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先时曾云如无实效,必拿其治罪之语,故一路默然。直至军士半道而回兵营,那千总竟没有再言及治罪之语!只是于将回之时瞄了不足一眼。不足一惊,但随后见其与顾都统领道别而去,却也心下释然。
“此地守军纵然不知贼人十分之秘,也定是有几分耳闻。只怕是官家之潜规,明哲保身,但求无过尔。便是民不聊生,又于己何干!故此那将军才不闻不问而去吧!”
不足随顾都统领等向县城而去。一路之上顾都统领始终一语不言,也不搭理不足一言半语的,只是骑了马,向那县衙行去。及至县衙,那县令升堂问话。众衙役皆据实回报,并无半句虚言。县令道:
“那书生,且无论汝所言虚实,但这动用了朝廷兵马大事,也不由本官做主了,本官只能据实上奏朝廷,听候上谕。在此期间,恐只能委屈尔等,暂且羁押于此了。汝可有异?”
不足应见顾都统领立于县令旁与县令低声交谈,县令虽微微皱眉,但却也不断点头之状,思之再三,终不敢将那顾都统领之事合盘端出。遂垂头道:
“谨遵令谕!”
于是不足与那金嫦儿皆被羁押于本县大狱之中。
小县之大狱,监号并不甚多,但犯人却太众,再加之顾都统领有意安排,竟将不足与一疯老囚者同室羁押,却将嫦儿单独囚圈在一小号内。初始,那疯子只是傻笑望着不足,嘴角口涎直流,鼻涕不净,蓬头垢面。囚衣破烂不堪,皮肉尽露,连**也忽隐忽现。后相处日久,见其人大小便却能尽入马桶中,只是事罢却又不了了之,浑身臭气熏熏。不足每日里晚间将那马桶提进来,清早却将其提出去。虽帮那老疯囚清洗过躯体,但不几日照样号子内与其体一般臭不可闻。不足虽是极爱干净之人却也毫无办法。又在狱中号子内,只能每过月余清洗一次,也算聊甚于无。
不足被羁押此地,却不像他囚一般日日劳作,只是关在囚室早晚换洗马桶才能出入,余时只在牢房内不得外出与他人相聊。而那嫦儿亦是如此,日日见不得不足,也不能与他人说话解闷儿。后日久不足耐不得寂寞,便日日无事常自语与其人。什么诗书礼乐易呀,什么家族被灭呀,什么与其祖共学呀······只是不将修行者之事提起,也不将此山贼之事提起。那嫦儿却常悄悄儿化了行迹来寻不足,只不与其言语,便就那般静静儿望着不足与那老疯子自顾自的说笑,到时却回号子内打坐歇息。不足常望着此人,怜悯心大起,叹息曰:
“囚牢真世间大黑暗之所,糟践人如是!”
“暗过官场呼?”
“啊呀呀!汝、汝、汝·······”
不足骇的后退了数步,才凭墙而立,两眼望着其人,如若陌生之人,好半天合不拢嘴。
第三十六集
“咦!汝并不疯呀!”
“谁疯?谁真?又有谁人分得清楚!世人皆道吾人乃疯者,吾却道世人尽疯!世人皆道吾人值怜如是,吾却道世人皆怜!世人皆言吾人苦甚,吾却道世人之苦甚吾过矣!幸之于吾人与不幸之于世人,孰轻孰重?汝可知之乎?”
“嗯,万般皆苦,尤胜者心苦!或不知其苦之所以苦也?”
“优胜者非是心苦,亦非不知其苦之所以苦也,乃是不知其苦之苦也!”
“嗯,木然若贱民不知其苦,反乐而生也,岂不甚好!”
“世人多以如是之生而亡于悠然也!故昏昏然不知其生也,木木然不知其亡也!生而生也,亡而亡也,终不免悄然无声,仿若世间从无斯人也!何乐而生也,何苦而亡也?而独吾不欲如是而生,求真乃吾之大道!吾生而有涯,以大道策之,无论囹圄之内外,吾乐也!”
“先生之言甚善,小子受教了。吾当以求大道为乐也!”
其后共处,知其曾居将位,与当朝不和,身陷囹圄。不足与其相处甚善。遂以忘年交论。
一日疯老者曰:
“吾观汝体格非凡,非常人可及。吾为将时,曾击杀强敌无算,悟得一战技甚为实用,汝可愿学!”
“多谢先生,甘愿受教。”
“夫与敌对攻,‘疾’为至要。疾者迅捷也。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往来若疾风电闪,攻敌若雷霆万钧。而力必凝于一点,以常人之力攻彼一点,虽力怯必可克拔山之敌······”
遂以手做刃,教习不足。
不足自习得金身诀并太乙玄神诀后,不单单其体甚坚,其识神亦愈强,其首中识神海亦渐长渐大,故识记、解疑亦大异寻常。再加之闲来无事,只日日习练,到不得数月此疯老者之唤作必杀技之绝艺竟悟之甚深,习之所获良多呢!
