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化运动做得有声有色,周扬接任后,拉丁文化就随之而消沉了。周扬也没有提出任何教
育计划,这也许是他在现实情况下不得不如此。
任财政厅长的曹菊如对于收入增加,颇感兴奋,拟于当年十一月份起,建立边区政府的
预算制度。他根据实况,建议除中共中央每月所需要的经费之外,剩下的由财政厅支出,为
发展边区政府工作之用。到了十二月初曹菊如大体知道收入有十六万之多,径向中共中央组
织部请示,除了上一个月维持边区政府所需要的经费外,所多出的十余万元,概交中共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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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三册
为发展革命工作之用。曹菊如回来向我报告这件事的时候,使我很愤慨,准备为这件事抗争;
曹菊如反劝我说:他们这种作风很难更改,从前林伯渠同志为此不知受过了多少气,结果也
没有办法,现在还是遵命行事好了。
中共中央对财政的观点既然如此,便很难建立一个适当的薪给制度。毛泽东非常欣赏他
的工作人员只发给伙食费,每人都可以分给一点伙食费的尾子,作为零用钱,并认为这是最
好的配给制度。这种配给制度,自然滋生不少的贪污和浪费,譬如赠送就相当普遍。主持对
外贸易的叶季壮和他的助手们,经常能从陕北以外带回许多赠送品,毛泽东所需要的烟、酒、
药品、补品等等,是经常供应无缺的。中央一级的其他干部,也经常可以获得一些他们自己
所需要的东西。这种从江西苏区所带来的作风,显然为陕北当地干部所仿行了。
任意增加人们负担的作风,往往被利用为满足地方干部个人的需要。陕北各县及各乡政
府内的干部往往有较好的享受,多半都是利用职权而得来。替红军家属代耕的制度,曾盛行
与各个苏区,我在鄂豫皖的时候,曾研究如何加以限制,以防止并非红军的地方干部,也利
用这种代耕制度,来满足他们的家庭需要,增加人民的负担。陕北许多地方干部甚至本地中
共党员,也获得跟红军家属一样的代耕,个别的严重例子就像一个地主有一群农奴一样。不
合理的配给制度,必然腐蚀所谓革命精神,滋生苛捐杂税、贪污、浪费、和各种各样的官僚
主义。
政治保卫局的工作,直属中共中央,边区政府从不过问,但它的工作范围实在太广泛,
许多事均需与边区政府接头,而且很有一些麻烦不易解决的事。日军进攻太原,太原吃紧的
时候,陕北边区北面榆林地区,国民党驻军中一位师长派了他的副官长,护送该师军官眷属
约二三十户人员,道经延安南下,返回关东地区的老家,自然沿途要经过政治保卫局检查站
的检查。这位副官长来访我求情,他首先把该师的证件及公文给我看,声言他所率领的全部
是军官眷属,携带的也是个人行李,只是榆林地方现金难得,各家不免储藏少数货品(意即
指鸦片烟土),请求我优待他们免于检查放行。我问明同来的保卫局人员,这一行人确系军人
眷属,携带的又是少数货品,我即应允优待,免于检查放行。依据法令,鸦片烟土原应没收,
如今以优待友军的名义放行了,政治保卫局总觉得失去了一笔可观的私有财源,因而暗中总
在埋怨我“讨好军阀”。
新成立的建设厅,工作尚无头绪,任厅长的刘景范虽然有点花花公子型,但也很想做一
番事。当时拨归建设厅管辖的是一大批生产合作社、互助社等等。刘景范研究了一下,提议
加以整理,因而召集了一次各社的主任会议。原来这些社的成立,最先是优待红军烈士家属
的;也有一些是由残废军人组织起来的;久而久之参加这些社的,也有不是烈士家属,有些
也是有相当生产力的人,并有很多已经有生产事业,总计这些社的数目约有一百多个,人数
约三四千(详细记不清),分布陕北边区各地。这些社的经费,完全由边区政府供给,总支出
为数不少,名之为津贴,即是边区政府津贴有功人员及残废军人之意。
刘景范主持这个会议,我也曾亲自参加,会上决定采取生产节约方针,实施整理。规定
有些社可以成为真正的生产合作社,只需由边区政府供给一些生产资料,就可以自给自足;
有些社可以部分的自给自足,只需部分的津贴有些还需要原有的津贴,甚至还要增加一点。
这样做不仅使这些社都在生产上有出路,而且可以节省大批经费,原则上也符合中共中央生
产节约的总方针。谁知张闻天不问情由竟以中共中央书记的名义下令否决,其理由为:这是
优待烈士的津贴制度,不能以节约的名义加以更改,应维持原状。
在中共中央很多次无力干涉边区政府的工作中,以这次干涉建设厅的事最为荒谬。我当
