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醒酒汤本是玉溪姑娘叫贫尼送来的,岂料如今恐怕是派不上用场了。所幸爵爷似已无恙,眼见夜深,贫尼就此告辞。”夙月作揖。
“今日之事”流采欲言又止。
“贫尼只是来送醒酒汤,送完就走。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一概不知。”
“那小师父就回去好好歇息吧。”
“是。”
当夙月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九死一生。戎楚那浓浓的杀意,自己的确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也许就差一步,自己就死在了戎楚的手里。
世事真是难料,夙月又何曾想过,再见戎楚时,他竟要取她性命。
这一夜,夙月一度睁着眼睛,那死里逃生的滋味确实久久萦绕。若是她没有见过流景,恐怕真是无惧生死。可如今她见到了,也尝到了为人母的幸福,又能如何毫无牵挂地死去?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清晨,爵爷府里却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若不是因为爵爷府里人人都对夙月指指点点,恐怕夙月也不会察觉的如此之快。尤其是当夙月看见静安寺另外两名弟子似乎与爵爷府的丫鬟有所争执之时,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地强烈。
“怎么回事?”夙月走上前。
“师姐。”两名弟子低头道。
而另外几名丫鬟看夙月的眼神,分明带着不屑。
“好个狐媚子,竟勾引上爵爷府来了。”丫鬟对着夙月说道。
“请施主放尊重些。”夙月皱眉。
“哟,还清高起来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昨儿夜里,你半夜潜入了爵爷的房门。不是勾引是什么?想不到静安寺竟出了你这样的弟子,还真是枉负盛名。”丫鬟身后的几个丫鬟也一同耻笑起夙月来。
夙月没有说话。
静安寺的两名弟子见夙月没有反驳,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师姐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敢做不敢当,还真是有辱师门。”丫鬟们俨然把夙月一行人当笑话看。
“我的确去了爵爷的房里。”
“什么?”两个弟子惊讶地看着夙月。
而丫鬟们听夙月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得意起来。
“我还听说,不消一会,她就被爵爷赶出了房门,一脸失落地模样。也不拿镜子照照,就她那样,也配得上爵爷?”丫鬟们越说越难听。
“住嘴!”
流采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出来给夙月解围。就好像冥冥之中,一直守护着夙月一般。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夙月给他带来不幸或是难看。
“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流景跑了过来,巴巴地望着夙月。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兴奋。
“小景!”流采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顺带着那几个方才还眉飞色舞的丫鬟,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尽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在她们眼中,爵爷一向温和待人,哪里见过流采如此愤怒的模样,自然是害怕的。
“府内什么时候多了爱乱嚼舌根子坏风气?是该整治整治了。”
流景兴许也是没有见过流采发怒的模样,一只小手紧紧地牵着夙月,躲在了夙月的身侧。
“我我没有乱说。方才她也承认了,昨晚的确是的确是”一个丫鬟壮起胆子,回流采的话。
流采看了夙月一眼。夙月低下头。
“昨夜是我让她来的。”
夙月仿佛看见晴天霹雳一般。流采这闹得究竟是哪一出?看似是帮自己解围,实则是越抹越黑。如今,夙月就是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而在场地所有人,除了流景,都仿佛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齐刷刷地看向夙月。
夙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只有流景一个,躲在一旁,痴痴地傻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让夙月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惊动了玉檀。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玉檀竟千千迢迢来到了爵爷府。
“掌门?”当夙月在爵爷府的大厅里看到玉檀之时,深谙这祸还真是闯大了。
玉檀却只是看了夙月一眼,便转头对流采说道:“门派内部之事,恐怕要借一步说话。”
流采点点头,道:“掌门不必拘谨,门外右转不远处有一处桃花林,如今开的正旺。想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多谢。”玉檀转身,走到门口,打量了一下夙月。“你随我来。”
见夙月身旁的两位弟子也要跟上,玉檀又道:“你们留在此处,我们去去就来。”
“是。”弟子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抗。
流采说的果然没错,不一会儿,她们便看到了一处桃花林,桃花夭夭,可夙月却全然没有心情欣赏。
“玉檀你为何会来。”夙月明知故问。
“若我说是我想你了。你信吗?”玉檀笑了一声。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知轻重的黄毛丫头,一举一动颇有掌门风范。
“嗯?”夙月愣住。
玉檀叹了一口气,道:“心想着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你,没忍住,便亲自过来了。”
“是因为宣仪吗?”
