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换个院子住的事,相黎在白宁非满含歉意的眼神下,终是没有说出口。
姜澈看着相黎苍白的脸色和脸上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相黎强自忍下一个哈欠,忍得眼角又泛出泪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身子变得矫情了。以前到处游历的时候,荒山野岭都能睡得很熟。我家先生总是说,搁我自己,睡那么沉一定会让狼叼了吃的。”相黎说完,自嘲的“呵呵”笑了两声,笑到一半,又被哈欠打断。
姜澈见状担心地说:“你先在这睡会吧,拿被褥的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亲自去帮你拿。”
捂着嘴巴打完一个哈欠,相黎开口道:“不用了,只是生物钟突然被打乱了的正常反应。现在要是睡了,晚上又睡不着可就麻烦了。我过两天就习惯了,所以,不用刻意对我特别照顾,我会不自在的。”
姜澈和白宁非一起,把相黎送到了书院门口。
相黎晚上回来时,书房和药房都已经整理出来,厕所也建好了,只有浴室,因为比较麻烦一些,必须请专门的工匠,要过些天才能准备好。
相黎当天吃过晚饭后用浴桶在自己房间洗了澡,谁都没有倒就上了床。鼻间充斥着自己熟悉的药香,这一晚,相黎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达尔文的进化论理念,“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相黎觉得,自己一定是这种理念最好的践行者。
与医馆完全不同的生活节奏,相黎只用了一周就习惯了。一周上三天课,上课之前或之后,在教师办公室跟其他人聊天,晚上帮蓟楚额外补习,偶尔,拗不过相狄留他在房间睡觉。
悠闲、有规律、有节奏、没烦恼。
如果不是相狄偶尔表现出来的欲言又止和她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的一双在暗处盯着她的眼睛,相黎觉得,这种生活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了。
打破这种完美的幕布,还原生活本来面貌的,是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戚无殇的归来。
迫不及待的想要与相黎进行一年一次的比试约定的戚无殇,在他的欢迎宴会上,就对相黎下了毒。
虽然那么轻易的得手让戚无殇有些诧异,但是,对相黎的医术和敏锐感知能力足够信任的他,并没有当场就为相黎解读。
之后,相黎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戚无殇也一直以为相黎已经解了毒,怕他难堪才没有说破。直到相黎晕倒在讲台上,被樊丑带到他的院子,正在研究新的毒药的他为相黎诊过脉之后,才发现相黎并没有为自己解读,不止如此,戚无殇还察知了一件让他震惊和不解的事情。
虽然一直沉溺于制毒之术中不关心他事,可是,作为一个医者,戚无殇自然很清楚造成相黎现在的状况必须的是什么。虽说他自己并没有觉得婚姻和性一定得关联在一起,但在樊丑向他问相黎的状况时,他只是说她中了毒,其他的都没有说。
两个时辰后,相黎在满屋子人关切的目光中醒来,对这种阵势受宠若惊的她从床上坐起来道:“怎么了,大家都围在这里?”
姜澈看着相黎苍白的脸色道:“对不起,向月,说要好好照顾你,可是,却让你在讲台上晕倒。”
相黎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要过几天才会出现晕厥的状况,所以,没有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说,吓着大家了。多谢大家关心,我没事,大家都忙自己的去吧。”
姜澈见相黎不愿说,就让众人离开了相黎的房间,之后,他看上房门走回来道:“戚先生说你中毒了,具体情况没有仔细说。看你刚才的反应,你好像知道自己的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相黎了然又无奈地对姜澈招了招手道:“小岚,你坐,我慢慢跟你说。“
看着相黎的表情,姜澈突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反而后退了两步道:“你说吧,我站着听。”
相黎失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稍微有点儿麻烦,所以,你过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姜澈狐疑地坐在了相黎床边的凳子上,相黎却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上去。
姜澈坐定后,相黎看了看屋顶道:“小岚,我中毒了。”见姜澈脸色变了,相黎赶紧笑着抬手道:“让我说完。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我自己也能解。至于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解,那是因为,解药中有一味是终止妊娠的。而比较麻烦的是,我怀孕了,到现在十一周。”相黎说着,带着无奈的笑意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沉默了良久,姜澈开口道:“如果一直不解毒,你会怎么样?”
