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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大喜过望,这些资料当中稍加改动就可以使用的技术实在是太多了,他原来低估了水师建设的复杂性,看了这些详尽的资料他才知道,如果没有这些海图,从新打造一支可出海作战的水师,训练相应的人员,在航海技术、通讯指挥以及船队的战术编队上达到科学的配备,至少也得摸索十年才能完善。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些技术在百年前就已领先世界七八十年,就是现在原封不动地拿来使用,不敢说更先进,但是也绝不落后,这些海图的得而复失,为大明至少节省下来数千万两白银。杨凌现在正集中工部、军器局,并要内厂的一些人员参予整理,分门别类造册登记并重新抄写。
因为有了这些详尽的资料,杨凌对焦芳说话才如此胸有成竹。
他想了想,又道:“阁老千万记住,你只须抓三件事,而且绝对不可放手:一是水师、市舶司、司税监、海关、互市衙门的人事,必须要有我们信得过、用得动、站得稳的人!
第二,就是司税监,制定税法、税律、税种、监察税收之责一定要交给户部、收税、缴税交给司礼监;互市诉讼、海市诉讼、税收诉讼交给刑部,三者相互制衡。
第三,交易税赋可按交易额、交易量和各地特有产品关乎国计民生的产品划分出一部分由当地官府直接收纳,无需上交朝廷再由朝廷拨返,一来省却了收缴运输的麻烦;二来可以使地方官员拥戴此略。不遗余力地推行,不致受阴于地方官府的阳奉阴违;三来通过税赋对不同商品的征收分成,引导地方官府发展相应的产品货物,再从而,对于当地的施政大略都会产生影响,这就叫以点带面了。
这三点做到了,也就把握住了全局,把握住了船舵,把住了舵,任他风浪再大,这方向也不致偏了。”
焦芳听得精神大振,心中为之大奇,这位杨大人有时在官场上幼稚得很,只要在宦海中混过几年就看得出的利弊得失、甚至明显的陷阱,这位大人却幼稚得很,若不是皇上宠信不减,早被人下绊子整得万劫不复。可是有时他随口说出的政见、打算,却前瞻远见、一针见血,顾及到诸多方面思虑缜密的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连他这样的老臣都要自叹弗如。
焦芳连连点头称是,不一时车到御道。杨凌下轿,换乘自己的马匹,一同到了午门前。
午门前已汇聚了不少等候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薄熙初明,不知是谁耳目灵通,已经听说了昨日宫中皇后娘娘敲山震虎,指使八虎之一的罗祥制裁两位公主,杨凌反击剥了罗祥的职务,但自己也招架不住内外廷的同声指责,不得已交出了控制天下税赋大权的事。
消息很快在诸多官员中传播开来,杨凌和八虎内哄,弄得两败俱伤,被迫交出财赋大权的事,让那些因为两位尚书被免职、解海通商的国策也得以施行而被打击得无精打采的官员们精神为之一振,心中大是快意。
可是连刘大夏和马文升这样的四朝元老都被罢官免职,他们多少有了忌惮,瞧见杨凌的马来,焦阁老也从轿中走了出来,不觉笑意稍敛,谈话的声音也放轻了。
杨凌今日是来陪同礼部尚书王华出城迎接日本国王使臣的,所以来得也甚早。杨凌发现大明的士子官员有一种很奇怪的心态,一方面他们以天朝上国自居,四夷蛮狄皆是边荒之民,在天朝面前渺小卑微,似乎根本不值得重视。但是对于来使的番邦,他们却极尽礼仪,无论住处、饮食、馈赠的礼物,都数十倍于来使,以显示天朝的富庶、恩遇和礼仪之邦的大义。
他们肯为了番邦使节是双腿下跪还是单腿下跪争得面红耳赤、决不让步,可是对于来使反复讨价还价成倍增长讨要的回馈礼金却羞于和他们斤斤计较
。
杨凌翻看礼部与安南、琉球、高丽等国来使交往成例时,对于大明如此“务实”的外交态度,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是怎么考虑的。于是借着今后诸国之间已允许百姓自由通商的理由,申明今后来访的使团必然多是为了商贸目的,如非大明规定的朝贡之期、朝贡规定的来使人数,一概不得再以国宾之礼接待。
王华倒不愚腐,他也知道杨凌这个建议呈上去皇上必然应允,所以便爽快答应了。不过为了有据可查,还是以礼部名义向皇上进了奏折。
杨凌走到宫门前,看到王华站在一角正和几位大臣聊天,刚想走过去,忽地察觉情形有异,四处散落的官员都感应到了突然静下来的气氛,目光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杨凌定睛望去,只见一个布衣白发、身板硬朗的老人,昂然向午门走来。
旁边窃窃私议的官员中有人低声道:“是兵部尚书刘大人。”
“他还未离京?不是听说皇上下诏甚速,礼部拟了恩赐,昨天已着驿丞署送返家乡了么?”
