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用得着易洛迦来教他忍耐?
苏越不想再理睬这个可笑的金头发蠢货,现在他看到了宴会的中心——那个披金戴银,正在接受祝酒的美丽女子,易北国臭名昭著的昭郡主。他按照总管之前交待过的,朝她走了过去,弯下腰,用他不习惯的易北礼节,亲吻她的裙裾。
“我尊敬的郡主,允我以膜拜月神的纯净心灵,膜拜您的荣光。”苏越照本宣科地干巴巴背诵,心里仍不住冷笑,反正他从不信神,更不信易北人才会膜拜的月神,他继续道,“愿仁慈的月神福佑您体态安康,谨以——”
“你就是苏越?”看来对这一串冗长拗口的托辞厌倦的远不止他一个,那位昭郡主打断了他,她显然对他更感兴趣,“那个烧死易萧娜的商国太子?”
“是。”
“抬起头来我看看。”
苏越抬头,对上了一双绿色的杏仁眼。昭郡主果然国色天香,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苏越没有移开视线,自然昭郡主也没有。
“我讨厌你。”过了很久,昭郡主眯着眼睛,轻声说,拍了拍苏越的脸颊,“我讨厌俊俏的狗奴才,你知道吗?下贱的人,就该有下贱的长相,你的脸,应该和你辉煌荣华的过去一起毁掉。”
她俯□来,嘴唇凑在他耳边,咯咯笑了起来:“太子殿下,我帮你毁掉它,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似极轻软的猫叫,只有苏越听见了。
这之后的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昭郡主在刻意为难苏越,她一会儿故意打翻茶杯,一会儿把切肉的刀子往苏越脚背上掷,一会儿要求苏越去拿盐,等盐拿来了却又无理取闹地说自己明明要的是砂糖。
傻子都能感觉到她的挑衅,苏越知道没有人会来阻止她,这是易北王想要看到的场面,他知道那个人正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趣地远远望着,可他不想回头,他不愿意看到易北王那张餍足的笑脸。
“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昭郡主的鼻尖凑在碗前,她眯起眼睛盯着汤,说,“真有意思,好像是一根头发?我记得这是木瓜仔排汤吧?没有人告诉过我佐料里会掺进一根愚蠢的黑色头发。是你丢进去的吗?”
在场的人拥有黑头发的只有林瑞哲和苏越,可是昭郡主汤碗里的头发是淡棕色的,和她自己的发色一样。
苏越微笑道:“郡主,这根头发是棕色的。”
“我说是黑色的就事黑色的。”昭郡主危险地望着他,然后她把头发用汤勺舀起来,举给周围的人看,盛气凌人的样子,“你们看,这是什么颜色的?”
一干人维维诺诺:“黑色的,当然是黑色的”
“”苏越闭了闭眼睛,然后道,“抱歉,是我看错了,我帮您换一盘好吗?”
“你不用带着怨气去做。”昭郡主微笑道,“我冤枉你了吗?前太子殿下?”
她故意把前这个字咬得很重。
“当然没有。”
只是你和你的狗腿子都瞎了狗眼而已。
苏越俯身去端汤碗的时候,昭郡主突然站了起来,她的手里拿着切熟肉用的那种银亮的刀子,然后她用了相当拙劣的掩饰动作,将刀刃反转过去,苏越只觉得光亮一闪,他敏感地觉察到不对劲,正想后退的时候,刀子已经刺到了他的左颊上。
“哎呀,真是的,我正要去叉那边那块熏鱼,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睛,自己凑过来了?”昭郡主尖声叫道。
苏越紧抿着嘴唇,他的眼神幽暗得像是草丛里冷冷滑弋过的蛇,刀子不是很锋利,但是昭郡主用的力道非常大,刀尖已经没入,他的左颊被刺破了,毒辣辣的疼痛迅速像野火般蔓延开来。
昭郡主拔出刀子,苏越看到刀尖上一层猩红色的血液,他能感觉到有新鲜而且腥涩的液体顺着面颊的弧度淌下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掌中鲜红扎眼。
苏越抬起头来,望着她,昭郡主从相反的方向也望着他。
“你不打算去给我换一把刀子吗?”她说,“这把脏了,不能用了。”
她把刀子扔到了地上。
苏越站在原处,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地上的刀子,没有动,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拢在他们周围,他们都想看这个蛮不讲理的郡主是怎样修理这个心狠手辣的前太子殿下的。
“你聋了吗?”昭郡主大声问。
“你知道,在易萧娜公主死之前,我对她做了什么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眼底的色彩捉摸不定,“让我来告诉你罢,昭郡主,我派人在她的身上刻字,用小刀,一笔一画地刻字,从脖颈,一直到脚底心,她哭闹得不停,可是我听着那些惨叫,就觉得好开心我没日没夜地折磨她,在那些字迹上抹蜂蜜水,然后放蚂蚁,那些蚂蚁啊黑压压的一片围成了字形呵呵,别提有多美了。”
他露出了近乎变态的笑容,然后他抬起脸,面前的昭郡主被他突如其来的诡异气势震慑得后退了一步。
苏越用修长的指尖抹过自己伤口,沾了鲜血,然后轻舔过去,笑容突然像恶鬼似的拧紧:“直接拿刀子刺,昭郡主,你真愚蠢得近乎可悲。让我来教你,怎样才能折磨到别人,好不好?”
