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杨氏终于下定决心将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的苦衷向父亲倾诉,否则再样下去,自己早晚会发疯的。
“哎!”一声轻叹中,杨氏低声道:“近来很多事让女儿倍感压抑,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恶气不吐不快,今日便对父亲和盘托出。也好替女儿想想办法。”
“嗯?”杨奇闻声错愕,随之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杨氏,神情坚决地颔首道:“即使是天塌下来,也有为父替你撑着。有心事不要藏着掖着。但讲无妨!”
杨氏极为感动,双眸隐隐浮现着泪光,可她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时下城中局势如何,父亲知之甚详,便无须女儿多言。女儿虽是李利、李暹兄弟二人的长辈婶娘,实际上却是他们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必被此二人所害?”
杨氏乍一开口便让杨奇大吃一惊,让他忍不住打断杨氏的话,惊声道:“影儿何出此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利兄弟二人为何要加害于你?”
这一刻,杨奇是真的有些急眼了。因为他此行是带着重大使命而来,而这一切全都寄托在女儿杨氏身上,可谓是成败在此一举。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杨氏却告诉他,李利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当真这样,那杨奇蓄谋已久的计划便将付之东流,两年多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这让他如何能不急?
眼见父亲大惊失色,杨氏非但没有察觉父亲的神色有何不妥,反倒大为感动,认为父亲这是关心自己,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父亲有所不知。早年女儿曾与李利兄弟二人的生母阎氏一起生活,当时宅院很小,夫君仅是军中校尉而已,家境并不宽裕。可阎氏却体弱多病,常年以药续命,所需药材皆是名贵草药,价格不菲。而那时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都依靠夫君微薄的俸禄过日子,处境十分艰难,原本还能勉强度日,可自从阎氏母子住进府里之后,全家人的生活每况日下,愈发困顿。因此,女儿一气之下便背着夫君停了阎氏的汤药,吩咐下人不许再给她熬药治病。没想到,汤药一停,不到两个月阎氏便一命呜呼,病死在榻上。”
说到这里,杨氏白皙的脸颊显得格外苍白,似是心有余悸,惧怕不已。
强行镇定心神后,杨氏接着道:“所幸,当时夫君领兵在外,而李利兄弟二人也跟在夫君身边,并不知道他们的母亲阎氏已死。于是女儿便将此事隐瞒下来,夫君出征回来时,我对他说把阎氏送回北地郡老家住一段时间,恰好那时黄巾贼作乱,夫君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无暇他顾。这样一来二去,阎氏之死便隐瞒了长达数年之久,直到四年前李利独自领军从陈留大胜回来,这件事再也隐瞒不住了。当时女儿一口咬定阎氏是病死的,李利兄弟二人也无可奈何,事后为了防止他们兄弟追查此事,我便将他们赶出家门,以免府中仆人多嘴多舌,将阎氏之死的真相泄露出去。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当初寄居屋檐下的李利竟有这么大出息,短短数年之间便权倾天下。时至今日,只要李利命人追查此事,阎氏之死的真相便无所遁形,势必会被查出来。所以,还请父亲替女儿想想办法,救我性命。否则,女儿早晚死在李利手里!”
耳边听着杨氏的讲述,杨奇起初还暗自揪心,唯恐女儿得罪了李利,那便大事休矣。可听到后面,杨奇越听越轻松,以致于心中暗自窃喜,暗自忖度道:“真是天助我也,大事成矣!”
对于杨氏讲述的李利生母阎氏之死,在杨奇看来,女儿杨氏根本就是当局者迷,太小看李利的能力和城府了。杨氏以为李利现在还不知道此事,这纯粹是自以为是,大错而特错。此时,杨奇不用脑子想便知道李利早已将阎氏之死追查的清清楚楚,正因为知道真相,了解到李家当年确实很困难,无力维持阎氏续命的昂贵汤药,所以李利才会迟迟不予追究,有心饶恕杨氏。否则,三年前李利入主长安之时,便是杨氏丧命之日。只可惜杨氏自己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认为李利会加害于她。
然而,杨氏对李利兄弟的恐惧心理,正是其父杨奇最希望看到的,正好为他所用。
随后,杨氏屏退侍婢,父女俩在内堂里密议良久,直到李傕回府,杨奇才急匆匆地从司空府后门离开。
第838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将军府。
府门前,郭嘉亲自将幽州长史关靖一行人送出府门,目送他们坐上马车离开。
像这样笑脸相送之事,郭嘉这两天可是没少干,算上此刻离去的幽州使团,这已经是第四拨了。
