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与他是挚友,万军中他们可以将后背托付彼此,当初一议,两人缄口。
楚清凰在寒池中泡了十四夜,他寻来千金方,可暖五脏内腑。
楚清凰一日受一百七十七鞭,他寻来五寒贴,可愈入骨创伤。
这些东西他找来,谁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东西埋在栖凤宫的大树下。
那些东西永远也不会送出去。
晏九说,“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人。”
晏九说,“这八皇子当初放四皇子一条生路,如今却叫我害到这般地步。”
晏九说,“碧玺,他就要死了。”
“我只要主子当上皇帝。”
然后这天下就太平了
这是一个梦啊,他在这梦里自欺欺人。
那漫天的血色和尸骸,被眼前的太平麻木了双目的人,可曾记得,曾经那些被战争夺走生命的人,已经在他们的脚下垒砌了厚厚一层的白骨?
然后,晏九屈服了。他那可笑的良心让他出卖了两人的交易。
那时候楚清凰已经远去离国,他跪在楚琅脚边,被挑断了经脉,关进了曾经关着楚琊的地方。
再也没有鲜血,再也没有哀号。这里就是他的终局了吗?
晏九说,“楚清凰死了。”
“怎么死的?”
晏九惨笑一声,“被楚琊一箭从离国的城墙上射了下来。”
“皇上呢?”
晏九望着他,“皇上病了。”
他垂下头,从晏九出卖两人交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那一夜晏九在地宫里喝了许多酒,絮絮叨叨的拉着他说话。
“碧玺,你说这天下争着了又有什么意思?只要还有人坐在皇位上,就会不断的有战乱爆发。这天下从来没有真正的安宁。”
“碧玺,若是当初我就死在那殿前,我的心会不会好受一些?”
“碧玺,若是有下一世,我一定不做人,做猪做狗也是快活的。”
“碧玺,你这个没心肝的人。”
他麻木的看着晏九走出地宫,脸上依旧是平淡的没有表情。
非要痛哭流涕吗?
非要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干了多愧疚的事要用一辈子来后悔吗?
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才是难过?
当剑指在他的胸前,面前那人衣发如雪。
胸口隐隐的刺痛,那人目光冷漠的连半分表情都没有。
这是他欠这个人的,死在这个人手上,也是解脱。
当年不过落水相救,楚清凰放他两条生路,他这条命早就是楚清凰的了。如今得他一剑,便能偿还其一二。
楚清凰放了他第三次。
四肢早就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那一身冷冽的白一步步远离。
“楚清凰——”
当年我得楚琊之命,在栖凤宫外看了你三月。
当年我跪在殿前,得你一旨诏令,得已苟活。
当年我在太和殿外,夜夜见你啼血却不得相救
这所有的故事都太仓促。
明明是如玉温润的人,他还记得楚清凰穿着雪白衣衫,坐在树下哄人开心,冷面之人未笑自己却已笑的眼如弯月。楚清凰身体颀长,却总是看起来单薄,连他都觉得楚清凰像一朵莲,恨不得替他挡住这人世风雨。可是他却自己将这人逼上绝路
自此黄泉碧落皆不得相见。
看来他这一生,终究是欠了一个人,欠的连他连来世都觉得太轻。
面前的石门又要合上了,蜂拥而来的黑暗要将他吞噬。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缕迷雾一般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黑暗尽头。
他吃力的往前倾着身子,极力的试图再多看一眼,他恨不得方才自己就已经死了,化作魂魄再去对那人说一句。
对不起。
他刚一张口,血就顺着嘴巴涌了出来。
轰——
面前的石门闭合。
他茫然的瞪大眼,任凭眼前空旷的黑暗结束所有的沧海桑田。
所有的愧疚,都是要带到来世,带入轮回。只是楚清凰,却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终结。
这个故事只有开头,可是已足够让他在黑暗中咀嚼到死的那一刻。
“碧玺,你这个没心肝的人。”
他这么念着晏九对他说的话,眼泪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四个攻略人物都有各自的故事,他们和苏钰相遇所发生的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笔
很多没有表述清楚。
连楚烽都想写啊我要剁手!
第180章 梦魇×陷害×牢狱
铅灰色的云沉沉的积郁着;轰隆隆的雷声击穿天幕炸响在平地上。
满手是血的少年茫然的看着房间四周,惶恐的不知所措。
他的手上还抓着一把刀;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纤弱的手腕滑落下来;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此刻慌乱的表情。
“砰——”
大门被踹开,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
“救救我”少年扑上去一步,子弹打穿在他的脚下。
“我们已经确定你犯了蓄意杀害罪;你被逮捕了!”
