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平顺着一望,点头道:〃那边甚好。等我取个铲子;我俩一同过去。〃
先前何塞平也未作什么体力活,见天色已暗,怕这张东一人做活儿费时,便找着了把铲子要同去。张东倒有些为难,队长派自个儿来是帮忙干活儿,却要何大夫一起做事,担心回营遭责备,忙道:〃何大夫,你歇着,我张东一人。。。。。。〃
何塞平未待他说完,便转身走向前边,张东只得急急跟上,见张东还要开口,何塞平轻笑一声,拍着张东的肩强迫着一起去了。
两人两铲,不多时,倒也掘了不少土。雨尚未停,身上粘腻难受,张东本就补丁破衣颜色灰暗,沾了土倒不明显。何塞平本衣裳干净,土色在他身上却是扎眼。张东几番让何塞平一旁休息,直到何塞平沉了脸,方才关紧嘴巴,加快手上速度。
见茅沟已有二尺来深,张东想歇了,便催何塞平一同走。不想何大夫对这茅沟不甚满意,道这茅沟不深。它除给士兵拉撒,还需安置其他污物,军营人多,污物处理不当,易发生瘟病。张东惊讶挖个茅沟也有讲究,何塞平笑答这便是茅沟学问。
〃挖的地方甚是重要,不可近水源,不可近粮草,远离营房有不可太远,防士兵如厕后不能及时归队,自然也不可离营房太近。〃何塞平见张东认真,铲了两铲又道,〃牲口和士兵生活污物更要掩埋妥当,不便埋的便都烧了。这都防疫病,若尚未打仗,却被这给折腾了,岂不甚惨!〃
张东听得仔细,恭恭敬敬向他叩个头,道:〃何大夫,今儿我算知道这活儿也是个特紧要的活儿!何大夫晓得的事真多,张东佩服您了!〃
何塞平微微一笑:〃这些兵书上都有,我也不过纸上谈兵!别轻瞧小事,那可都是不得不为之事。〃
张东喜欢看何大夫笑,连声道是。纸上谈兵被张东认定是何塞平谦虚,何塞平是常年与军出征的军医,军中大事小事都知一二,于是二人铲子一来二往,不多功夫,这事也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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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提着铲子走回营地,才走几步,却见有人至南而来。走在前边那人,身着军袍,目光冷冽,见到张东身旁何塞平衣着污秽,更是眉头紧锁,大步流星地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双目半开半闭眯缝着,看起来像个书生,却也穿着身军衣。
见到二人,何塞平忙上前行了个礼,起身道:〃林将军、邵副将军,我这边已安置妥当,劳烦将军挂心了。瞧我这边方才也忙得焦头烂额,没注意二位,不然定准备茶水伺候,多有失礼,望将军海涵。〃 顾震旦大将军下列四位将军,这林靖鸿林将军便是其中之一的后北营的将军,身旁白面书生则是副将邵重羽。
张东此前未见过这二人,闻得何塞平唤二人将军,慌忙丢了铲子,一躬身跪在地上:〃小人张东,参见将军、副将军。〃
林将军鹰目未及张东,倒是身后的邵副将军眯着眼打量了下他,示意他起身。张东站定后哪还敢望他们,垂下头矮着身小心翼翼藏到何塞平身后。静下心绪,又想难得见着大人物,不瞧上眼很是吃亏,张东便大着胆偷偷用眼角撇去,林将军他是怕的很,邵副将军瞧来面善想来能看几眼。入眼一双布鞋,被雨水打湿后更显深暗,张东暗想雨天行路难,自己与何大夫裤脚早已布满点点斑斑污泥,不知这位怎走路,挨着鞋帮的白色棉布裤脚不见一点污渍。再向上则是普通军兵的布衣,张东觉那未束起的黑发倒是好看,缕缕搭在肩上,也有些湿却是湿得发亮惹眼的很。正大胆地想瞧清那脸,却对上一双神采流动的细目,不同于何大夫的清雅温和,此人更多一份清傲暗藏于眼眉间。撞上眼让张东大为惶恐,尴尬中慌忙垂目,双手下意识整整衣襟,老实立在一旁听话。
〃何大夫这边忙,我自是知道,怎会讨你一碗茶喝。本将只是来瞧瞧,见你这边安好也放了心。〃林将军入医营没瞧着何塞平,便四处找了番,如今见着方才展了眉。
〃何大夫,你可别被林将军唬着,他可就是为讨这碗水来的,〃不理会林靖鸿的眼色,邵重羽笑道,〃现你也瞧见我们来了,不如我们就歇下,这位叫张东的也一同来,喝碗水再走。〃
何塞平也笑道:〃那是,二位这边请。〃
张东本要就此告退,被邵副将军一说倒有些进退不得,跟去怕是太大胆,不去又拨了副将军的面子,无论怎样往后日子都会不好过。何塞平也看出他为难,便替他做了主:〃张东,既然邵副将军让你同去,就一同来吧。〃张东这才点了头,跟在三人身后,回了营帐。
何塞平洗了手叫来几碗茶水,三人便在营帐中坐下。张东见他们又闲聊了几句,知他们之间熟稔,自己却不敢再多呆,匆忙灌下碗水,便行礼要出营帐。此时已是晚膳之时,机灵的小兵将饭菜送入账内,将军们的晚膳甚好,还有鱼肉,张东平日也就吃些白饭菜叶,沾不到荤食,加之现下正饥饿,闻到香味已是直咽口水,更慌不择路准备退出去。何塞平在他走前塞了个白面肉包在他手里,说是奖励今日他劳作有功,邵重羽却说一个小气,又抓起另个盘中的一个包子塞在他另只手里,张东最后在林将军鹰目注视下,怀揣两个包子,逃也似的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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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队尾营区,陆队这边都已吃过,张东不在,自也没有人为他留份儿,张东暗自庆幸自个儿得了两个包子,一想到这包子还是何大夫和邵副将军给的,更是得意,正要吃,却见队长陆生迎面而来。张东料定陆队长要絮絮叨叨一通问,不想陆生只是敷衍着问了几个问题便走了,张东心中奇怪,暗道陆队长平日是阿妈性子,今日如此爽快,有什么事不成?