时曾十分愤怒的说:“这是仇恨我、打击我、和阻扰边区政府工作的小人行为。”但我当时也
极力忍耐,因为我已厌恶毛泽东和张闻天的两面三刀,根本不愿同他们共事了,也不再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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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视为同志,并准备自求解脱。
我当时所受的委屈实在太多了,干扰边区政府工作本极平常,但对于任何富有责任感的
人,总想做一些份内所应做的工作。现在,对边区政府一些例行工作也横加干扰,当然引起
我最大的反感。我所受到的其他打击,更有甚于我以上所说的,下文我还会扼要谈及。
毛泽东、张闻天不仅干扰边区政府内政方面的工作,也同样扼杀边区正股的外交活动。
陕北边区政府,是唯一被外间所承认的一个地方政权机构,到陕北接洽的人员以及外来的公
文,除了少数应由中共中央处理、或由八路军驻陕北办事处分别处理外,极大多数都应该由
边区政府主席、秘书长和秘书处承办处理。但毛泽东、张闻天的偏窄自私和毫无远见,使这
项外交工作不仅非常混乱,而且遗误停滞,并使中共遭受损失。
名以上归边区政府秘书处管辖的交际科,事实上却归中共中央指导,它的表现显得神秘
莫测,说穿了它就是直属中共中央的政治保卫局一个分支机构。这些人处理工作的办法,总
是从窄隘的特务眼光出发。跟据毛泽东、张闻天的意旨,例如被认为是中共朋友的外来人员
如民主人士梁漱溟和左倾军人何基沛等,就受到热情的招待(江青当时是不为人所注意的受
招待的文艺人员之一)。至于其他来访者所要接洽的事,多数是不得要领而去。
毛泽东、张闻天最怕我利用边区政府主席的职位来建立对外关系。毛泽东斗垮我的手段
是很毒辣的,不仅使我在中共党内不能抬头,而且利用外力打击,破坏我在中共以外的信誉。
他们向外散布谣言,诬指我反对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将过去苏区一切坏事,都说成是张国
焘的所谓(特别向那些同情中共者散布);甚至七七事变后,为了拖延八路军的开赴前线,还
说些张国焘部下不愿抗战、大军无法迅速开拔等鬼话。毛氏用心无非是愚弄别人,替他拔去
他自己的眼中钉。后来毛氏又利用我在洛川会议上的发言,向交际科人员说,当心张国焘勾
结国民党人危害中共。因此,不少的人前来边区政府求见我,多被交际科托词挡驾了。有少
数无法拒绝的新闻记者来见我的时候,交际科事先并不告诉我这些新闻记者的来历和求见目
的,使我难以应付。
延安的访问者中有一大批来自邻近的地方,特别是山西战事吃紧的时候,从山西来的客
人和从北部榆林绥定而来的客人,不是来视察就是有事接洽,如关于彼此间交通联系,工商
事业及学校的迁移,后方办事处的设立,家眷的安置,难民的接洽等等。其中来接洽的人物
有军政机关的代表,也有山西方面的高级将领,这些事都被交际科搞得一塌糊涂。交际科人
员弄得无办法时,就推托责任,胡说边区政府及其属下的各级政府组织不健全,客人所要求
之事,实在无法做到。这些行为,显然没有顾及到中共与外界,在共同抗日中具有休戚相关
的大义。
绥定地区的行政专员兼绥靖司令何绍南,奉蒋介石委员长的电召,由绥定乘飞机前往南
京。何绍南因此电任边区政府主席的我,告以某日下午飞抵延安,在延安住宿一晚,次日起
飞南下;我当即复电表示欢迎。毛泽东对何绍南在延安之停留多所猜测,认为一定是奉蒋介
石之命来探听虚实,但似也觉得这对国共合作将有关系。当我率领边区政府极为重要工作人
员,在机场欢迎何绍南时,毛泽东也率领着大批人员来了。当晚边区政府设宴招待何绍南,
毛泽东及中共中央要人也都看来参加。何绍南表现得有点目空一切,他摆出陆军中将和国民
党政府要员的架子,只愿和边区政府主席对等欢谈,似乎不愿与中共中央有任何接触,对毛
泽东等表现得相当冷淡。
这件尴尬的事发生后,我即请交际科长伍修权去请示毛泽东,告以何绍南的态度或者仅
是摆官僚架子,或者故意做作,来试探我们内部的情形。至于他所要知道的事,第一是延安
近况,以便向委员长报告,第二是万一日军侵犯到黄河边,绥定地区和陕北边区如何对敌作
战和相互联防等,究应如何应付,请毛主席指示。毛泽东对此始终对我没有任何答复。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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