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居然要帮他。”戟羽的脸色也不大好。“你果然不配拥有那个坠子。”
夙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前,戟羽救她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与戟羽明明素不相识,他为何如此上心,要帮自己?但如今看来,也的确是有迹可循的。想当年,夙月有孕在身的时候,手上的木槿花纹路一定是让戟羽给看见了,他才会提醒夙月离开。
后来他又把坠子给了泠樾,让泠樾冒充颐瑾
戟羽如此费尽心思地让夙月脱身,可夙月却自己羊入虎口,送上门去,实在是辜负了戟羽的一片良苦用心。戟羽一定很生气吧
但夙月没料到的是,戟羽竟然跪了下来,就这么跪在了自己的跟前。他的双手高高举起,手心放着的俨然是那个月形坠子,想来应是戟羽方才经过机关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来的。如此看来,戟羽的功夫应该不差。
“你这是”夙月杵在原地,群沉闷皆看着他俩。
“既然你已经打开了这个机关,我便成为了你的奴仆,一生只能听从你的调遣。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从今往后,只要是你的命令,即使是错的,我也必须执行。”戟羽又将双手往夙月跟前推了推,示意夙月收好那个坠子。
夙月仍在犹豫,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戟羽以及他身后数百位将士的人命全都交到了夙月一人手里。她有些胆怯。她怕有一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害怕只要她稍有差错,这些人的性命也许在顷刻间就可以灰飞烟灭。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难道要让我的好哥哥一直跪着么?”戎楚慢悠悠地从大殿上走了下来。他的一席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在场的文武百官们皆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夙月也知自己的确是有些不妥,连忙把坠子拿了起来,可戟羽却还是倔强地跪着,并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我只听你的,不听他的。他叫我起,我不会起。”戟羽与戎楚对视着,两人眼中皆有战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亲兄弟。
夙月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连忙道:“起来,快起来。”光说不算,她还伸手去扶。这戟羽,架子竟敢比晴兰帝君的还要大,他还真是不想活了。
“随你。”戎楚笑着,却比不笑更可怕。
戟羽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但夙月看来,更像是要拍掉什么晦气的东西似的。
夙月偷偷瞧了戎楚一眼,幸好戎楚并没有发怒。
这戟羽,还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夙月可真心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戟羽坐在了夙月的旁边,一个晚上都没有好脸色。夙月见他这样,心情也不禁烦躁起来。庆功宴上的人正不停地向戎楚说些奉承的话,夙月实在是觉得无趣,她早就想离开了。
“宜荌公主到。”只听门外的太监喊了一声,宜荌便走了进来。她脱下了快要湿透的外袍,姿势优雅从容。
看来,门外是下雨了。
夙月也很想出去看看,毕竟在这里,连空气都是闷的。她实在是想出去,听听雨声,没准心情会好些。她从丰国回到晴兰的这些日子里,竟然都没有下过雨。如今,淅淅沥沥的雨声没准还有净化心灵的作用。此刻的她,多么需要这样的雨声。
“坐吧。”戎楚喝着酒,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让宜荌坐下。
相比从前,宜荌的存在感的确是弱了许多。毕竟,颐瑾已经找到了。
宜荌的位置正在夙月的对面,宜荌坐下的时候,看了夙月一眼。夙月总觉得宜荌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其实上一次夙月见宜荌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当时宜荌被戎楚打断了而已。
“驸马爷呢?”戎楚问得很是不经意。
“驸马爷身子不舒服,不来了。”宜荌低头,不再看夙月。
“哦,他不来倒真是可惜了。记得给他补补身子。”
而这边,戟羽却扯了扯夙月的袖子,道:“到底有完没完,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要走了。”说罢戟羽还真的想站起来。
夙月一下子拉住了戟羽。他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如今这清醒,怎么看,也不是偷溜的时候。
“让槿贵人上来吧。”
这下夙月可真是非走不可了。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习楠,既然如此,倒不如不面对来的好些。
今夜的习楠穿得格外的美,夙月也不知她是从何处雪莱的舞姿,但倒也十分有模有样,将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都给收了起来,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想做什么?”戟羽察觉到夙月要溜走,一把拉住了她。
“如厕!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去?”夙月皱眉。
戟羽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慌忙松开了手。
夙月见如今人人都光顾着看习楠表演,便偷偷溜了出去,只剩下戟羽一人难耐地在庆功宴里坐着。夙月只能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了。
外面果然是下雨了。
相比起里边的歌舞升平,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仅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清净。夙月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伸出了双手,享受着雨滴拍打在手掌上冰凉的触感。
