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是谁下手的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替她报仇。总之她这伤你是治得好,还是治不好?”
都雄虺大感脸上无光,说道:“都告诉你她不是伤了,是死了!”
“死了怎么还会有呼吸脉搏的?”
都雄虺给她问得一愣,顺口道:“是啊,死了怎么还会有呼吸脉搏?肉体灵魂,两者不可或缺。魂离肉身久则必散,肉身失魂久则必僵。这小妞怎么还能撑到现在?”手按她背心,感应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茝有点兴奋道:“怎么?”
都雄虺道:“这小妞怀孕了。是她肚子里的小种保住了她肉身不灭。”
“怀孕?啊,她有孩子了!那是不是有救了?”
都雄虺皱眉道:“没救没救。这小种生命力好旺,所以连带着母体也保住了。不过等到分娩之日,孩子一出世,这小妞的小命也就完了。”
阿茝一听不禁有些难过:“这么说她只有几个月的性命了?”
“几个月?哪止!这小妞是个半妖之身,给她播种的好像也不是普通人,那小崽只怕要个三五年才能出世吧。”
阿茝道:“孩子一生下来就没娘,多可怜啊。还有三五年时间,你就完全没办法救她?”
都雄虺道:“她就是给人砍成一团肉泥,粉身碎骨,只要灵魂一息尚存,我也能把她的身体拼好。可这魂飞魄散可就不是我所能主宰的领域了。嗯,若她离散的魂魄未灭,藏在某处,那或许心宗的高手能够修复。不过那也渺茫得紧。”
“心宗的高手?”阿茝道:“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独苏儿吧?”
都雄虺道:“如果是独苏儿,或许能够办到。不过她已经死了。”
阿茝惊道:“死了?怎么死的?你不是说这女人连你都奈何不了吗?还有什么人能杀她?”
都雄虺道:“不是谁杀了她,而是她自己死的。其实按照她们心宗的看法,那也不算死。她们心宗的宗师练成魂游物外之后,依照宗门传统,便会前往昆仑,把肉身寄存在灵台方寸山。脱窍的灵魂则强渡弱水,去探询人类未知的奥秘。但千百年来,渡过弱水的灵魂个个有去无回,你说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阿茝悠然神往,说道:“也许,弱水那边另有一个世界。她们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想回来了。”
都雄虺骂道:“真是胡说八道!这样虚无飘渺的事情你也信她!活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好?要去追寻那种连是否存在都有疑问的东西!”
第六卷 王都 第三十六关 人父
阿茝听都雄虺说燕其羽难救,心中黯然。突然感到燕其羽的气息略有起伏,心中一动,正要问都雄虺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却发现都雄虺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不错,血祖仍然站在他面前,但阿茝却半点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他在收敛气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都雄虺见她疑惑,说道:“有人感应到了这小妞的气息,现在正找来哩!”说着望向一面空荡荡的墙壁。阿茝心道:“这墙壁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会有人用穿墙术穿过来不成?”一念未已,那面墙壁竟然扭曲起来,出现一个空洞,跟着一个美少年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阿茝毕竟曾是水族的执事长老,心里又有准备,因此虽然好奇,却不吃惊。那美少年陡见都雄虺却大吃一惊。身子缩了一缩,就要躲回去,但一眼瞥见床上的燕其羽,却又僵住了身子。
都雄虺笑道:“小伙子,好大的胆子,连我家也敢闯!”
那美少年自然就是川穹,他鼓起勇气,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你家。”
都雄虺道:“若是知道呢?”
川穹迟疑了一下,说:“就是知道,也要来的。都雄虺大人,我斗胆,请你放我姐姐一马。”
都雄虺冷笑道:“你凭什么!”
川穹道:“不凭什么。只是斗胆请求。”
都雄虺哼了一声道:“你连自己也陷在这里了,还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川穹道:“我知道硬要从你手上救人很难,但你要留住我也未必十拿九稳。”
“是么?”
川穹道:“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奋力一拼,逃出这间屋子也是可以的。”
都雄虺冷笑道:“逃出这间屋子,也逃不出夏都!”
