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也抱有各种不同的政见,单独从事政治活动的例子也不少,足见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同
样不会受到约束。他也判断联合战线不易实现,采取加入国民党的方式是实现联合战线的易
于行通的办法。
李大钊先生根据他的这种看法,向我们疏通,认为有条件的加入国民党和中共少数领导
人加入国民党去为两党合作的桥梁,是实现第二次大会既定政策;同时避免与马林乃至共产
国际发生严重争执的两全办法。结果,这次会议并未以文字的形式,而是以一种互相谅解的
形式,通过了陈独秀先生所提国民党取消打手模以后,中共的少数负责同志可以根据党的指
示加入国民党为党员的决定。这种决定显然对马林原有的中共党员无条件无限制加入国民党
的主张,已作了相当的修正。
接着,马林从袋中取出一份关于小组织问题的决议文,宣告党内现在并无小组织之存在,
但有过这种倾向,这虽出自爱党的善意,也是不应有的,将来更不应有。这份决议文的突然
提出,使会场的气氛突然为之严重。大家沉默了一会,陈独秀先生表现出惊异与馗尬的神情,
显然他在事前并未看到这个文件,也没有想到马林竟撇开他而直接提出。蔡和森表示,根本
无此决议的必要。他指出党内合法的小组会议讨论党内当前的政治问题,即使对中央尚未决
定的政策表示了一些反对意见,也不能认为是小组织的倾向,如果这样认定的话将是压抑党
内民主讨论的自由。和我们同持反对意见的高尚德,此时更愤而指斥马林是施展压抑反对意
见的手腕。
这就使马林沉不住气,转而向我施其压力。他声色俱厉的表示:从蔡、高两同志的发言
看来,证明党内一些年轻初参加中央工作的同志,确有一种左倾反对派的倾向;这是要由我
负责的,至少我没有帮着纠正这种倾向。他希望我让这个决议顺利通过,但以后可不再提起
这件事。我强行压抑内心的愤怒,起而声明,我反对党内有任何小组织的倾向,认为并无这
种倾向存在,因而不赞成有这个决议。我开始指斥马林的发言是无礼而且荒谬的。
李大钊先生没有等我说完,便劝阻我继续说下去。他颂扬了一番大家坦率的交换意见,
达成了对加入国民党问题的协议,彼此忍让的和谐精神十分可贵;他说不妨让这个决议存在,
以作为将来的殷鉴。他声言他不相信我有甚么小组织的倾向,也相信其他同志对我并无不信
任的心理等等。陈独秀先生也重申他不相信我有小组织的倾向,但认为这个抽象的决议既已
提出来了,就让它摆在那里好了。结果,由于当时中共内部不愿争执的气氛,和中国人爱尊
重对方面子的固有涵养,这决议并没有依照我的主张予以否决;而以“摆在那里”的含混语
而获得存案。马林似鉴于陈独秀和李大钊对我表示信任,又得不到其他同志的支持,也就不
再多说了。
这种所谓小组织问题与加入国民党的政策,纠缠在一起,曾使中共党内后来发生不少的
风波。这也是国际共产党中那一套借故压抑反对者的党内斗争办法第一次介绍到中国来。事
实上,陈独秀先生和我以后虽都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但因这个决议没有被否决,彼此心中都
有些不痛快,在我们的纯洁感情上不免布上了一些阴影。
马林施展了全身解数,才使他的主张获得勉强通过;是他的胜利,也是他的失败。我们
以后虽仍照旧保持着工作上的往来,但他对我的谈吐似已加上一层戒备。在我这方面,的确
起了甚大的反感。他也许自以为具有足够的权威来仲裁中共内部的一切,因而贸然提出这个
小组织的决议;结果,并不能如他所预期的获得支持,反给人以挑拨是非玩弄手腕之感,也
使我失去将他当作老前辈的敬意。我从此认为他在不择手段地打击我这个反对者,而且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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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一册
他主张加入国民党的政策是要将中共融化到国民党里面去;并且凭借所谓小组织问题的决
议,向莫斯科作些歪曲的报告,来中伤他的反对者。这一切的一切,是我们后来终于破裂的
伏线。
这点,当时陈独秀先生似已有所感触,因而他在所谓小组织问题讨论结束以后,立即起
而提议让李大钊先生留在上海一些时候,以便共同进行与国民党建立关系;选派我为中央代
表,到北京、武汉、长沙一带,传达中央历次会议的决定,以期获得兰致的支持,并指导各
地党务和职工运动的进行。他并且表示,这是对我的完全信赖。所有的到会者都赞成他的提
议,他们心目中认为这次的争执可用这个办法获得一些弥补。
加入国民党的政策,如果只是中共单方面的决定,还是不能实现的。当时孙先生和国民
