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贤望着面前起伏的草浪,缓缓說:“马倒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渡江的舟楫,现造船明显是不赶趟了,只能从当地征用调集,可是经历了这半年的战火,能幸存下来的渡江船只一定很少了,而且我们的人又不熟悉峡江的水道所以,我需要百里家的水军加入进攻。”
太子和麒玉全都一愣,随即說:“那,我们去跟父皇商议一下吧!”
“三哥妳和七弟一起去见父皇,把我这个意思跟父皇說一下,我还要视察几个军营。就不去面见父皇了。”麒贤淡淡說。
“好。”太子立刻痛快地答应下来,和麒玉一起走了。
看着太子的背影,麒贤的目中闪动起激烈而复杂的情绪。良久才平息。
这时一个穿着土黄色短打的青年走过来,对麒贤单膝跪下。“奴才夏晖叩见主人!”
麒贤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十三大人命小的送信来给主子!”說着低头呈上一封信。
麒贤打开看完,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說:“知道了。”将信揣进怀里。挥了挥手。
眺望着远处的天空,麒贤平静地說:“回去告诉十三,把太医开的药倒了。王妃不需要吃药。”
“是。”
远处天蓝草碧。一片美好的景象。
麒贤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
他在太子身上闻到了曲灵烟特制的兰花香油的味道。
龙十三告诉他,曲灵烟尽早去了东城隍巷一处隐秘的宅子,而她见的人居然就是太子!整整三个时辰他们在一起谈了什么?他们有什么话需要谈三个时辰?
麒贤慢慢握紧拳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
玉儿知道太子去见曲灵烟么?他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连他都瞒着我?麒贤缓缓闭上眼睛,蓦地里仰天大叫。
“啊~~~~~~~~~~~~~~~”
疯狂的吼声在草场上回荡。
麒贤的眼珠慢慢泛红,“想不到,居然是妳”
扬起鞭子狠狠抽了□的马一鞭,马吃痛,立刻狂奔起来。
耳边的风声让麒贤的怒火渐渐冷却,他的目中射出一股疯狂而残虐的凶光,“王座,有能者居之!麒正,麒浩,妳们都不配坐大统!”
林笑泪流满面地站在路边,刚才,那个感染了疟疾的孩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很多人。
“殿下,您看谁来了?”百里青锋的声音老远地传过来。
林笑抬起脸,木然地看着他们。
他看不清。
眼泪模糊了一切,所有人的五官都成了白乎乎的一片。
“殿下,您怎么了?”百里青锋看清他的模样,惶急地跳下马背,跑到林笑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没事。”林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一颗泪珠跌落尘土。
白鼎臣看着林笑,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仅仅几日不见,林笑就已十分消瘦,穿着有些粗糙的麻布衣服,形容憔悴。
“殿下,下官给您带医官们来了!”白鼎臣下了马,看着林笑,柔声說。
“啊”林笑一下子把脸转向白鼎臣,热切地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百里青锋看着林笑脸上惊喜的表情,不由沉下脸来。
第九十章 城头变化大王旗
八月二十三。
钦天监报曰:大辰之相,紫宫参伐。见舆鬼四星。主杀伐。利征讨。
麒贤跨坐在墨云驹上,一身黑色重铠。
旌旗猎猎,将兵肃整。
丽正门的广场上黑压压一片黑甲骑士,龙煊烨登上丽正门的门楼,授宝剑、、虎符、印绶等予麒贤,接着由司礼监掌印宣读出征圣旨。
龙煊烨站在城上宣布出征令。
“今日大昊铁骑踏处,只有臣服,否则,便是焦土!”他的声音在将士们的头顶回响,寂静的广场上蓦地响起整齐的呼喊:“铁蹄踏处!只有臣服!大昊万岁!皇帝万岁!”
“出发!”麒贤跨上马背,拔出鞘内长刀,高高举起。
口令此起彼伏,蹄甲声声,铿然作响。
麒贤看着城墙上的龙煊烨和众多皇子大臣,面无表情,拨转马头,当先出发。
“我看到了血流成河”政涂站在大臣中间,喃喃自语,“杀星临世,不吉。”
罗振纲瞥了他一眼,政涂被罗振纲冰冷的目光一扫,心中一凛,当即垂下头去。“政涂大人,您想太多了。”鸿胪寺少卿于泽看着政涂,微微笑道。“没有杀星临世,哪有四海归一。”
“竖子不足与言天道。”政涂横了于泽一眼,喃喃道。
“那依天道,政涂大人看出谁是今年恩科的状元郎了么?”于泽笑着问道。
“”政涂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可以蒙蔽老夫,于家小子妳不是押了百里家那小子一千两么,怎么,现在又怕输了?”
于泽嘿嘿笑了,“政涂大人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阿!”
