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沿着山路负重奔跑了两个时辰之后,苏流熙就回去简单的用了饭。自从那天何氏母女被苏流熙连消带打的一顿教训,府里众人也不敢再苛待她们的伙食,虽然菜色是最简单的,却比以前吃的搜饭剩汤好了太多。
明兰对于自家小姐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一头雾水,开始她并不知道,还是看到苏流熙从外面回院子,衣服稍显凌乱才知道原来小姐出去了。她虽然疑惑,却也知趣的没有多问什么。只要小姐不再受欺负,小姐做什么都好。
况且,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小姐似乎不一样了。似乎整个人变得非常冷淡,可是,又觉得非常安心,每次看到小姐冷寂而平淡的眼神,她就会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那双眼睛泛起波澜。这样的小姐,让她骄傲。
十分钟解决了午饭,苏流熙又去了练武场,开始了基础的力量训练。
“砰!”
“砰!”
“啪!”
将军府无人问津的练武场里,烈日炎炎,阳光似乎要把地面灼化,似乎连空气都快燃烧起来了。却有一道身影,站在暴晒的烈日下,拳脚飞舞,不断的招呼在木桩上。一声声肉体和木头撞击的闷响传来,令人听着都忍不住脚底发软--这是有多狠!
太阳从正南渐渐西移,刺眼的阳光也收敛光芒,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绚丽色彩。
苏流熙却好像不知疲倦,深蹲,踢靶,格挡,成百上千次的重复着动作,一下下,枯燥而又疲累。整个空旷的练武场上,只有她身体撞击音和拳脚破风的声音。
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印在她的记忆中,每一招,都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每一次的重复,高度,力道,轨迹,完全一样。只有成为本能,才会有生死之际纤细入微的第六感。
衣服不知湿透了几次,干了几次,直至太阳完全落下山。苏流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用饭,休息。
苏流熙做这些事完全亲力亲为,明兰看着,不由担忧自己会变得越来越没用,第一次看见小姐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时,心疼的直掉眼泪。那之后,苏流熙再也没在小丫头面前脱过衣服。明兰虽然稚拙,却也知晓小姐不愿自己担心。因此便只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愿小姐费心。
苏流熙便十分欣慰。
这一天,苏流熙在用晚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大小姐,您快去看看赵姨娘吧!她快不行了!”
苏流熙的手顿住,定定看向那个小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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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娘亲
苏流熙几乎要忘记,本尊的生母,也就是小厮口中的赵姨娘,其实也在将军府。只是赵姨娘身染重病,几乎连屋门都无法走出,更何况去看望自己的女儿?
以至于原主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对她生母的印象。也难怪苏流熙穿来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特意去看望赵姨娘。
而现在她就要不行了?
苏流熙虽然对于赵姨娘并无感情,却也不能在此当口拒绝去见她。毕竟,她占了别人女儿的身子。从某种含义来讲,她就是她的女儿。
苏流熙问完话,便听小厮回道:“回大小姐,赵姨娘今早咳血,后来便昏迷了过去。汀兰苑的下人找了大夫来看,扎了针好容易才醒过来。只是,大夫说,赵姨娘身体亏损多年,早就是残破之躯,这次病发,怕是求您快去看看吧!”汀兰苑,正是赵姨娘的住处。
苏流熙转头对明兰吩咐道:“明兰,呆在这里。”又让小厮在前面带路,前往汀兰苑。
一路穿过雕梁画栋,最后停在一个冷清破旧的院子门前。
苏流熙抬头,上面还挂着“汀兰苑”的匾额,可惜时间久远,显得破旧不堪。那带路的小厮却是站在门前,神情忸怩说道:“大小姐,您看这奴才还得去前堂回话,您要不自己进去?”