易洛迦之前让他千万要忍耐的嘱咐已经被他毫不留恋地抛弃,苏越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将手中的瓷碗狠狠击碎在桌角,他一把揪过完全吓傻了的昭郡主的领口,将她扯近自己,然后他用锋利的碎瓷片一下子扎进了她的左耳中。
鲜血四溅。
“啊啊!!!”
昭郡主发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她疯狂地捶打着苏越的胸膛,可苏越只是一脸漠然,颊边的血红犹如死囚的妆纹。
百闻不如一见,那些听说过苏越残忍的甲士直到今天才亲眼目睹了他嗜血暴虐的场面,他的手上尽是昭郡主的血,昭郡主的耳朵几乎被他整个刺穿,可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指也丝毫没有颤抖。
苏越卡着昭郡主的咽喉,侍卫都僵愣在原处,一动不敢动,不知该怎样上前阻拦。
“这一下,是替那根黑色的头发。”苏越冷冷道,再次举起了手里血淋淋的碎瓷,“接下来,是替我脸上正在淌血的那道疤!”
昭郡主色厉内荏,此刻已经哭得哽咽不清,腿脚软如筛糠,竟是站也站不稳了。苏越却是毫无怜悯,也不怕事后自己会被易北王千刀万剐,另一次攻击就要扬手落下。
昭郡主尖叫起来,可就在苏越手上的碎瓷将再次刺伤她的时候,苏越突然顿住了。
一把泛着幽幽寒光的剑十平八稳地抵在了他的后背中心,锋利的剑尖已经戳破了他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铁器就在他的后面,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轻颤。
“放开她。”林瑞哲的声音从苏越身后传了过来,他的脸色铁青,每念一个字都像要把牙给碾碎般用力,“否则我就用你对付公主的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越没有动。
“放开她!立刻!!”林瑞哲提高了嗓音,雄狮般地咆哮。
苏越垂下眼帘,嘴角是一丝淡然而自嘲的笑意,然后“叮”的一声,他扔掉了手中的碎瓷,像抛开垃圾似的推开啜泣不已的昭郡主。
他回过身,沿着雪亮的剑身笔直看向林瑞哲
10、负伤 。。。
,那人冰冰凉凉的剑就抵在他的胸口,温度和他的心一般透冷。
“林将军,就算我放开了她,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他状似平静地问他,眉头却微微蹙起,不自然地苦涩。
苏越总是能说出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真相。或许说他从来都不会欺骗自己,去相信一些冠冕堂皇的假话。
他当然知道,即使他放开昭郡主,林瑞哲也不会轻饶他,因为他刚才关于易萧娜的那番话,一定激怒了林瑞哲。
所以当林瑞哲手中的剑刺进他的胸腔时,他竟然感到一丝可悲的得意,他抬起手,握住剑身,鲜血汩汩淌了下来,一抹微笑在他唇角融化。
苏越有些开心,这么多年了,原来他的心脏还是在的,剑刺进来,还会痛。
“林瑞哲你这个骗子”
他喃喃,然后世界开始颠簸摇曳,他觉得自己在一艘孤零零的船上,船行驶在枫叶织成的红色海洋里。
他在一片猩红中向后倒去,直到有双温暖的手臂接纳了他。
苏越闭上眼睛之前,恍惚看到了一抹耀眼的金色。
11
11、暗潮 。。。
大殿内一时死寂,只听见昭郡主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林瑞哲站在原处,仍然保持着刺向苏越时的姿势,他黑色的瞳仁往下凝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易洛迦半跪在地上,他怀里抱着那个商国的前太子,那一剑林瑞哲没有含糊,苏越受了很重的伤,大片瑰红的鲜血洇红了他的胸襟,易洛迦怕他的伤口再次迸裂,不敢摇动他,只是轻轻唤他的名字:“苏越?”
没有人应他。
易洛迦凝望着怀里的人,脸色阴霾得可怕。
林瑞哲道:“平西爵,你这是”
易洛迦没有理林瑞哲,他低着头,握紧了苏越的肩膀,声音里满是风雨的气息:
“骑兵部。”
林瑞哲后退一步,微微变了脸色,骑兵部是大陆军下的一个兵部,全兵部由易洛迦领率,他不知道易洛迦这个时候要找他们做什么。
可是他还来不及思考完,宴会中那些穿着白色军服的军官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白茫茫的一片人,个个眼睛都望着易洛迦。
王座上的易北王稍稍动弹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易洛迦抬头瞥了那些军官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