“啐!就知道你没去相送,那是马大人,马大人八旬高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几日抑郁成病,听说到了长亭都没下车,只和几位知交好友隔帘聊了几句,就杨长而去了。唉,六部之首第一尚书啊,啧啧啧。”
“还是的呢,就我这品秩职衔。而且还不是马大人简拔的官员,我去干吗呀,去了人家也不答理我,哎!这么说你去了?”
“我……虚,刘大人过来了,别吵,有好戏,没准老大人就得和杨大人……哼哼……”
群臣议论纷纷,杨凌注视着刘大夏,这位老人一身布衣,脚夫下一双千层底的圆头布鞋,须发如银,左右尽管有不少同僚好友点头致意,温言问候,却不目不斜视,不言不语。
他大步走到宫门前,微眯双眼抬头望去。殿宇巍峨,宫墙房栉比鳞次,一缕晨熙已破云而出,射在前方红色的宫墙和宫门檐顶上,黄琉璃瓦、罘罳、铜马兽头都映在初升的朝阳事,金灿灿明晃晃辉煌耀目。
刘大夏翻身跪倒,望阙而拜,头颅缓缓叩向尘埃……
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刘大夏忽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先皇……”
伏地啜泣良久,刘大夏才大声道:“先帝恩遇,曷其有极,老臣尽了性命也难报万一,奈何天不从人愿,先皇啊……”
他拭泪站起,抱拳说道:“诸位同僚,老夫窃窃孤忠,'奇‘书‘网‘整。理提。供'天人共鉴,奈何如今报国无门。老夫如今一介布衣耳,但一介布衣也可做到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荣辱不惊。诸位同僚好自为之,老夫去了!”
刘大夏团团一揖,目光闪向杨凌,卧蚕眉一拧,忽地厉声道:“祸国殃民,天地不容,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老夫会瞪大双眼,看天怎么收了你!”
杨凌听了一声苦笑,眼前这个老人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真的叫人啼笑皆非,可是他的为人、品性,却又叫人十分的尊敬,自己的良苦用心,他能理解么?
自己在他眼中大逆不道、祸国殃民的政略,或许要许多年后,才能得到大明百姓的一致认同。也许,终刘大夏一生,在这个品德值得自己由衷尊敬、却不得不无奈地将他驱逐出朝廷,以制止他的愚蠢行径的老人眼中,自己都是一个权奸竖佞吧。
阳光洒在了杨凌身上,他的脸色是恬淡的,但是心中却有些落寞,他眼帘微垂,并不直视老人,只是轻轻答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天堂,不去也罢。刘大人,本官的一番良苦用心,实在难以剖白于大人面前……唉!大人一路保重。”
杨凌缓缓一揖,深深拜了下去,过了半晌直起腰,只见身前空空,中下百官寂寂,刘大夏布衣过市,已昂然去了。
清风徐送,景阳钟声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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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和王华坐在长亭中等候着特使团的来临,虽说接迎规格高了些,不过鉴于来使代表着彼国国王,同时此次朝贡意义十分重大,而且是正德继位以来,一个久已不臣的国家重新朝贡,承认天朝的宗主国地位,这属于正德的皇帝的重大政绩,也难怪他极为开心和重视。
控马回报,使团已经到了二十里外,杨凌挥手屏退,对王华笑道:“尚书大人,日本国特使就要到了,这次言开海解禁事,尚书大人鼎力支持,才有今日成果,杨某真是多谢了。”
王华笑道:“杨大人不必客气,老夫家在江南,深知朝廷虽禁海百年,但浙闽的大姓豪族皆与日本有着长期的生意往来。自官方勘合贸易中断以后,民间走私贸易更加猖獗,禁海早已成了一纸空文,反而使朝廷廷税赋大量留入士族手中。”
王华叹息一声道:“只是……王某自知孤掌难鸣、无力回天,只盼有朝一日大势所趋,超期能够响应民意,解除海禁。想不到大人却有如此魄力,我自然全力支持。”
杨凌知道这位王学士虽然博学多才,但性情淡泊,有些随遇而安,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如果不是自己使了诸多手段,让这么一个谦谦君子去倡议开海解禁,十九不得成果
,搞不好就得像当年的黄奇胤一样,被现在的统治阶层所抛弃。
王华微笑说道:“日本国所需物品大多产自我朝,诸如饶州之瓷器、湖州之丝绵、漳州之纱帽、松江之棉布,以及书籍、铜钱、字画等等,贩运日本国获利丰厚,比和吕宋交易要高出数倍,与国与民实是一件大好的事。”
杨凌为了筹划开海,不知做了多少调查准备,对这些事情知之甚详,闻言笑道:“正是,日本国只有刀、剑、硫磺、扇竺寥寥几种货物能在大明拿得出手,其余的只能用银子支付,我朝白银短缺,日本所产的黄金、白银可以因此大量流入我朝,缓解百姓用银的需要,而且真金白银自有其价值,可以通行于天下,对我朝积蓄国力益处多多呀。”
二人聊得甚是投机,又过了两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