再看队中兄弟神色,细细瞧还真瞧出几分阴沉,更是疑惑,问了黄老头,才知队上的兄弟与前边杨队的人起了冲突,陆队长正要过去杨队那边,便走得急了。
黄老头思量着,低声道出那事:〃方才我们见杨队那边驻好桩,便思量着去搬那些兵器,商量后决定先把大件的搬到帐下。具体老头儿我也没瞧清,就在我们放兵器时,有个帐旁的人就叫上了,说我们这边人不长眼,把兵器尖头戳他们身上。我们这边直道歉,但那边人也不理会,直接抄家伙就打了我们这队兄弟。〃
说这话时,又有人凑过头来,张东细细问了个清楚,理出个大概。便是杨队人大喝有人戳伤了他,其实也就是寻衅,没人真戳他是他自个儿不小心撞上。本道个谦也就太平,无奈被寻衅的小子也是认死理的,硬是不低头,便彻底恼了那人。后几个合事儿的陆队兄弟上前规劝,却全都受了鱼秧之罪。杨队那边人蛮横,结队打了人还威胁,谁敢再帮那小子就揍他妈满地找牙。他们要那嘴硬的小子给他们跪地舔鞋,那小子更是不肯,于是又遭了顿毒打。
军营没外人想象的光鲜,绕是像擎武军这般纪律森严的队伍里,也少不了怕强欺弱的事在。杨队人比张东他们早参军数年,张东他们所谓新兵,杨队那些人便所谓老兵,老兵结伙要给新兵些〃规矩〃,张东他们却也没什么反抗余地,自然往后都加紧尾巴小心些好。
〃那小子现在在哪?〃打听到那小子叫做齐瑞安,张东心道这名字倒像福贵人家给起的,怎就被分到自己这队来的,也就起了瞧瞧的心思。
〃在最北边那营门口靠着呢,都没饭吃。〃
诧异这齐瑞安被打得挺惨,衣服没几处干净都混着血和泥巴,人靠着一旁桩子上,一根细脖子支撑着头的重量。张东放慢速度朝他走去,却被黄老头拽住手臂,黄老头叹气道:〃张小子,你可别去多管闲事。〃
张东也叹:〃我想管,不也没这胆么。〃说是这样说,张东还是多看了齐瑞安几眼。
夜晚,没有月亮,天漆黑的好似天上盖了口锅,张东怀揣的两个包子还没吃,左右睡不着。张东睡的帐篷与齐瑞安相对,借着些许火光便能见到那小子还维持着那姿势坐着,张东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四周静悄悄只闻打鼾声,才起身偷偷溜出帐篷。
蹑手蹑脚爬到齐瑞安身旁,推了他他便醒了,张东这才看清此人,二十来岁,面色甚黄,倒是眉宇间有种晶莹剔透的东西,挺是惹人。张东塞给他个包子,他犹豫了半晌轻摇头,张东猜着他心思,便小声道:〃我偷来你这儿,已是得罪了人。你要是吃了这包子就算明日我遭人打也算打的值,你要不吃这包子我还是要遭人打,那可打得太冤了不是?〃
看齐瑞安已有些动容,张东更是起劲往他嘴里塞包子,齐瑞安也是饿了,就着他手吃了口,还是个全肉馅儿的。张东见他吃了,便把包子给了他,自己也高兴吃起来,咬了口发现原来剩这下这个是邵重羽给的,是个菜馅儿包。
营中夜晚不可出账走动,平日夜解都不可,见齐瑞安吃了包子,张东便小心爬回自个儿帐篷睡觉去了。
第二章
第二日早晨,天尚未全亮,掌号的却已吹响了头号,张东和同帐篷兄弟起了身,忙着收拾东西,其它帐篷管炊事则跑去做饭食。半个时辰后,又响一号,所有士兵都规矩的站在帐篷口,排队打饭用食,轮到张东时掌勺的就给了他一勺,张东有些纳闷得瞧着管饭的,却见他为难地别开眼。
身后黄老头小声在张东耳后嘀咕:〃张小子,你昨晚得罪人了。〃怕被人瞧见和张东说话,黄老头说完便丢了个东西在地上,边捡边说:〃年纪大了,腰都不利索,唉哟!〃
张东先也不明白,见东边杨队那些人不怀好意得瞧向自己,便解了其意。张东倒也不语,捧了碗走到帐篷旁,对着一口饭细嚼慢咽。
待吹第三号,便是要起身出帐,此时见高处一面黑底白边旌旗飞扬,黄带、珠缨顺风摆得煞是张狂,张东认得这是后北营的旗,大中军举此旗,意为本营兵将上教场听令。三队一旗,依营旗所向,张东随大队来到中军左部。巧是齐瑞安列队于张东身后,望那营旗,自语道:〃后军司命,原来已经轮到我营步兵教场操兵了。〃
张东自然也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