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李慕一直很郁闷,他不可自抑地纠结于顾小七究竟为什么要嘴对嘴给张岁寒渡气,虽然知道此乃情急之下无奈之法,但顾小七实在太不自爱,那样漂亮的嘴唇,居然义无反顾地往张岁寒那个浑身散发着恶鬼气质的女人嘴上贴。实在太令人失望,辜负他对她一片……究竟他对她是什么样一颗心,他自己也闹不太明白。
最可恶是李然那小子,平日里装傻充愣,却深谙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道理,趁他不备,一脚先出,轻轻松松做了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再看顾小七被李然迷得那个傻呆呆的样子,想起来就要气破肚皮。顾小七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的,最多可以分给程牧云一点点,有他李然什么事?果然大家都喜欢小白脸,其实自己长得也挺好,唇红齿白,面目清秀,只不过有点胖,该减减么?大不了今晚不吃……还是吃一点点意思意思,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减肥呢。
李慕这厢脑子里千回百转,顾南风却处于放空状态,只觉得李慕像是看叛徒似的望着她。对于被抽之后不能还手的情形,她实在不熟悉,换了周倩,她早就抡起袖子扑上去,先两巴掌扇晕了再说,但现在可不是人人平等的世界,张郡主落水事件已经很难摆平,真打起来倒霉的还是她,现今而言,她身为男人,纯爷们,自然拉不下脸来同女孩子家计较,她已然具备做男人的自觉与风度。
只是被骂白痴,她还是比较郁闷。
由于脸被抽得没办法见人,顾南风同李慕告了假,对于张郡主差点淹死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理她心里没底,想破头也无法,不如回家好吃好睡的等死。
肿着脸回去,府里人各有盘算却又讳莫如深,几个姨娘面上虽是关切之色,但暗地里只怕是乐得敲锣打鼓满街招摇——瞧瞧,平日里人人都将她当做宝贝疙瘩似的哄着护着,尽赞她小小年纪才智过人,将来定能光耀门眉,可现如今这灰头土脸的样貌,看着真是大快人心,多半是做错事被皇帝掌嘴,想想便觉得痛快,不就是儿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该被抽还是被抽。
顾夫人此番倒是十分仗义,对着家中围观人群说:“谁再多看一眼,扣一个月月钱。妆缁丰厚的尽管来,我数着呢,绝不短了你的。”
三姑六婆们适才悻悻然散了,出门时交头接耳偷着乐,吃了蜜一样高兴。
顾南风无奈,浑身无力地瘫倒在软榻上,痴痴望房顶。
顾夫人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听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通。顾夫人摸着女儿肿的老高的脸颊,一阵阵心痛,心道这张郡主好歹是个姑娘家,手劲怎么就那么足呢?真够恶毒。
“那张什么什么破郡主这辈子没救了。你看,一般来说,长的好看的姑娘,长辈们便夸她漂亮,长得不寒碜了点的呢,我们就夸她有气质,至于你呢?勉强算是个善良的孩子。可那谁,连善良都称不上,又丑又蠢脾气又坏又恶毒,她要是我闺女……不,这太可怕了,还是不要设想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总之呢,人贱自有天收,你且看着,她得意不了多久。兴许明儿就被蒙古野人看上,送过去和亲,你知道,番邦人的眼光都十分独特。”
顾南风笑得无奈,“您不是说只有失败者才喜欢说这些无用的诅咒吗?”
顾夫人点着顾南风的鼻子说:“你娘亲我同神仙佛祖私交好得很,要收了那臭丫头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顾南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牵扯着嘴角酸涩疼痛,这笑便变得有些狰狞,“我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是天女下凡,那我岂不也是个小天仙了?找个空闲时候,咱们一块上天庭瞅瞅?”
“谁说你是仙了?你那小样就是做不了人也成不了仙,是个天地不容的小混蛋。”
看来,即便是在外头受了委屈,一样逃不过顾夫人的毒蛇,顾南风默默垂下头,小声嘀咕,“我是小混蛋,你就是小混蛋他娘。”
“小混蛋你可别太抬举自己,谁说你是我的孩子?你就是风雪天里仍在咱府门口的,我瞧着这孩子乌漆漆似一团煤球,我要是不收了她,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估计就要饿死在冷风里,阿弥陀佛,我便只好发发善心了,谁知到是这样……只恨自己手贱……”语毕幽怨地望住顾南风,仿佛全都是她的错。
顾南风在软榻上滚一圈,背对她娘,“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您还要折腾我,有你这样的娘嘛?”
顾夫人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还真是小气。以后这样的事你可别再掺和,死了就死了呗,能怎样?即便是她爹荣王爷也是个窝囊废,有什么可嚣张的?小时候还不是一样被我打得满世界哭鼻子告状?”
