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对话,果然话中有话。
端着碗,我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抱着胡床挪过去几分,生怕错过什么,耳畔突然传来崔洛晚的声音,温温的薄薄的,似乎还带着湿漉漉的雾气。
“有些事情当真是急不得”
神思顿时就被拉了回来,她伸着手,犹豫地要端起瓷碗,最终还是晃着腕空手缩回。
我觉得她应该是陷进某种情绪中没有出来,因为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看着她,吸了口气,诚挚地眨了眨眼睛。
炭火嘶啦一声炸开,哒哒几声弹跳在地面上。好奇闻声追踪过去,就看到三块细小的木炭静静躺在炭盆便燃着火红的光,一串长长的青烟从下而上袅袅腾起。看来这屋子的密封效果还不错,不然屋外的风雪早就将这烟雾吹得东倒西歪了。
收回视线,崔洛晚凝着对面的某处失神,我疑惑地动了动,她的目光竟无意识地随着我动。顺着那直剌剌目光看去,我惊然发现她看的是我的肚子!
这目光像是一束径直投在肚子上的光,顷刻便将这一位置无限放大。心底倏然有写毛骨悚然,我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实在想不通她好端端干嘛看我肚子,看一下就看一下吧,可为何要盯着不放啊!
抬手遮了遮肚子,我眯着眼睛朝她傻笑。崔洛晚视线上移,看着我的表情带着疑惑和几分不解,天真得十足像个小孩:“你与四弟结亲也有一年之久了,怎么也不见这肚子有什么动静呢?”
“啊?”我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在想这个问题,而长恭也不知正说在何处,突然就咳了一声。
我赧然朝他看去,立刻放出求救的信号,他却冲我笑着眨了一下眼睛,目光湛湛,那样子真是十分的欠揍。
高孝珩依旧是宠辱不惊,眸光若有似无地瞅了瞅我的肚子,还带着一味的审度。
尴尬油然而起,顿时将我围住。我吸了吸鼻子,支支吾吾开始不知何言:“嗯这个,其实吧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没错!”崔洛晚眼底一亮,意有所指地斜一眼长恭,打趣道:“看来二弟可要多加努力了!”
长恭一口茶没咽下去,呛了一下。我吐着舌头看他,诚挚地表示自己非常无辜,他眼中早已爬起一丝笑,带着深深浅浅的宠溺。
余光瞥见高孝珩,他稍稍侧脸,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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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粥消少,杯盏见底,人去茶已凉。
送走高孝珩夫妇,屋中只剩下我和长恭,他缓步朝我走来,一手揽住肩上,虚虚地圈住我,另一手的掌心不经意蹭过肚子,若有所思道:“诚如二嫂所言,看来我们真需要多加努力了。”
我一愣,到底没料到他会说这个话题。猛地推了他一把,朝后缩了缩,不满地叫道:“喂喂,太不纯洁了!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
站稳后,他摸着鼻子笑开了,走上前挨着我坐下,追问起来:“小昀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纯洁了?”
“唔”双手交握,我模棱两可道:“不许你看着我想那些事情!”他疑惑地挑挑眉,表现得一副十分不懂的样子:“嗯,哪些事情?”
我脱口大叫:“就是生孩子的事情!”
眼看他眼底眉梢都带上打趣的笑,我才觉得自己上当了。他哪里不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不过是诱导我直白地说出来!欲哭无泪,恼然转头,背对着他,决定小小地生一会儿气,暂且不理睬他。
室内暖意正浓,窗外突然传来吧嗒一声。想来正是细雪积在寒梅上,枝杈不堪重负将它抛了下去。
一双手臂横亘在胸前,悄然用力将我揽了过去。后背才触到他胸口,人便被带着转了半圈,将将与他面对,如雨般的吻就隐在唇上。
他的呼吸好像都落在唇齿间,唇舌细细地与我的缠在一起,带着深深醉人的温度,搅得我全身都在发颤,心也跟着飘起来。
我觉得自己的意志真是太不坚定了,轻微地抗拒一下,他推开半寸,轻笑着问“生气了?”
缱绻的视线落在脸上,我又退了一点,没说话也不看他,抿着唇垂头盯着他前襟的绣花看,心下正在思索,怎么那点没由来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时间在无声的落雪中溜走,轻轻叹了口气,他慢慢松开揽在我后背的手。心里蓦地一空,酸涩的情绪破茧而出,我扑过去抱住他,依偎着靠进他胸膛:“我没生气,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上天奖励给我的好时光,又怎么舍得有一分一秒和他生气呢!我诚实道:“只要一想到,你想的那些事和说那些话只对我一个人时,我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看道他眼中溢出的流光,我笑眯眯地蹭了蹭:“实话说,二嫂的那些话也勾起我许多疑惑,为什么一年多都没什么动静呢”我摸了摸肚子,突然有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我焦急道:“长恭,你说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啊?”