“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檀中穴和百会穴,也会一直服用抑制毒素扩散的药物。在孩子出生前,身体不会有问题的。”说话的时候,相黎脸上一直挂着令人安然的微笑。
“那孩子出生后,你会怎么样?”相黎努力做出来的表情,即使能骗过其他任何人,也骗不过知她甚深的姜澈。
“我会尽量在七个月时产下这个孩子,在生产之前,我也会提前准备好解药,如果生产顺利,毒性侵入脏腑之前饮下解药就没事了。”
夹杂了“如果”的解释,总是让人不能安心。可是,即便如此,面对这样态度坚定的相黎,姜澈也知道说服她现在解毒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请保证母子平安。否则,我会让这个孩子为你殉葬的。”姜澈说着,露出相黎从来没有见过的狠绝表情,那张脸上,不带他平日的半点温润儒雅。
相黎握住姜澈的手声音发颤地道:“我自然是想活下去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意外的嘛。即便不是中毒,死于难产的妇人也是很多的,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剖腹产、没有止血钳,又不能输血,又没有抗生素的时代。”
姜澈抽出相黎握着他的手恢复了往日的温润表情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不仅会让那个孩子为你殉葬,还会夺了那个男人最想要的东西。”
相黎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却只能用惨淡来形容,她颤着手附上姜澈的手道:“小岚,你不会的。告诉我,你不会的。”
姜澈这一次没有抽出手,而是用另一只手附上了相黎颤抖的手道:“如果你活着,我愿意为你做蓟岚。如果你不在了,我只是姜澈。和那个人一样,流着姜家的血液。”
相黎几乎带着哭腔道:“小岚,你别这样。你还有自己的幸福要追求,还有书院这个理想要守护。即使我发生意外,你还是有自己的人生呀。”
姜澈帮相黎拭着眼泪道:“无求心中一旦有了所求,就没有办法再如以前一般保持平静了。你的到来,不仅让我的生命不至于早夭,还让我找到了此生的目标和梦想。甚至连那份无望的爱恋,我也想试着争取一下。可是,如果你突然又走了,我怎么能安心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又怎么能让那个害你如斯的人站在天下之巅肆意而为?”
相黎伸手帮姜澈擦了擦眼泪道:“小岚,你分明是一个温柔的人,干嘛要说这些令人发颤的话呢?我不会发生意外的,上天既然让我们在这个世界重逢,就是要我补偿前世欠下你的债。我怎么能欠你更多而离开呢?”
姜澈握住相黎的手道:“那孩子?”
相黎破涕而笑道:“如果我视生命如敝屣,那,我还是医者,还是你认识的向月吗?”
听了相黎的话,姜澈颓然地道:“果然还是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了吗?即使说出了那样的话。”
相黎加深了脸上的笑容道:“因为我知道小岚是温柔的人呀。”
姜澈瞪了相黎一眼,见相黎脸上的笑意不减,自己也无奈的笑了开来。
当晚,高阳王府,思蓉苑书房,姜漓对跪在地上的樊丑道:“不是让你时刻不离的保护王妃吗?怎么擅离职守,还闯入了府中?”
樊丑跪在地上道:“主人恕罪,樊丑确实是有不得不当面向主人汇报的要事才敢来见主人的。”
姜漓深吸了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样子道:“起来说吧,到底什么事?”
樊丑起身道:“王妃中毒了,虽是她自己能解开的毒,但是,王妃坚持不解,因为解药中有一味是终止妊娠的,而王妃,现在怀有身孕。”
说到这里,樊丑停了下来,那双在相黎面前总是含笑的凤眼带着难掩责的责怪之意看着姜漓。
姜漓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本王,想让本王如何处理?”
姜漓出乎意外的反应,让樊丑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如果主人亲自劝解王妃解毒的话”
姜漓面上挂着惨淡的笑容道:“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吗?本王现在做出这样的事,她怕是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又怎么会听我的劝。你回去吧,好好保护她。还有,别自作聪明想让她服下堕胎的药。”
待樊丑离开之后,姜漓拿出袖中的雕像对着它道:“你我之间,竟是如此的祸不单行呀。但是,你会平安无事的,对吧?因为,你答应过要与我一世相守,携手白头的。”
陈隽相邀
虽然在说服相黎服下解药这一点上姜澈无能为力,但是,在其他方面,他却完全没有给相黎发表意见的机会。
首先是相黎在书院的教职,因为她中毒和怀孕的关系,姜澈让戚无殇担任了全部医科的教学。这件事,戚无殇本人也毫无异义的接受了,甚至还向相黎借了她前一个月的教案来看。
这一点,相黎虽表明现在孩子还是小月份,上课也没有关系,姜澈却以她曾在课堂晕倒为由坚决阻止她继续授课。相黎无耐,只得答应。
可是,这么多年忙碌过来,骤然闲下来,相黎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她让人从山下拿了她的医书和笔记上来,并且养了小白鼠,准备尝试一下有没有别的解毒方法。
可是,姜澈却严格限制相黎每天在书房和药房的时间,每天上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