回头嘱咐张嬷嬷,“今日是柳桃家的出门采办吧?让她给镇国公府大长公主带句话,就说让她仔细着点,别把事情闹严重了,逼得我亲自上宫里头收拾那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狗屁郡主。”
汗,又说脏话。顾南风再滚回来,深深将顾夫人凝望,满眼皆是崇拜之情。
顾夫人很是不屑地摆摆手,“不要太崇拜你娘亲我,我实在很忙,没空估计你们这些狂热的追随者。”
就此,顾南风开始专心享受工伤假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听顾夫人唠叨训话,张嬷嬷收拾下人,还有谢先生像得了忧郁症,长时间呆呆喝茶,一言不发,这又让她深刻地领会到果然是春天来了,先生都开始明媚忧伤地思春。
张岁寒的事情似乎没了尾声,不见她大吵大闹也不见太皇太后降罪追究,五天过去了,一切平静安然,让顾南风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镇日里上蹿下跳不消停。这日顾夫人难得好兴致,取了针线来绣个花样子,顾夫人的绣活并不十分好,可说是笨拙得很,她自己也觉着尴尬,一个劲把顾南风往外赶,顾南风好不容易发现女王的缺点,怎么肯离开,一定要看个尽兴,笑呵呵死赖着不走,见顾夫人收线,她便将剪子递上,谁知顾夫人发窘,眼神不知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抬手一甩,那剪刀尖就戳进了顾南风的手指,鲜血丝丝往外冒。
顾南风先是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哇哇喊痛。
而顾夫人的第一反应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事由做点别的事情。女王心底里还是有那么点愧疚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能表现得跟后妈似的恶毒。于是顾夫人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为顾南风伤口包扎的工作里,一圈一圈不知疲惫地往顾南风中指上缠,最后缠到畸形,像是随时随地手里戳着一个大白馒头。
可是顾夫人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美不胜收,“怎么样?不疼了吧?”
顾南风看着母亲亮晶晶的期待夸奖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好吞回肚子里,点点头讪笑道:“挺好的,吃得很饱的感觉。”
顾夫人不禁赞叹,“简直是艺术品。”
顾南风实在受不了顾夫人如同看待亲生儿子一般狂热地盯着她手上的一大坨乱七八糟的白纱布,正准备开溜,门房就来报,宫里来人了,催她复工呢。
收拾行装,蹦蹦跳跳上班去。
幸而李慕已经想通,反正他是皇帝,要什么人没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漂亮的侍读多了去了,谁差她一个呢。
顾南风却是很心安,因为没有再被李慕当做叛徒对待。而她进到上书房时,李然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听见响动便起来,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小模样楚楚可怜,惹人疼爱。不知他这几天有没有受罚,她傻傻咧嘴笑,挥了挥手说:“你还好————吗————”
李然确突然抓住她手上的手,一口咬在纱布上,边咬边嚼,眼神里充满了怨念,“你带了棉花糖为什么不给我吃!顾小七你太坏了……”吧唧吧唧,津津有味,口水糊了一地。
她脑后一滴大汗,李然露出小虎牙,还在绝不退缩地啃咬,李慕小跑过来,惊奇道:“他干嘛呢?”
“吃。”顾南风已经从最初的惊诧转为无可奈何的淡定,“你说他刚才说了几个字?”
李慕想了想,“挺多的。”
顾南风面对李慕,定定道:“陛下输了,准备好今晚去给郡主剃头吧。”
李慕对依然迷惘的李然嗤之以鼻,“什么嘛,原来是个吃货。去就去,朕岂是食言而肥不讲信用之人?”又凑到她耳边,贼兮兮地说,“那晚上咱们可要睡一处啊。”
顾南风很想说,拜托,你到底是皇帝,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笑的这么猥琐。
李慕突然间有很开心,虽然今晚要冒险潜入慈宁宫,但是……嘿嘿……
李然终于把嘴里的纱布“呸”一声吐出来,湿淋淋沾满了他的唾液,他咕哝一声,“不好吃。”便就继续趴下睡觉。
留下顾南风捏着仿佛好像有那么点发臭的破布条,与李慕相顾无言。
李慕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吃过饱饭吧。唉……”
顾南风道:“是啊,咱们以后都对他好点。”
李慕深以为然。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子时更响,全体肃立。
因慈宁宫与上书房离得远,晚间在慈宁宫用过饭,李慕与顾南风便赖在李然房里不曾离去。李然早已经睡死在床上,子时一到,俩人抄起家伙,从窗户爬出,寻寻觅觅往张岁寒房里去。
要说夜里的皇宫,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诡秘,让人不由得心颤,如芒在背。心里正发寒,突然耳际温热,那人,不,那东西无声无息贴上来,“是去御膳房偷吃的吗?”
顾南风被吓得面如纸灰,惊叫声还未出口就已经被李然捂住嘴,“嘘,把人都吵醒就没得吃了。”
她惊恐地望着他幽灵一般苍白的脸,点头如捣蒜。
李慕不耐地拉开他,板着脸训斥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朕可没时间陪你玩,我们俩这是要去杀人,杀人哪!”
不知李慕是企图用杀人这样在他看来非常严肃的事情吓唬住小堂弟,还是他当真觉得,剃头不如杀人干净省事。
李然问:“杀谁?张小胖?”
李慕答:“不,是张大胖,张巨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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