个活的。洞中敌人依旧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心中惊疑,看了一阵,意欲往后退去。
文叔外甥程文栋性颇刚激,较重义气,生具蛮力,武艺也还不弱,在匪党中的地位是五爷,颇能爱众,见群贼惨死,愤怒已极。看出敌人是放冷箭,心想:“对方如有法术、飞剑,早已使用,何须此物?”本想率领余党攻洞报仇,被匪首拦住,已是不快,又见匪首那等胆怯不前的神气,益发有气。悄对下余三匪道:“你们看大爷平时说得嘴响,一旦失风,就这么胆小。我们这许多人来,连人面都没照,便死了一大片。果真仇敌有飞刀、飞剑,人力不能抵敌也罢,看这做法,分明人少势孤,知道不能明斗,特意将洞堵死,伏在里面,用暗箭伤人罢了。众弟兄受害,是冷不防中了暗算。既然看破,还有什么可怕的?师父常说我们无用,十有八九都不配做他徒弟。拜师之后,一点传授没有,分明是师徒日子还浅,情分更薄。那日对他说,阎老二等四人被人所杀,他简直就没怎在意。今日不是提到这里有宝珠和花姑娘,他还未必就来呢。如若只等他来再去攻洞,显得我们太不义气,再说也不好看。想必敌人的箭只能对射,如自侧面下去,只要闪过他的箭眼,便不妨事。抢到洞口,再用我这柄一百零二斤的大铁锤,不消多少下,便可将洞攻破,进去随心所欲了。老大怕死,明说又要拦阻,我们只作气急报仇,由我为头先跳下去,你们跟着后来。这是为众的事,事成之后他虽没脸,也不能明怪我们三位弟兄。你们看怎样?”
三贼中只贾回刁猾,八面玲珑,笑着将头微点。余二贼俱是粗人,各自摇刀低声赞好。于是同往侧面雪堆上绕去,程文栋当先往下便纵。匪首瞥见,忙喝:“不许冒失,等师父来了再说。”人已纵落。王氏夫妻本没防到侧面,程文栋身法又比群匪轻灵,落地之后一手握锤,一手想拉起一个贼尸挡箭,稍迟一步,便难射中。匪首这一喊,反送了他的性命。
原来上面二匪因积冰滑溜,爬行艰难,刚快爬到,待要相随纵落。贾四在后,本就心存首鼠,一听匪首怒喝,忙把二贼拉住,喝道:“你两个就要下去,也等五爷占好地势再说,这么忙怎的?”话还未了,王妻何等心灵,早已防到贼由左来,另开了两处箭眼。闻得匪首呼喝,又听侧面微响,也不顾和丈夫说话,忙舍正面原有箭眼,低下头去由右侧所留箭眼往左查看。因来贼下时就留了神想躲箭眼,贴壁掩来,脚步又轻,王妻由内视外,自然不易发现。心在焦急,猛瞥见有一贼尸忽然往左移动,知是来贼所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径将弩筒瞄准来贼所在,一发十余箭,分上、下、左三面连珠射去。
程文栋刚把死尸拉住,忽听上面呼叱,心正愤恨,忽然乱箭飞来,面颊、左肩、胸腹等处一连中了三箭,当时身死。上面自然更不敢再下了。
匪首见一行十余人还未见着敌人,便死了这么多,又是愤恨,又是胆寒。更恐洞主果如文叔所云,见人不下,追将出来,便故意喝道:“敌人埋伏洞内,暗箭伤人,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二百多弟兄,个个本领高强,还怕他么?快聚在一起,等我安排。先没留神,吃了他亏。这次再下,你们分成两队,一半爬崖上去,由他后洞进攻;另一半再分出十人一拨,一齐同下。拼着我们再伤几人,好歹攻进洞去,捉住这一窝猪狗,千刀万剐,为众弟兄报仇也补得过。我们网里捞鱼,忙它怎的?”边说边使眼色。三贼会意,齐声应诺。贾四更变着腔,将足在冰上乱踏,装成好些人啸应奔驰之状。一面却把雪滑子和雪橇理好,准备洞内一有搬运石块的声音,立即随了匪首滑雪逃去。谁知麻秆打狼,两头害怕。王氏夫妻据险伏箭,以俟救援,本是上策。虽听出贼人只管说得那么凶,却应声零落,没有来时势盛,料知伤亡多半,但如今出洞明斗,也是不敢。双方隔洞相持,耗了一阵。四贼见无动静,也料出洞中不但人数不多,并且还无甚能人。无奈敌人占着地利,据险而守,下去十九无幸,仍是不敢进攻。毛霸、尤文叔偏又不来,只干着急,咒骂愤恨,无计可施。
又过一会,内中一贼与程文栋有死交情,性又极暴。先随文栋同下,吃贾四拉住已非所愿;继觉敌人只是凭险,无甚伎俩。想起同党和文栋惨死,越想越恨,忽然暴怒,便对匪首说:“我和文栋交厚,不能坐视。师父老早该到,此时不来,不知何故。我甘愿送死,不能再等。”要独自下去。匪首知他是山女所生,自来野性,拦阻不住;同时也想命人下去一试,便即应允。并教了一些道儿:命先看好形势和箭眼所在,将乘来的一架小雪橇悄悄缒下,人再纵落,用橇做挡箭牌,贴壁绕近洞口,择那没有孔隙之处立好,再行出声警敌。敌人的箭如若不能射出,然后命人相助。自己在雪堆上手持暗器准备,以防敌人冲出时居高临下,可以应援;三贼闻言,俱都赞妙,立即如言行事。一贼先下,仍照程文栋下法纵落。
王氏夫妻闻得贼又自左来攻,忙用箭斜射时,不料正中雪橇藤底上面,没有伤人。
这一来,上面三贼看出了箭眼,见未射中,不由狂喜暴噪,胆气大壮,纷纷抢下,各用兵器向封洞石块乱砍乱打。王氏夫妻连射了好几排毒弩,一箭也未射中。尚幸吕伟老谋深算,洞口堵砌得法,石壁坚固,小块甚少,急切问攻它不开。
挨了一会,四贼见洞中只是将箭由石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