“我没有!”少年惊恐的瞪大眼睛。
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的,几百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在手中的匕首掉落的一瞬间;数十个武装警察一拥而上,明晃晃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穿着严谨西装的男人站在漆黑发亮的车身前,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看不出半分情绪。被押解的少年看见这个男人之后陡然尖叫起来,“是你!都是你做的才对!苏钰——我要杀了你!”
铁一样的大掌钳制着他,不让他靠近一步。
站在车边的男人抬起头来;眉眼细长透着几分冷淡。
少年发了疯一样的踢蹬着,身后押着他的警察将他推搡进车里,连同那歇斯底里的惊呼。
最后一阵雷鸣炸空而响,暴雨倾盆而至
载着新一批囚犯的钢丝扎篷的黑色小货车驶入密歇斯监狱的铁闸门时,在各自囚室的罪犯们都兴奋的站了起来,透着铁窗往外面张望。
新来的囚犯年纪都不大,比起监狱里那些神经质的大块头活像是一窝惴惴不安的兔子。
被铐着手铐的囚犯一个个被手持电击棒的监狱长扯了下来,像狗一样的被往监狱里驱赶着。
长廊黑暗的好像看不见尽头,两旁的囚室里站满了虎视眈眈的罪犯。第一个踏入监狱的人被那起哄的叫嚷吓的脸色白了白,却被身后监管的人用电击棒戳中后腰生生推了进去。
“嘿,小婊子,你会喜欢这儿的!”
被电击棒打的扑倒在铁网旁的年轻男人被一个壮硕的罪犯盯着,那罪犯的目光似乎要生生将他的衣服扒干净一般。甚至还放肆的将手伸出铁网去摸年轻男人的胸膛。
在外面从未遭受到如此待遇的年轻男人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监狱里传来哄笑声。
“小兔子别怕,来你爸爸这儿!”
纹身刺满整个胸膛的男人大声吆喝着。
有了这样一个前车之鉴,跟在年轻男人身后的新人都脸色苍白,在电击棒的驱使下一个个全身发抖的走了进来,那模样活像踩在钢丝上,铁网里不断伸出手来拽他们的衣裳,偶尔还夹杂污言秽语。
当一个个新犯人接受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洗礼后,一个瘦弱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有着秀气的面庞,和那些已经长出阳刚轮廓的男人不同,他看起来非常的柔弱和可怜。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让整个只有男性荷尔蒙肆意乱窜的监狱霎时爆发出了更高的尖叫声。那些尖叫的内容也已经越来越下流,甚至到了连狱警都听不下去的地步,用电击棍打落他们发了疯一样往外伸的手,“你们这群野狗!要是再发疯我就叫你们尝尝把这电击棍塞进你们直肠的味道!”
狱警的声音很快被湮没下去,那些已经被漫长的监狱生涯逼成疯子的家伙哪里会去管他的威胁。
瘦弱的少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和那些瑟瑟发抖的新人不一样,他只有眼眶发着红,整个人看起来冷静的不像话。
仿佛那些污言秽语都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一般。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因为惶然的躲避那些不断向他伸过来的手而被另一侧的野兽抓住了胳膊,放肆的手掌在他身上揉捏着,年轻男人崩溃一样的哭叫挣扎着,然而他的哭叫声只为他招来了更多灾难——在狱警无暇顾及的那段时间,他身上那件白色的囚衣已经深深被扯碎,长年未曾修剪过指甲的囚犯在他后背的胸前刮出密密麻麻的血痕。
“吵什么吵!”狱警的电击棒招呼过来,那些手呼啦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年轻男人软的坐在地上哭泣着,撕碎的囚衣挂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可怜的不得了。
狱警冷笑一声。
这样没用的人进来这监狱里会发生什么,连猜也不用猜。
密歇斯监狱是所有弱者的地狱,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起来!”电击棒打在年轻男人的肩膀上,年轻男人痛呼一声,然后扶着地站了起来,继续往里面走着。
陆陆续续有人遭到骚扰,狱警不胜其烦的将那些伸出铁网的手一个个打了回去,更多的新人开始崩溃,微弱的啜泣声不断响起。
只有那个少年一直低着头。
他们依次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囚室里,铁网被拉上的声音刺耳的就像在关闭地狱通往人间的大门。
在他们的对面是另一所囚室,同样的宽敞,可是那里只关着一个男人。他和所有进监狱前被强制剃头的人不一样,他有长的足以遮住一双眼睛的黑色碎发,身上的囚服被他胡乱的系在腰间,露出修长的身躯和一只打着石膏的手。
原本临近的几个囚室还在为这些新人起哄,他一脚蹬在墙边的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整个监狱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跟娘们一样。”男人嘁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有杀人——我要出去,我是无辜的!”已经被吓坏的青年男人捂着自己的脸痛哭着。
从床板上站起来的男人将腰上的囚衣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