其后又年余,因不足与嫦儿所犯之事皆与兵马调动相关,故又将其与一般获罪之人分开关押。先时关押于县衙之别院,后复移之监牢之内。不足自是不知,彼等此番竟差点儿遭灭顶之灾!那县令之衙内公子贪恋嫦儿之美色,欲害了不足之性命,却被其师爷相劝乃罢。
又其后半载,狱中犯人太众,女监之中所空之牢房也尽数关押男囚。嫦儿亦与数女囚同室而居。独不足单囚一室中,只是其居地甚小,只可容得一囚床尔。如此又数年过去,仍不见判书下来,亦不知被判多久,只是这般既见不得官吏,也不知何时刺配他地。
照说这朝廷兵马之事乃国之大事,尽管所动兵马不多,也合乎请调规程,但这妄动之罪却不是可大可小之事了,依法当诛的。故金嫦儿早有准备,如遇奇险必施法遁去,溜之大吉便是了!可眼见得数年时间过去,两人被换了数地关押也不见动静,其虽法力通天也不经心下大疑。
“凡界人间之事甚为繁杂,万头千绪,且彼等俗世之中以短短百年之寿元,行修行者万年之事,亦当得一‘了得’二字之称了。只是彼等心机之深沉,连某亦难窥一二呀!还是去探一探的实在!”
这样想着,那嫦儿便以化身做清风状飞出监牢直往县衙而去。
县衙后堂,那县令伏案疾书,衣着甚俭,其书案上一茶杯正热气袅袅。堂下两人,其一身材高大乃一壮士,另一人儒衫罩体一老儒尔。那壮士不是别人,却正是那顾都统领,而老儒却是县令之师爷,负责文书的。金嫦儿以清风之化身施法,翻动那书案之上之卷宗,只一下便将她与不足之案卷翻开。那县令见此吟道: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便去合那卷宗,却发现了卷宗之文头。便随口道:
“顾都统领,那两个小厮怎么样了?”
“回大人,正在大狱押着呢!吾正准备报于大人知道,好找个时候结果了他们以绝后患!”
“杀了?不妥,不妥。师爷,汝怎么想?”
“老爷!那事儿当日影响甚大。虽然与此二人同行之人尽数被灭了,但动用兵马之事却惊动不小的。将这两小厮一下杀了不打紧,可如被老爷对手知悉,明察暗访之下得了消息,则如果有事便言不得清晰也!依学生愚见,不如将其关在一处,以防他二人与他人交往,漏了消息。而只将其一直羁押,既不审理,也不上报,也不刺配,就留在吾等手里。无事则安,如若有事再杀之不迟。”
“师爷,如此也太是麻烦。况已是过去数年了,某随便找一两个理由弄死彼等,向上、对外都好交代,反正每年都有病死狱中者,谁还怀疑有假不成!”
“顾都统领,理由需人家相信才算理由!如老爷之对手硬是污吾等杀了此二位重要人证,则何如?”
“这个······”
“有理!顾都统领,汝明日就将其二人关押一起,放单间和他人隔开。”
“是,大人。其实公子早吩咐单独关押此二人了,而此二人亦是一直单独关押的!”
“哦,很好,很好。”
那嫦儿一听,心下暗自思量了一番,竟就飞回了狱中。
第二日,不足与嫦儿复被移出。两人一同又被关在靠里间之一小号内。一张破旧木床,草垫一块,两半片破布裹着垫子,除此再无其他。那嫦儿兴高采烈之模样,好似被释放了一般,弄得不足亦是哭笑不得。彼等平时并不是不能见面,每天倾倒马桶时便可聊上几句天的。当然也只能是他二人,却与别人说不得半句话。
“不足哥哥,吾二人终是被关在一起也,这样吾便可以与哥哥天天在一起也!”
“一起?傻妮子,谁知道还能不能过了明天呢!”
不足叹道。
“不足哥哥何哉做如是想?”
“汝倒思量的细些,那姓顾之贼子其实变是贼首!。吾等落于其手,还有得活路么?先前事发正紧,诸方皆注意你我,彼等自是不敢动手取吾等性命,再加之你我分开关押,弄死某易,害汝或许波及汝同号中之他人,倒难了。今吾等关押一处,彼只需略一用心便结果了你我,谁还会疑有他!”
“不足哥哥,汝亦想亦想,吾等引了兵士去剿杀贼众,动静有多大!先时他等不审、不判,便是怕事发不好收场。杀了吾等不打紧,然如果此事儿露了馅儿,说不得彼等也难以善了了。反正官场之中,谁还没个敌手和死对头的,难保别人不正寻思找他晦气呢!”
“嗯!有理,继续讲来!”
“不足哥哥,只要吾等装着什么事儿都不知,即便是那县令既是贼首,也只会放着吾二人不管的。该其要杀吾二人,亦就证明得彼等亦在此疑案中!”
“嗯,此亦正是某之所疑也!若那县令既是贼首则······,嫦儿,以汝之见,吾等要想活命,其实就是什么话儿也不说,什么事儿也不做就够了?”
“是!不足哥哥。”
那不足诧异地望了嫦儿一眼道:
“小妮子,倒好见识!好!既照汝所言。处乱不惊,静心而谋才是上策。”
一晃又是数月过去了,不足心下着急自己之爷爷,可又毫无办法,便整日里唉声叹气。那嫦儿平常只是劝慰,可也再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