虽然当初宣仪对玉檀并不算好,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玉檀对宣仪也是情深意重的。如今夙月顶着宣仪的脸,像阿里玉檀也是想见这张脸最后一面吧。
“不。”玉檀摇摇头。“这些年来,你我朝夕相处,同门情谊铭记于心。如今即将分别,难免伤怀。”
“师姐”虽然夙月表面上是静安寺的大师姐,但四下无人的时候,夙月还是会尊称玉檀为师姐。
“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师姐。”玉檀苦笑。
夙月明白了玉檀的意思,沉默。
“你也知道这件事闹得不小,但我觉得也是个契机。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静安寺门下弟子。你究竟是宣仪,还是枯竹,又或是谁,你自己决定。”玉檀轻轻拍了怕夙月的肩膀。
夙月仍旧没说话,似乎千言万语,如今看来,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是什么?”夙月惊讶。
“师父临终前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离开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玉檀从怀里掏出一根羽毛状的东西。
“这是?”
“雀翎。”
“雀翎?”夙月思索了一番,随即恍然大悟。“我曾听师父说过,北海雀翎若是入药,有能让人暂时停止呼吸之用。是为假死之药。”
“说得不错。”玉檀点点头。“师父知道你身世必定不简单。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夙月木讷地收下,一时间竟连谢谢也忘了说。
“走吧,我也该回静安寺了。”玉檀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夙月心里也是难受。只是这两人,都不愿将心里的悲伤表现出来,默契地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离别。夙月又想起从前那个任性无所顾忌的玉檀,想来如今玉檀已经成熟稳重。她也倒是放心了,相信师父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
“掌门,怎去的这样久?”一位和玉檀交情较好的弟子说道。
玉檀已经整理好离愁,只是一个微笑,转而便对流采说道:“爵爷,此番是静安寺有失管教,方才闹得爵爷府鸡飞狗跳,实在是倍感歉意。如今贫尼不得不将宣仪逐出师门,至于如何发落她,全权交由爵爷处理。”
“这”流采蹙眉,看了一眼夙月。
夙月迅速地躲开了流采的眼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夙月就开始害怕与他对视。
“难道爵爷亦是逃避责任的小人?据我所知,这不该全是宣仪之错。”玉檀拿出了静安寺掌门的架子。
“不敢。”流采收回了看向夙月的目光。
“哼,那就好。我们走。”玉檀袖子一挥,一众弟子便都跟着她出去了。
只留下夙月站在原地,看着玉檀的背影。
心中总是空落落的,此番离别,终不知何时再见。
只是,从此以后,便可以时常看见流景,也算聊以慰藉。
“爵爷放心,我断不会拖累爵爷。这就收拾东西。”
“慢。”
夙月正要走,却被流采给叫住了。
“爹爹!”此时流景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了,似乎跑得很急,如今仍旧上气不接下气。
“何事这样慌张?”
流景看了夙月一眼便径直跑了过去。
“我听人说是你害得她被逐出师门是吗?”流景指了指夙月。
夙月听闻,转过身来,却总觉得流景似乎是在幸灾乐祸一般。
流采有些为难地看着夙月,最终点点头。
“爹爹常教我,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对不对?既然她是因你才这样,是不是也应该将她留在这里。否则她要是无家可归了怎么办?”流景难得大发慈悲,夙月却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说的有理。”流采认同道。
“那是甚好!”流景拍拍手。“不如就让她督促我练剑好不好?”
“这”流采继续为难。“这你得问小师父才行。”
流景听完,便可怜巴巴地看着夙月,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哪里还是那个剑拔弩张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爵爷不必再叫我小师父,如今我已不是出家之人,叫我宣仪便可。至于小世子所说之事,若有需要,宣仪定当尽心尽力。”这样也好,虽然小霸王不讨人喜欢,但到底是她的儿子。就算别人再不喜欢,她也是喜欢的。
“好好好。”流景高兴地大叫起来。
流采见他那高兴的样子,似乎也开心,宠溺地摸着流景的头。
“还不过去道谢。”
流景一时乐得得意忘形,经流采提醒方才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我们现在就去吧。”流景拉着夙月的手,暖暖的。
夙月竟然被流景难得的笑容给蛊惑了,双脚便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走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爹爹娶你的。”这才刚踏出门外没多久,流景就来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句话。险些让夙月摔了个狗吃屎。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