“嘿嘿”政涂看着他冷笑起来,“我只告诉妳,妳输定了。”
身边的众臣不由一起侧身议论起来,看样子很多人都参与了这场押状元的赌博。
“那,政涂大人,是不是白二公子会中啊?”有人立刻探过头来问。
“文曲降临,自有天定。”政涂斜睨着众人,傲慢地笑了,“妳们这般胡猜是不会中的。”
众人都嘿嘿笑了。这时候龙煊烨听到众臣谈话的内容,面上不由现出笑意。
回到南书房之后,龙煊烨对六出說:“再去给百里青钊造造势,妳去跟下人透漏一下我属意于他的消息,然后放榜的时候咱们押白鼎岳!”
六出嘿嘿笑了,“那不是和六殿下一样么?”
“现在户部缺钱啊,这些日子让他们给灾民捐点银钱,一个个叫苦不迭,还都整个捐半年俸禄之类的做秀事,这时候一押赌局倒都大方起来了,动辄千百银子,哼,就是要赢他们这帮人!”龙煊烨沉着脸說。“简直太可恶了!”
二人正說着话,那个龙卫头领“默”走进来禀告說:“启禀陛下,大皇子麒正求见。”
“宣。”龙煊烨一撩衣摆,坐下。
天气还很热,穿着铠甲已经汗流浃背。却不能脱。
麒贤骑在马上,板着笔挺的身子。出了城,才好下令将士们除下重甲,全速奔驰。
官道上黄土飞扬,几十万大军行进时扬起的尘土几乎能让远方看不到人。
然而麒贤还是在出城时看到了黑牡丹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自己这边。
这些日子他没有回过王府。
一直和黑牡丹呆在一起。
那天麒泰也听說了这个消息,震惊地问他:“听說六嫂身体不适,妳这样做不怕伤了她的心么?”
“她不会为我伤心。”麒贤淡淡道。“所以我不用为她的心情顾虑。”
麒泰和麒惠麒玉都默然不语。
“以后不要叫她六嫂。还是称呼她曲公主吧。”麒贤淡淡吩咐,“以后,牡丹才是妳们的六嫂。”
“”几个人看着麒贤,目中现出一丝茫然。
曲灵烟的车马也在城郊送行的人群里。
孤零零的大车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赶来送行的百姓们认得威烈王府的标志,纷纷站在离马车很远的地方。
家人出征的百姓爷娘相扶,追着将士们走了一里又一里,哭泣和叮咛一路不绝。
而曲灵烟的马车并未跟着军队走,只是停在路边,远远地看着。渐渐的就被大军行进扬起的黄尘湮没。
自始至终,麒贤都没有看马车一眼。
人生有太多的惊喜交集。
林笑那天从极端的疲惫和伤感中等来了白鼎臣带的医官,那队医官竟然是孔澄带领的,还有不少是麒泰亲自主持考试选定的医官士,每个人都业务熟练,他们一来,林笑的压力顿时减轻,当下由孔澄选出几个特别擅长培训医官的教员出来,专门负责培训新的医官士。而别的人立刻都投入到工作中,一半在灾民聚居点主持控疫可,另一半奔赴武阳城内主持各种工作。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分配到了各自的岗位,整个治疫工作当时就开始有效运作起来。
林笑这时才松了口气,每天还是早出晚归,甚至干脆和医官们一起住在灾民点。
白鼎臣这些日子两头奔波,不是在灾民点和众人忙碌,就是和百里青锋一起视察江岸,搜集各种情报资料。
百里青锋做出一副大方的姿态,任白鼎臣观察各种设施和军队的布防,似乎根本没有提防过他一样。
而百里旌风又开始装病弱,这些日子连面都没露过。
白鼎臣求见了好几次都遭到了婉拒。
“殿下见过百里老族长了?”白鼎臣看着林笑,笑咪咪地问道。
“啊!”林笑彼时正在洗手,刚做了个漫长的手术,挖掉了一个灾民腿上的烂疮。“第一天到的时候见过了。”
白鼎臣看着林笑额头上的汗珠,忍不住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林笑:“擦擦汗吧!”他这些日子亲眼见到林笑日夜忙碌,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救死扶伤,不由也对林笑有了些改观。刚才那个患者抬进来的时候小腿肚烂的都见了骨头,又是苍蝇又是蛆地,恶心的味道中人欲呕,连抬他进来的灾民都现出无法忍受之色。
可是林笑却毫无嫌恶之色,做了一个长达三个时辰的手术,把那些恶疮全部挖除,随即上药包扎。
连孔澄等医官都跑来看林笑得手术,一个个现出无比钦佩之色。
白鼎臣越看越是钦佩,心中也有些乱。
“殿下认为百里老族长的病情严重么?”白鼎臣追问了一句。
“严重与否,端看个人情况。”林笑淡淡說。“有时候小病也能死人,大屠杀的尸体里也会爬出活人。”
白鼎臣默然,品着林笑的话不语。
“白大人,您打算何时动身去疫区?”林笑看着白鼎臣,慢慢问道。
“啊,此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节,处处都不稳妥,所以我打算先在上邺停留一段日子,过了这阵等一切都安定了再出发。”白鼎臣摇着扇子,笑了笑。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