他一愣,片刻之后了然,憋住笑否定:“不会的。”
“啊?”我更慌了,“若是我没问题,难不成是你有问题?这些可糟了啊”
“咳咳——”
在我毫不示弱地追问下,他的神色变了变,最后终是慢慢归为平静。我不知所措地吸了下鼻子,他却蓦地将我紧紧抱住,双臂如铁一般将我禁锢在胸口。
许久之后在我以为他不打算说什么时,才道:“小昀,你还小,是我怕你受不住产子的痛,所以才”
老树花开,心弦砰然断开,温热的泪刹那便从眼底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堆考试砸过来,一个比一个让人纠结。不想停更,复习之余,每天挤出点时间码字,更新龟速,姑娘们见谅。我先去吃饭,下午做卷子,回复有空再说,囧。
☆、第十六章 儿戏
自那日从沁园回来后,我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外出。这一年最后几天的天气似乎格外冷,冷冽的寒风冰凉刺骨,仿佛下一刻便将人吹得灰飞烟灭。我向来不怎么禁冻,唯有窝在家里才觉得温暖。
房檐之下凝着一串又一串的冰凌,细细长长的,看上去大概稍不留神就有坠落的危险。府中仆从大多被长恭放回家过年,我四下找不到什么帮手,于是计算着每隔半个时辰出去捅下几个,待身上的热乎劲散尽时,立刻奔回屋中暖一暖,如此反复循环,到头来却是跑得满头大汗。
结果自然是非同一般,仅仅用了半日的时间,我便将寝居及周围经常进出房子的屋檐清理得干干净净。单单瞅着碎落一地的冰碴儿,心里都能生出强烈的成就感。想来我还真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
大概朝廷最近无大事发生,比起在并州起早贪黑的日子,长恭现在每天回来早了许多。
日影西斜,黄昏压暮,回家之余,他手中必有物什,有时候是一笼还腾着热气的包子,有时是一包圆圆的酥饼,三五不时的也会冒出几个诸如毽子竹蜻蜓等小姑娘十分喜欢的玩意儿。
我的童年不在这里,童年的玩具更是与此大相径庭,所以他带回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觉得新奇,并且表现出浓厚的感兴趣。因果就这样产生了,长恭俨然将我当做小姑娘,不断朝回家搬运各种玩具,于是,此类东西堆满了屋子。
舍不得丢掉也断然舍不得送人,琢磨几天终于想到办法,吩咐莲洛和林旭帮我置备一只木箱,他俩的效率极高,不到半天就给我送来了。
收拾玩具是很累的活计,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装进去,长恭非但没有帮忙的打算,竟拿着一卷书斜靠在墙边的矮榻上悠闲地看起书来。我不满地瞪了他好几眼,由于次次得不到回复,索性不再搭理他。
当我终于收拾得七七八八快完工时,倏然一抬头,正瞧到高长恭在看我。他手里端着的那卷书不知何时早已平放在膝头上,朝我投来的目光逸然而恬淡。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好,此前的不满早已灰飞烟灭,然后,心情更好。
手里拿着的绿竹木蜻蜓,蜻蜓的翅膀还被我用水墨绘出栩栩的花纹。其实无论他送什么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好的,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双手搓着木杆松开,一回头,恰好看到他嘴角噙着的笑,目光慢慢从竹蜻蜓降落的地方凝在我脸上,不再离开。
我朝他咧了咧嘴,乐颠颠跑去把竹蜻蜓捡起来,再度回头时,他又进入读书的状态中,唇角仍旧带着轻小的弧度,眉眼极为认真,仿若雷打不动的专注。
日头正浓时,穿透窗纸的淡淡光影都投在方寸的矮榻上,勾勒出一块又一块阳光的线条。他就在那团明亮的世界里,静静地沉浸书海中,真不知道方才专注看我的样子是不是错觉。
我在一边伫立了好一会儿,搓了搓手,动了动脚,又蹦了两下,他始终没什么反应,于是,吸引他目光的举措彻底失败。
真搞不懂他看的是什么破书,居然比我的吸引力都大。我扔下手里的东西,径直朝他矮榻扑过去,三下五除二脱掉鞋子,一头扎向他的胳膊。
书卷应声而落,目的达到,心里一喜,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书砸了个当头!
“啊——”不是一般的疼,真妹妹的三般四般疼!
一只手臂横亘过来,轻柔地托住脑袋:“砸到哪了?”
我泪眼婆娑地瞅着那罪魁祸首,吸了吸鼻子:“脑袋”
书不大,可厚度绝对不小——批注版的战国策,又是双层纸对折两面写字的那种,本就比普通的书册要厚许多,重量绝对足有半斤!
长恭捧着我的脑袋,细细检查,手指一点一点按压伤处,半响之后终于松了口气:“没有伤口,并无大碍,幸而碰的不是书角。”
我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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