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越来越不平静,紧张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天气,连日来苍穹一片苍黄阴暗。
黄氏手捧茶杯,听着旁边识字的妈妈念着账本上的内容,一时之间吴妈妈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神色略带惊恐,“夫人,秦家老爷革职查办了。”
黄氏已经,茶杯没放稳妥,半杯茶尽数倒在桌上,珍珠忙拿出娟子擦拭。
黄氏很快回过神,道:“没想到连泰家也牵扯进去了,幸而之后没怎么来往了,否则”
吴妈妈不禁点头,“夫人说的是,只是可惜那间铺子”
说到这里黄氏也心疼起来,她手里几间铺子,也就数那间铺子生意最好。原送给泰家王夫人是要结交,结果送了真正出了事儿,泰家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想到这里胸膛里就升起一团火来,咬牙道:“泰家这样的人,也莫怪会有今日!”
珍珠和吴妈妈见黄氏动气少不得劝几句,黄氏冷笑几声,叹口气道:“也是咱们没那个运到,二房结交了王家,偏咱么就结交不上。”
吴妈妈微笑道:“倒也不是结交不上,只是王家树大招风,难免对外人谨慎。”
黄氏白了她一眼,“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理儿,若是有那个运到,是咱们二房与王家交好,我也不至于”
说着叹口气,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抬头问珍珠,“你可听说二爷他们南行送了信回来没?”
珍珠琢磨半日,摇摇头,“并没有南边的消息传来,表小姐如今好起来说是要出去寻找晴儿姑娘。”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单独在外行走?偏她又是那么个软弱的性子。”黄氏叹口气,“咱们女人但凡强悍些,就说咱们女人不安分,可若是太过软弱,就由得那些男人随意欺负”
吕氏坚决地摇头,板着脸道:“难道你非要我看着晴儿不好,你又不好么?”
敏惠眼眶通红,“可已经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晴儿的消息传来,我心里也着急”
“知道你着急我心里何曾不着急,可你想过没有,你要如何去寻找晴儿?你一个人上哪儿去大厅?你虽为人母,到底还年轻。再说,你留在上京我们都在帮着寻找晴儿,你表嫂那法子不是不顶用,咱们总能得到消息的。倘或有了消息,我们找到晴儿又要去找你,你们母女何时才能团聚?”说到最后,也已泣不成声。
敏惠低声哭起来,吕氏见她如此又心疼不已,语气软下来,“你听姨妈的话,咱们安心等着消息就是。”
话音刚落,范妈妈从外面进来,“有二爷的信件回来了。”
吕氏微微一怔,敏惠红肿的眸子燃气希望,只见范妈妈后面,小玉扶着童若瑶进去。
124:邱家消亡、挑拨、喜相逢
迎上敏惠期待而略显紧张的眸子,童若瑶吐口气,顾廷煊的信上并无晴儿的消息
“毕竟才出门一个月不到,寻找的地方也有限,所以才暂时没有消息罢了。你别着急,慢慢找就是。”来百寿堂之前,童若瑶并没有看信件,外头的人将信送来,她就紧接着过来百寿堂了。是以,顾廷煊信上的内容敏惠自己也看了,多是宽慰之语,根本没提到晴儿。倘或是有一点儿好消息,顾廷煊必然会告诉她们。
敏惠缓缓地坐下去,神情木讷,半晌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一般,该劝的话也已经说了干净,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童若瑶垂下头,盯着纸上飞舞的字迹,想必顾廷煊和顾炎在外面也是不停地奔波。可,晴儿,茫茫人海到底身在何处?
窗外秋风乍起,吹落片片黄叶,发出的细碎声响衬托得屋里愈发安静。
苍黄的天空,一片阴霾,似是要下雨。而风吹在身上的那股子冷意,又好似要即将要下的不是雨,而是一场大雪。
人们已经换上了夹层衣裳,有些年纪大的禁不住天气的恶化,已经把去年穿过的袄子穿在身上,而邱婆子此刻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石青色襦裙上污迹斑斑,她卷缩着扯了扯单薄的上衣,试图能够阻挡那源源不断吹在身上的风。
饶是如此一路马不停蹄地奔来,也冷的她浑身颤抖,干裂的嘴唇泛紫,说起话来更是断断续续,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门上的人就不耐烦地赶她走。
邱婆子一急,也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道:“就让我见敏惠一面吧?只见一面,我说几句话就走。求求大爷们了”
门上的人懒得和她纠缠,索性都去了里面,把朱红色大门关上。那邱婆子还不住地求着,半晌才爬起来,跑过来敲打大门,只求要见敏惠。
“也不知邱婆子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在外面大吵大闹”香雪厌恶地瘪瘪嘴道。
童若瑶想到敏惠这些天的情形,心里一横,朝来禀报的婆子道:“如今敏惠与邱家已没有什么关系,她闹得也心烦,还是尽快赶走吧。”
婆子得了指示,巴不得如此,遂点点头往门上去。
原来,竟是邱年生与人吃酒起了争执,他酒劲上来就是亲娘也要打的,何况那些外人,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言语冲突导致最后他打伤了人。对方要求赔偿,邱家哪里拿得出钱?而被打的人虽然是个小厮,可回去没两天竟然死了。
邱年生惹了人命官司,已经被关进牢里,即便对方也是没什么势力的人,可终究人死了,邱婆子无法只得上门来找敏惠。
吕氏语气冷淡,“焉知那混账东西曾经可不是这样把敏惠往死里打?”