党正也有此需要,才使这一政策很快的见诸实行。
孙先生在中国近代政局的演变中。始终是个失意者。列强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够友善。欧
战后,他曾草拟实业计划,提出聘请西方技术人员并利用列强力量来开发中国富源的主张,
遭受到列强当局的冷视。华盛顿会议时,列强也未接纳他单独派遣代表的建议。同时,孙先
生反秘密派遣张秋白为出席莫斯科远东劳苦人民大会的代表。
尤其在内政问题上,孙先生一直在与环绕他四周的政敌,作军事的和非军事的斗争,叠
遭挫折。孙先生一直企图获得列强的谅解与支持,而外力却总是支持他的敌对方面。他的亲
俄固由于他的革命思想作背景,也是为事势所逼成的。
一九二一年底,马林赴桂林与他晤谈时,他们之间很快的找着了一些共同点。在中苏关
系问题上,增进了孙先生对于苏俄的谅解。在国共关系问题上,似也获得共产党员加入国民
党为党员的谅解。
在西湖会议时,马林曾很有信心的指出孙先生赞成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但他从未向我
和其他的中共负责人详细说过他与孙先生会谈的经过。当时,我们根据与孙先生接触的经验,
相信他这种说法不是信口开河,很可能还是出于孙先生的主动。
孙先生素来自视为中国革命唯一领袖,在他的革命旗帜下可以包容一切革命分子。他只
要求人们拥护他的革命,并不十分注重其所信仰的革命主义究竟是甚么。他在我们没有组织
中共以前,明知我们信仰马克思主义,即曾向我和其他以后成为中共要人的朋友们说过,既
要革命,就请加入国民党。后来,他对于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的事,也有同样的解释,仿佛
他代表革命的大圈子,应当将共产主义的革命小圈子,放在他那个大圈子里面,不可让它在
大圈子外面。
因此,我们很有理由推测,这个加入国民党的办法用不着马林吹嘘奔走,孙先生就会自
动提出的。如果这一点确是由孙先生提出,马林自然会觉得正合孤意。他在印尼工作的时候,
即曾指导印尼的社会主义者,参加领导反荷兰殖民统治的宗教政治混合为一的“回教联盟”。
再者,马林当时如没有得到共产国际的允许,是不会贸然自作主张的。所以他在探明了孙先
生这种意向之后,就赶回莫斯科去请示。后来,我从威金斯基等人的口中,知道马林回去后
提出这个建议,并为共产国际所接纳。不过当时采用这个建议的详细办法和解释,还未十分
确定罢了。
陈炯明的叛变使孙中山先生一时似乎失掉了一切。当时孙先生的处境十分恶劣,陈炯明
不仅是军事上的胜利者,而且获得一部分舆论的同情。北京在高唱孙中山与徐世昌同时下野
的调子。北方的实力派吴佩孚和西南各省的联省自治派,都在或明或暗的支持陈炯明。国民
党分子背离他的也不少,尤其是李石曾、蔡元培、吴稚晖、王宠惠等四一十九人联名通电请
他下野,这件事给他的打击更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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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几乎只有中共向他表示好感。中共公开宣言要与孙先生合作,指斥陈炯明为
反动;而且采取行动上不惜处分在广州支持陈炯明的少数中共党员。这些事使孙先生为之感
动,认为中共确有诚意与他合作。
一九二二年八月九日,孙先生离开困处广州白鹅潭的永丰舰,于十三日到达上海,这正
是西湖会议后五天的事。陈独秀、李大钊和马林分别去拜访他。孙先生立即赞成中共党员加
入国民党,以实现国共合作的主张。他应允取消打手模和宣誓服从他的原有入党办法,并依
照民主化的原则改组国民党。几天后,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张太雷等就由张继介绍,
孙先生亲自主盟,正式加入了国民党为党员。
我在孙中山先生抵达上海以前,到北京、武汉、长沙一带去执行任务。我们在西湖会议
上对加入国民党一点,虽有过严重的争执;但一经决定,就一致严格执行。我向北京、武汉、
长沙这三个重要的中共地委会所召集的会议中,报告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和西脚会议的谅
解;所有曾经有过争执之点,都避而不谈。因而很顺利的得到各地同志对于中央决定的支持;
并按照各地具体情况,开始建立与国民党人的合作关系。
九月初,我回到上海。陈独秀先生即告知他们加入国民党的经过,并说他们曾告诉孙先
生,我也是中共中央的负责人,本应一同办理入党手续,现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