苏流熙了然,想必是不愿踏入这不受宠的妾室之地,更何况,里面的赵姨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去了,想必是怕沾了晦气。也不点破,径自撇下小厮,往前走去。
抬步走入,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只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苏流熙循着声音走去。
推开虚掩着的门,入目的一幕让流熙微微怔住。
她原以为常年重病的人,应该是形容枯槁的,然而,面前这个躺在床上的妇人,虽然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却依然隐隐透漏出一股镇定自若的气质。以至于任何人第一眼看见她,绝不会想到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仔细看看,似乎还能看到年轻时的美丽风姿。
床前有一个婢女模样的姑娘正在轻声抽泣。而她面色却十分平静。
看到苏流熙进门,她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的笑容,然而眼角隐泛泪光,笑容里又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愧疚和歉意。
她轻轻拍了拍正伏在床边哭泣的婢女秋意,示意她退开。对着苏流熙开口道:“熙儿,你来了。”或许是长久不怎么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十分虚弱,并且嘶哑。但是声调温柔,如水划过心田。
苏流熙心下一动,走到床边。赵姨娘费力的伸出手,苏流熙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满面慈爱的妇人,握住了她的手。
似乎这一举动给了赵姨娘勇气,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被握住的手也微微颤抖。
“熙儿,你可怪为娘?”她轻声问道,似乎怕惊到了什么。
苏流熙不语。
本尊已去,这个女人对她来讲不过是个陌生人。而且,原来的苏流熙,恐怕才是真的怨恨过自己的生母。
赵姨娘似乎并没有要听她的回答,只是继续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虽不说,心里却是怨怪为娘的。是娘没用,护不住你,这么些年,你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可是为娘也没办法啊”
赵姨娘不受宠多年,又罹患恶疾,在后院自身难保,不是没想过自己女儿的处境,她虽心疼,却没有办法。何况,她根本不能闹开,只能以最苦的方法保全苏流熙。
现在,看着眼前的女孩,纤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刮走。稚嫩的小脸苍白,神色平淡,眼神冷寂,不只知道这孩子瘦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样冷清疏离的模样。
尤其是那双湛似秋水的双眸,简直像极了
赵姨娘忽然用力了一些,吃力说道:“熙儿,你心里有怨恨,都尽管冲着为娘,只是只是你要记得,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父亲和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你以后活的快乐一些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答应为娘好吗?”
苏流熙扫过赵姨娘变得急切的面容和眼神里无尽的渴望,忽然开口道:“好。只要那些人不惹上我,我会放下以前的事。”
那些旧怨虽然跟她毫无关系,她却不能白白担了这罪。若是她们有自知之明,一切放下就都好说,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到时候,一弹触及她的底线,要她隐忍不发,也绝无可能!
赵姨娘却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只想着苏流熙已经答应以后忘记那些难过的记忆,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了
赵姨娘欣慰的展开一个笑容,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咳咳--咳咳咳--”
赵姨娘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颤抖不已,秋意悲呼:“夫人--”
苏流熙似有感应的看向赵姨娘,她的脸色潮红,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咳嗽上。过了好一会,她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青白。
秋意忽然用牙狠狠咬住手,以希压住哭声,却还是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扭过头去,飞快的抹了一把脸,却不再回头看向赵姨娘。
“熙儿吓到你了?没事儿咳咳娘没事儿”赵姨娘看着苏流熙,虚弱的想要展开一个笑容,嘴角刚刚翘起一半,就像无力的风筝坠落,消散了。
苏流熙看着,忽然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虚弱的笑容,一个展开一半的笑容,盛开在满是血色的黑夜,从此后,她的一生颠沛流离,却再也没有机会去看到那一个完整的笑容。
那是遥远的属于母亲的最后的笑容。
苏流熙伸手抱住赵姨娘,就好像抱住了当年的缺憾,她把头放在赵姨娘的肩窝,低声说道:
“娘。”
声音脆嫩,却因着带着无可言喻的深沉而令人倍加心酸。
赵姨娘本已失去力气的身躯一震,忽然被注入了巨大力量一样,她缓缓睁大眼睛,推开苏流熙,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好似是人生最珍贵的宝藏,仔仔细细的看着。
这孩子虽然却实在是她此生最后最重的牵绊。
“孩子你很好真的很好”赵姨娘嘴唇蠕动,却最终只是吐出这样一句话,“你记得,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赵姨娘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脸上,是完满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她的一生,活的多么累。但是,她从不后悔。最后的那一刻,真的让她觉得,那些受过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她也终于曾得到过世间最珍贵的情感。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再也没有时间,陪在苏流熙身边。
秋意扑在床前失声痛哭。
苏流熙放开赵姨娘的手,缓缓立起。
天色早已暗下,屋外月光格外明亮。辉光从窗口倾泻而入,淌在苏流熙的脸上,半明半暗,表情模糊。
良久,她说:“秋意,去把娘亲的东西收拾一下,禀告管家,赵姨娘去了。”
秋意含泪应是。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常年驻扎西关的镇西大将军苏珣奉旨回京述职,苏流熙送走了她在异世的娘亲,沈墨青正在安定王府里为自己打了兵部尚书儿子和吏部尚书儿子的事和自家老头子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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