川穹没有反驳,只是道:“我师父现在就在上面。”
都雄虺脸色一沉,知道川穹说的不假,却仍冷冷道:“你这算是威胁我么?哼!就算藐姑射亲至,也胜不过我。”
川穹道:“但都雄虺大人你也未必能胜过家师,是吧?”眼见都雄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怕他撕破了脸发作,语气转为温和,说道:“都雄虺大人,协助有莘不破出城一事,非我本愿。我们姐弟二人无心卷入夏商之间的争斗,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不得已而已。具体如何,我也不多说了,冒犯之处,还请你见谅。”
都雄虺感应到藐姑射确实就在上空,他也不愿在这种情形下再和藐姑射大战一场,见川穹至少在语气上服软,便见好就收,冷冷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川穹道:“我们坏了你的事,但你也伤了我们,这笔帐也很难说清楚,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偏帮不破或者江离。你若能高台贵手,便请放我姐姐一马,我带着她马上回天山去。”他没有说否则如何如何,但眼睛里却透着坚定:否则的话,我们就再打一场吧。
都雄虺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一个没有声响的呼唤隔空传来,他聆听着,暗暗皱眉。
阿茝道:“好像有人在叫你。”
都雄虺不悦道:“妹喜这婆娘,又出什么事情了!”对阿茝道:“看好门户,我去去就回。”瞥了一眼川穹,冷冷道:“老子现在没空理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滚回天山去!”转身化作一道血影出门去了。
看见他出去,川穹和阿茝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川穹看到阿茝的样子,奇道:“你不是他的人吗?怎么好像也很怕他的样子。”
阿茝微微一笑,说道:“谁不怕他呢?”指着床上的燕其羽,道:“她是你姐姐?”
“嗯,我要带她走,你不会拦我吧?”
“不会。不过你等等。”双手结印,默念咒语。川穹心道:“这咒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好像在牵动地下泉水的运作,不过威力不大,没什么用处。”没过多久,他便感应到地下稍有异动,心道:“原来有人躲在地底深处,她这是在给那人发信号。”一念未已,一个男人跳了出来,冲阿茝道:“怎么样?他怎么说?”蓦的见到川穹,两人一起叫道:“是你!”
阿茝见两人认识,心想他们都和燕其羽有密切的关系,心中也不奇怪。
桑谷隽道:“你怎么在这里的?”
川穹道:“你又怎么算了,说来话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走吧。”走到床边,推不醒燕其羽,心中担忧,忙问道:“我姐姐受了什么伤?”
桑谷隽神色黯然,目视阿茝作询问之意。他方才躲在地底极深处,听不见上面的对话。阿茝道:“他刚才这一走,没那么快回来的。我把情况说说吧。嗯,桑谷隽,我还不知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川穹。看这样子,你是在帮我姐姐吧?我先谢谢你了。”
“不用。是否帮上忙还很难说呢。”阿茝指着桑谷隽道:“他和你姐姐也不知道在哪里惹上了什么大敌,一个伤了,一个晕了,被地下河冲到我小院中的古井里。我弄醒了他,却帮不了燕姑娘。”
川穹见燕其羽情况还算稳定,本来也不是很担心,但听到这话却隐隐不安。只听阿茝继续道:“他告诉我说燕姑娘中了什么‘伤心诀’,一脸的绝望,我虽然不知道伤心诀是什么,但想来也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吧。只是看他那个样子,当时也不好细问。”
“伤心诀?”川穹头上那根头发动了动,突然大惊失色道:“伤心诀!那姐姐她”
阿茝道:“你也知道么?唉,我们正手足无措,他——那个我们都怕的那男人——就回来了。我当时念头一转,决定行险,要桑谷隽躲入地下,由我出面求他,或许能让他出手相救。”
阿茝说的虽然简略,但川穹何等聪明,念头一转已猜到了前因后果,点头道:“都雄虺大人若能为你救人,那他对你可真不错。”
阿茝淡淡一笑,桑谷隽却已经抢道:“他到底怎么说?燕姑娘背上那对不断发脓的翅膀是他治好的吧?那伤心诀呢?他有没有办法?”
“你别急啊。等我一一说来。”跟着把都雄虺疗伤、论伤的事情详细说了。她知道这事关系重,因此不厌其烦,说得十分详细。川穹越听越脸色越沉重,桑谷隽听到燕其羽居然怀孕了马上呆在当场,仿佛连魂也丢了。
“姐姐怀孕了”川穹喃喃道:“是谁的?难道”他想起了于公孺婴,还没出口,便听桑谷隽黯然道:“是我。”
川穹惊道:“你!怎么会是你?”
“是在天山时候的事情。”桑谷隽道:“那时候你好像还没觉醒。我们唉”
川穹心道:“这件事姐姐没跟我提过,是因为不好出口,还是她从来没放在心上?可是看姐姐拼命的样子,他喜欢的分明是于公孺婴啊。”问桑谷隽道:“今天我和姐姐分手之后,她便回夏都来找找你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桑谷隽道:“你今天和你姐姐见过?那怎么不拉住她!放她一个人回来!”
川穹听他有责怪的意思,但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他是关心所至,也不怪他,平下心来,三言两语把城外的事情说了,只是把燕其羽回来的目的转成“来找失陷在夏都的朋友”。若是平时,桑谷隽一定听得津津有味,非要对那些细节刨根问底不可,但此刻却没心情,等川穹说完,便把燕其羽如何中“伤心诀”的情形说了。他自己不明白燕其羽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川穹却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