敏惠紧紧咬住嘴唇,似是想起这些年艰辛的生活,童若瑶打了眼色给婆子,婆子福福身告退。
人命官司的事儿,即便求了敏惠,难道就有用。邱婆子想法也太过天真,没过两天,邱年生就判了刑,邱婆子痛哭不已,险些没晕死过去。等她回到家,家里静悄悄无一人,隔两天她才知道,原来小梅带着望哥儿,把家里席卷一空跟人跑了。这还不算,就连这简陋的亲戚家送给他们居住的院子,也被小梅卖了。
时间在焦躁不安中从指间划走,一转眼,天地茫茫,寒风肆虐,人们纷纷穿上厚重的袄子。
小玉撩开帘子从外面进来,见童若瑶还拿着顾廷煊送回来的信件端详,不禁叹口气朝香雪低声道:“只怕二奶奶都能倒背如流了。”
香雪忧心忡忡地看了童若瑶一眼,“算起来这是二爷打发人送回来的第四封信件了,也莫怪咱们着急”
四封信,却无一点儿晴儿的消息。顾廷煊和顾炎甚至分开行动,顾炎打听到买走晴儿那人牙婆子的老家,也去寻了一趟,只说恐怕要年底那人牙婆子才会回老家,眼下才十月中旬,顾炎只得安排了个人住在哪里,静候人牙婆子回来。
到了年底,各家各户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而做人牙婆子这一行的,基本都不会再往外地行走,劳碌一年也要预备回家过个安稳的年。想到这里,童若瑶舒口气,顾炎留了人在那人牙婆子老家,下一封信必然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小玉见童若瑶将信件搁下,忙上前禀报道:“方才外面成衣店的掌柜打发伙计将头个月的账本送来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童若瑶过目。送信的人也要休息一日才走,而每次给顾廷煊回信都是童若瑶头疼的事儿,索性先拿起账本看了看。
香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四爷倒是有些能耐的,将成衣铺子的生意越做越好。”
这两天,郝氏心情不错,顾廷雅的婚事终于落定,对方亦是商户,虽不及顾家挂了官商,却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在上京名头不大,在当地却是数一数二的瓷器大户。加上顾廷礼每次回来,老夫人都大加赞赏。那间成衣铺子生意本来就不错,前些日子因上京不太平受了些影响生意滑落了许多,现在虽然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可这一次牵连甚广的盐一案子,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正是换季的时候,生意好起来是必然的。”小玉淡淡道。
香雪不禁点头,“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儿。”
而童若瑶打理的这间成衣铺子,因为出了些新鲜的款式和花样子,也有了起色。这些辅助经营的铺子不占主要的,主要是挨着这间成衣铺子的缎面铺子,生意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顾廷煊是生意场上的人,也不能让这间成衣铺子的生意好起来,童若瑶自知也没那个能力凭借自己一点儿新奇的东西就能让生意有个起色。可结果,从账本上的账目瞧来,确实是有些起色了。
童若瑶还不相信,又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多了将近三四成的入账。
小玉不和香雪寒暄,朝童若瑶道:“那伙计带了掌柜的话,问二奶奶还有没有新的款式或者花样子出来,如果有的话,请二奶奶打发人送去。”
那些款式是之前琢磨出来的,之后发生敏惠的事儿,她又有孕,都不许她操劳,哪里能有什么款式?
香雪道:“这些事儿都要二奶奶费神,掌柜们也是,二奶奶现在哪里有这个心?”
小玉也是这样回了伙计,可好歹也得给二奶奶说一声,默不作声地看着童若瑶,也道:“香雪说的在理,二奶奶还是别费神了,听二夫人说外面铺子的生意都渐渐好起来,咱们又不缺这点儿银子。”
“我知道。”童若瑶合上账本,抬头道:“去看看敏惠吧。”
每一次顾廷煊的来信都像是一个希望,可每一次这个希望都会变成失望。敏惠日渐憔悴,人比先时更清瘦了许多,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实在叫人痛心。所以,当童若瑶看到敏惠坐在榻上做针线,心里不禁宽慰起来。
可当看清楚她做的是小孩子穿的袄子,刚刚升起的宽慰如同被一块石头击碎,然后沉甸甸地落下去。
专注于针线活计的敏惠,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晴儿长高了许多,去岁的袄子只怕是不能穿了。”
童若瑶挨着她坐下来,看了看她手里的针线活计,低声赞道,“很不错的手艺。”
敏惠没说话,继续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