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急急忙忙地分辩:“前几年形势不好,我还不赚不赔,不容易了。”
“哼,不赚不赔?我就不揭穿你了。再说了,十年,不赚不赔,放银行还生点利息。不赚不赔,不就是亏大了?”陈爸爸不紧不慢地说。
“那你说这么办?”
“存着!”
陈莎莎向张生描述她听到这番争执的心情。“我爸我妈啊,真是两个财商为零的人。瞎折腾了一辈子了,刚有点钱,也不知道规划规划。”
“呃,莎莎,你怎么这样说你爸妈呢?那是他们的钱,他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这些钱将来都是我的啊!我可不能看着他们乱花!”
看着陈莎莎咬牙切齿的样子,张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问:“难道,你想?”
“对,用来买房子。现在,买房子是最好的投资。”陈莎莎一说到房子就两眼放光。
“你能说动他们?”张生小心翼翼地接话。
“傻瓜呀,就说我们要结婚呀!”陈莎莎笑嘻嘻地扑到张生怀里。
“结婚?!”张生惊讶地重复着。张生觉得怪怪地,他问陈莎莎:“你到底是要跟我结婚,还是要买房?”
陈莎莎咯咯笑起来,她问张生:“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张生一愣,连忙说:“怎么不想。”
张生生于1982年,那一年出生的人多数属狗,但他生在除夕之前,所以属鸡。成都人在算年龄方面非常实在,张生就是拿当年的年份减去1982,等于他的岁数。按照这个算法,他还不大,才24岁。结果这个算法被陈莎莎知道了,直笑他装嫩。“现在已经快12月份了,一过年,你就该26岁啦!”
就算26了吧,张生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任何有关结婚的事。他在公司附近和同事合租了一间二室户,上班下班打游戏,陈莎莎时不时光临,帮他整理整理房间,张生则兴致高涨地到厨房去做川菜。豆瓣鱼、回锅肉、鱼香肉丝,张生都很拿手,陈莎莎经常抗议张生把她往一个胖子方向培养,幸好她吃不胖。
如果晚上,陈莎莎能够不走,两人躺在被窝里随便看看碟片,生活就太完美了。张生很满足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有想过结婚的可能性。
但现在是陈莎莎主动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张生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响应一下。自己是男人嘛。
“好,那么就这样决定了。”陈莎莎清脆地亲了一下张生的鼻尖,“我们兵分两路,我负责问他们把钱弄到手,你负责研究房子。”
一个月下来,陈莎莎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但张生这边的形势却很不妙。张生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报纸电视新闻里都在说“房价正在调整”,而自己看到的房子还是很贵呢?
张生和陈莎莎心目中理想的房子可以不是很大,不是很新,周围热闹一点就好了。按照这样的标准,成熟社区里的老公房是比较合适。张生兜了一圈下来,发现看得中的地方,单价都在1万左右。30万首付,贷款40万。张生用贷款计算器算了算,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是看房改变世界观啊。
别说给爸妈寄点钱了,就连存钱也变成了一个千秋大梦!张生拿到工资的幸福感瞬间降至无限低。
而让他的幸福感降至冰点的还是陈莎莎妈妈的一句话。
“结婚嘛,就要住新房”。
“新房?”张生和陈莎莎对望一眼,陈莎莎朝他眨眨眼睛,示意他不准反对。张生感到自己的脊背一阵阵渗冷汗,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陈妈妈盛了碗汤递给张生,接着说:“新房子才住的舒服嘛,何况首付还是我们支持的,你们只要还房贷,为什么不买个好的。你说是不是,小张?”
一口汤噎得张生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混沌地说了一声:“是啊,阿姨说得对。”
第十三章 “毛脚”的宿命
即使是最后撕破了脸皮,张生也从来不认为陈莎莎的父母是坏人。他们既不是某些网帖里成天算计着把女儿待价而沽的极品,也不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市侩。否则他们就不会最终接受张生成为未来女婿的现实。
张生知道,为了正大光明带他进门,陈莎莎进行了艰苦卓绝地战斗,甚至一度拖着旅行箱要离家出走。每当想到这些,张生就觉得自己有些亏欠陈莎莎,那段日子里,除了安慰她,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做不了任何事。他真心地问过陈莎莎:“莎莎,你觉得难吗?如果真的太难,你不用管我了。”陈莎莎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的额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张生握住陈莎莎的手,觉得内心分外温暖。
所以,当他第一次去陈莎莎家时,在饭桌上,他郑重地向陈爸陈妈承诺过:永远会对陈莎莎好,一定不委屈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生这个毛脚女婿也算是尽职尽责,他每次进门,能做的事情全部都做,烧饭洗碗也不放过。为了符合上海人的口味,他还专门在网上买了菜谱研究,没出几天,浓油赤酱的上海菜就被他烧出来了。他甚至还研究发明了改良川菜,色泽鲜艳,但辣味适中,陈莎莎一家都还挺喜欢吃的。
渐渐地,陈莎莎的爸妈也对他温和起来。他们看到他,不再生硬地叫他“小张”,而叫他“张生”。虽然后者听起来是全名,但恰好没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感。
再后来,陈妈妈也不太让他干活了。她把张生从厨房里赶出去,一边赶一边说:“现在不要你做了,将来你有的是时间做呢!”