在此之前的两天里,每天接待两拨使团,上午一拨,下午一拨,晚上则不安排接见。
昨天清晨,李利从陈仓前线赶回来。回到府中稍事梳洗后,披上锦袍便接见荆州使团。
荆州使团的主事人是荆州望族蔡氏一族的蔡和,也就是荆州蔡瑁的弟弟。
见面时,蔡和甚为乖巧,不但拿出刘表进献的酎金清单,还代表蔡氏一族额外奉上一份十分可观的“心意”。眼见蔡家如此慷慨,李利自然不会推却,坦然受之,并且毫不吝啬,对蔡氏一族大加封赏:加封蔡瑁为荆州上将军、汉寿亭侯,张允为奋武将军,蔡和为奋勇将军,蔡中为中郎将。
中午时分,李利在正堂设宴招待荆州使团,并在席间单独将蔡叫到内堂叙话。这一叙谈便是半个时辰,至于双方说些什么,除了当事人和作陪的郭嘉之外,旁人根本无从得知。只知道蔡和带着使团离开大将军府时,神情很是激动,右手手袖鼓鼓的,似是带着什么东西,兴高采烈的坐上马车返回驿馆。
当天下午进入大将军府的使团有些出人预料,这拨人是吕布派来的使者,领头之人便是三年前灞河之战中险些死在李利手上的中郎将魏续。魏续此来并没有带多少进贡酎金,因为时下兖州战事吃紧,大队车马很难从曹操的地盘上通过,是以他此番算是轻车简从而来,只携带着四件价值连城的稀罕之物。还有吕布的亲笔手书,也算是诚意十足。
只是吕布手书的密信却是透露着求助之意,显然是抵挡不住曹操大军的凶猛攻势,兖州快要保不住了。故而。从来不服软的吕布也忍不住向李利求助。希望李利能出兵河南郡,端掉曹操的临时老巢。对于魏续一行。李利同样是以礼相待,傍晚设宴款待,宾主皆宜,没有拂了吕布使团的面子。
但是。李利在宴席上仅仅坐了片刻便提前离开大堂,不置可否,没有正式表态,随后由郭嘉负责招待魏续一行人。至于郭嘉对魏续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见魏续离开将军府时一脸难色,似是遇到十分棘手却又无法拒绝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做不了主,只能尽快返回兖州禀报吕布,最终还得吕布拿主意。
这是昨天的接待情况,全部都由郭嘉负责安排。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上午,李利接见了寿春袁术派来的使团,主事人是袁术的族叔袁遗,还带着两名将领保护使团沿途安全。酎金礼单相当丰厚,整整三万石粮草和一万五千金,这对素来吝啬的袁术而言,也算是破天荒地头一次,乃最近三年来进贡钱粮之最,难得慷慨一回。但扬州使团对外宣称却只有三万石粮草,并未道出实情,而这恰恰是袁术的一贯风格,极为爱惜颜面,轻易不会向任何人示弱,纯粹是打肿脸装胖子。
面对袁遗一行,李利表现得十分谦和,大摆筵席,好酒好肉招待,并对袁术慷慨解囊之举大加赞赏。然而,他也仅限于口头赞赏而已,实际上却是敷衍了事,对袁术书信中所提到的请求敕封扬州牧和惩处刘繇之事矢口不提。宴席中途,李利便借口军务繁忙提前离开,随后便由郭嘉接到他们。对于袁术使团,郭嘉没有多说什么,俨然是公事公办,奉命迎来送往而已。
下午,李利接见了幽州使团一行,并破例高规格款待他们。席间,李利在正院内堂设宴单独与关靖密谈,前后长达一个时辰,待商议结束后,由郭嘉亲自将关靖送出府门。接待规格之高,乃各路使团之首,为此关靖颇感受宠若惊,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高高兴兴而去。
“都走了,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这样繁琐的应酬确实很费神,也很折磨人,远比领兵打仗还要辛苦得多。”
正堂上,李利好整以暇地坐在堂下悠闲品茶,看到郭嘉进来便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主公所言甚是。”看到李利确实有些疲惫,郭嘉微笑道:“连日来,主公奔波于陈仓前线与长安之间,确实很劳累。微臣知道主公素来不喜应酬,奈何此番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势在必行,否则便错失了一次结交各路诸侯的好机会。是以,微臣才派出快马前往陈仓,请主公回来主持大局;若是见不到主公,各方使团便不愿离去,回去也无法向他们各自的主公复命。所以能者多劳嘛,只能劳烦主公多跑一趟。呵呵呵!”
说完话后,郭嘉欣然而笑,神情很随意,毫不拘束。而这也是李利最欣赏郭嘉之处,说话随意却有分寸,在李利面前,既不拘谨又不失恭敬,让人很舒服,愿意与之交谈。
“哈哈哈!”果然,李利开怀而笑,朗声道:“说起来,最近着实辛苦奉孝了。整天面对这些喋喋不休的诸侯使者,这才是最磨人的。”
郭嘉微笑道:“此乃微臣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恰恰相反,似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应酬之事,微臣非但不嫌麻烦,反而希望多多益善。仅仅半个月时间,各路诸侯使团相继入京,为我军进献了数十万石粮草,还有十几万金。如此丰厚的应酬,何乐而不为呢?
而这些诸侯使团进献的酎金,只是此次诸多进项的一小部分。真正值得欣喜的是,此番跟随诸侯使团进京的还有数十家各州各郡的士族和豪强缙绅们,这才是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