这样的雨,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心情也顿时舒畅不少。如果流采也在,就好了。和他一起听雨看雨,一定很幸福。可惜,这辈子,也许都不可能了。
也许这就是世人常常说的有缘无分。
夙月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倒也不觉得了,反而觉得别有趣味。不知过了多久,有另外一双手也伸了出来。夙月才察觉到自己的旁边站了一个人。
时间的流逝往往是悄无声息的,以至于习楠已经舞完了一支舞,夙月也不过觉得短短过了一瞬间罢了。
“你在躲我。”习楠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说话大大咧咧的丫头了。
“没”另外一个字,夙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的确,她在躲她。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因此,她只能躲着。
“心虚了吧。”习楠笑了,那笑容分明还是个孩子。
夙月心底突然闪过一丝放弃的念头,她想回到从前。可是,那一丝念头很快就被泯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又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环绕在耳边。
夙月多希望,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
“你竟胆敢骗我!不是说去入册吗?这么久都不会来。”戟羽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但待他见到习楠的时候,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而夙月自然是看到了,她还以为戟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硬石头,没想到竟然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看戟羽看习楠的眼神,夙月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槿贵人。”戟羽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坏脾气,向习楠打招呼。乍一看,还真是一表人才。
夙月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戟羽,不由得偷着乐。戟羽现在的样子,的确是好玩。也许,只有见到习楠的时候,他才会收起他的臭脸。
“大哥不必多礼。应该是弟媳给大哥请安才是。”习楠福了福身子,却叫戎楚看呆了。
只是,当他反应过来“弟媳”这两个字的含义时,脸色几乎是瞬间便阴沉了下来,。夙月不禁感叹,如此看来,翻脸并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戟羽就诠释的恰如其分。说翻脸就能翻,比变天还夸张。
夙月眼见气氛不对,便拉着戟羽走了。戟羽自然是很不情愿的,甚至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副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模样。
“别想了,她是你弟弟的女人,起码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夙月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但这的确是事实,况且习楠又对戎楚死心塌地,戟羽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插足的。就算是夙月有心撮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别提那个人,他不配当我的弟弟。”戟羽甩开了夙月的手,脸色更加难看了。
夙月知道自己是闯祸了,竟然触及了别人的伤心事。
此时夙月和戟羽已经走远了。他们站在房檐的最边处,水正顺着瓦片不停地往下低落。他们的跟前有一口井,戟羽看到之后,便着了魔似的往那里走去,任夙月怎么交换,他也不肯回头,夙月便也只好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夙月是受了什么诅咒了,每回下雨总要淋上一回。她不禁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你干什么,疯了吗?”夙月不停滴擦着自己脸上的雨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些。雨下的这样大,她却还跑出来陪戟羽一起淋雨。她一定也是疯了。
方才视线都被不停下落的雨滴遮挡了,因此她这才发现。身前的周口井其实是一口被封了口的井,看上面的封条,似乎也有些年月了。
“你可知道,这里死过一个人?”戟羽的表情有着难掩的悲伤,夙月还以为是他的什么亲人死在了这里。
本来嘛,宫里的井不知道沉过多少人,死过人也不足为奇。但是看见戟羽的神情,夙月便忍不住想问。
“是谁?”夙月又走近了些,想看清那口井,无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戎家的大儿子,现今晴兰帝君的亲哥哥。”戟羽说起来似乎不痛不痒,但内心深处的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懂。
“你?”夙月讶异。戟羽究竟在说什么胡话,他不是好好地站在夙月的面前吗?怎么竟然有人会诅咒自己是个死人?
“十多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我为了捡他心爱的布偶,失足落入水中。可无论我怎么呼喊,他都没有叫人来救我。他甚至将打水的水桶也砸了下阿莱,险些砸到我的头。他是那样的无情。我到死都会记得,他对我说‘我的还哥哥,你就不要再出现在这个世上了,我受够了任何东西都要与你平分的日子。’从今以后,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都是我的!”戟羽字字用力,似乎说这些话需要费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