这话听起来虽然不太入耳,但张生分明听得出那言外之意,那就是他有“将来”了。这让张生觉得很鼓舞。有一天,棋牌室里的来宾问陈妈妈:“这个小男孩是不是你的‘毛脚’?”
陈妈妈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答了一句:“嗯。”
张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张生觉得,“毛脚”这两个字来形容未来的女婿真是极好。这个词语中透露出一点战战兢兢的味道,好像你一不小心就会被扫地出门,所以必须好好表现。
当一个“毛脚”被问到有关房子的任何问题时,也就不能提出异议,否则,结果一定不怎么美好。
所以,女朋友说:“我们买房子吧。”毛脚得回答:“好!”
所以,未来丈母娘说:“要买就买新房吧!”毛脚砸锅卖铁也得干脆地回答一声:“好!”
陈妈妈对张生的回答还算满意。她低下头开始剥虾,一头染得金黄的头发在灯下焕发出一种奇怪的光泽。
张生则在心里又打开了他的贷款计算器。“新房”,那就意味着要么很远,要么很贵,原来的预算怕是要不够了。
陈莎莎妈妈对张生这个女婿实在谈不上有多满意。知青子女,虽然毕业时候拿到了上海户口,但在上海没有根基,更别说房子了。长相嘛,是还不错,但长相又不能当饭吃。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女儿喜欢。”陈莎莎妈妈宽慰自己,“好在人勤快,脾气也很好的样子,莎莎肯定管得住他。”
陈莎莎也继续在旁边敲边鼓,她先说,张生现在虽然是穷点儿,但工作还算不错,以后还是有发展空间的。再说张生父母在成都都呆习惯了,应该也是不想回上海的,将来张生还不是跟着我们家过,天上掉下个儿子来,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听说张生父母以后不会打算来上海,陈妈妈的心动了一下,女儿说得没错,女婿是半子,将来也得依靠他们,钱放着也不会生小钱,不如拿给他们去买房子。买个大一点的,将来就理所当然地可以和他们同住。
不过,张生性格实在让陈妈妈着急,就不说平常太闷了,而且遇到大事还犹犹豫豫的,没什么决断力。就拿买房子这件事来说吧,看了几个月,看得房价一点点都往上涨了,竟然还没拿定主意。
看了几个月房子,张生觉得痛苦不堪。陈莎莎要求不能离公司太远,陈妈妈要求不能在外环线以外。陈莎莎要求不能太冷清,换地铁要在两站公交线以内,陈妈妈要求不能太小,至少两房,最好三房,因为以后可能要和他们同住。在张生规划的预算之内,这每一个要求都是矛盾的。张生期待房子的总价不要超过100万,贷款70万,是他还款能力的极限。
那个时候的张生,工作快满一年,薪水马上就可以增长一级。不过这和即将到来的房贷相比,还不是杯水车薪。他和陈莎莎初步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以后,他的工资就全还房贷了,日常的零碎开销由陈莎莎来负责。
更何况,还要新房。
张生把报纸都揉皱了,每找到一个楼盘,他先打前站去看,觉得差不多了叫上陈莎莎和她妈妈来三堂会审。
问题就出在这三堂会审上面。
房子是陈莎莎的新房,她自然有许多许多主张;但掏钱的人是陈妈妈,而且这笔钱还是她弄到手的,她自然觉得自己有最终的拍板权。
比如有个楼盘,张生和陈莎莎都很满意,虽说是在外环外,但交通很方便,四周也挺热闹,虽然是两房,但有个阳台很大,改一改就能改成一个小三房。面积不超过100平,经济压力也小。可陈妈妈一进样板间,脸就拉下来了。
“阿姨,怎么了?”张生敏感地发现了陈妈妈脸色的变化。
“这个马桶间直接对着大门啊,这种房型会冲老人的。”陈妈妈很不高兴地说。
“装修的时候改一改么,好嘞。”陈莎莎不依不饶地说。
“改?卫生间下水最难动了,你乱改,当心吃苦头。”陈妈妈也不依不饶。
此行最终不欢而散。
又比如陈妈妈喜欢上的另一个楼盘,说是小区里有山有水,风水好得不得了,旁边甚至还有一个设施很好的幼儿园,“以后小朋友肯定喜欢”。可陈莎莎进去转了两圈就不高兴说话了。
“怎么了啊,莎莎?”张生小心翼翼地问。
“这房子的电梯间和公摊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