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力量,来担当一切。现在事已至此,决不能互相埋怨,只有一本初衷,共策进行。
他们两人于是密商进行方针,周恩来曾向张学良表示,据他个人看来,在西安成立一个
独立政府和对蒋制裁,都不能算是好办法。现在南京正在叫嚣讨伐西安,如果我们制裁了蒋,
这将予人以口实,蒋的徒子徒孙们,将用报仇的名义与我们纠缠,这将是长期的内战,而且
胜负未可逆料。周这些话,终于打中了张的心弦。
于是周进而表示,他个人有一种还不确定的想法,愿意说出来供张参考。周向张坦白说
明,我们所需要的是全国抗日的局面,而不是偏处西安一隅的局面,因而我们所要的是团结
与合作,而不是分裂与内战。现在南京方面,也有人不愿意打内战,更有人不愿逼西安方面
去制裁蒋。我们可以一面备战,一面与蒋谈判,如果蒋明白接纳了我们的主张,那他将来也
难反悔。
张学良听了周恩来这些话,并未发生反感,反而向周说,这件事不能让外间知道,也暂
不向杨虎城提及。他们两人先研讨具体办法,一俟稍有把握,在对外发表。于是他们商定如
何优待蒋的办法,以及如何向蒋进言等。
这些经过情形周曾详电报安,并表示欣慰,认为和平解决有希望。我们接到周的电报,
也为之高兴。乃决定坚决推动张杨走和平解决的道路。我们大家虽已这样决定了,但心中的
疑团仍是存在。张闻天曾向我指出:“这是为了共产国际和苏联的全部利益,不得不牺牲中共
的局部利益。”他说明苏联大概是受了外交上的压力,不得不置身事外,可是将来蒋介石释放
出去了,那我们可要吃大苦头。
十五日在林伯渠办公的窑洞里,我们举行高级干部会议,传达莫斯科的指示。我们这些
政治局委员,都发言支持和平解决,我的发言自然也是支持和平解决,但说到和平解决的前
途时,也同样表示未感乐观;即是蒋在西安时可能答应我方的要求,但一回到南京,也可能
借故翻脸,因此,我们须更加努力,团结内部,充实实力,准备应付未来可能的坏演变。就
因为我说了这些话,后来被我的反对者断章取义,抹杀我号召中共内部团结的本意,诬指我
对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特别缺乏信心,甚至说我反对和平解决。这不能不算是“欲加之罪”
了。
当时的局势相当微妙。最初是一片战争气氛,接着调和论调逐渐抬头。南京一时群龙无
首,一般人估计蒋无生还之望,因而主张讨伐西安,当然其中也不无幸灾乐祸的企望者。西
安张杨部的将领,也觉得既用非常手段扣留了蒋,那里还能有妥协的余地;这种骑上虎背的
情势,使他们有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
但张学良杨虎城等人始终对蒋没有采取完全决裂的态度。临潼华清池的枪声是过去了,
他们伺候在蒋的左右执礼仍恭。他们所发出的通电,也只希望接纳八项主张,并保障蒋的安
全。
张学良与周恩来的密谈,固是促成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一个直接原因,同时,当时的情
势也逼使他们不能不这样做。南京的重兵纷纷开进潼关,飞机又在西安上空威胁,这使西安
当局,大多觉得战争的爆发将不利于他们。各方实力派发给张学良的电报,也多持息事宁人
的态度。因此,张学良的和平解决意向一经明朗化,调和气氛就代替了火药气味。
张学良所坚持的是蒋签字赞成他所提出的上述八项主张,蒋则为了政府和个人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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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三册
不能自挟持之下,有所承诺,坚持不允签字。端纳、宋子文、宋美龄、蒋鼎文等奔走期间,
多方调解,宋氏兄妹且表示蒋先生已应允了八项主张,如果一定要蒋亲自签字,心理上留下
痕迹,反为不美。
周恩来曾致电保安,报告他与蒋氏长谈的的经过。首由张学良说项引见,张对蒋说,委
员长的一位旧属求见,请委员长予以接见,蒋氏未置可否。周恩来当即步入蒋氏的住室内,
向蒋严肃敬礼,并仍依黄埔时习惯,称蒋氏为“校长”。蒋氏最初板起面孔不予理会,周即坐
下来慷慨陈词,蒋氏则留心静听。周首先说明中共决无不利于蒋氏和南京政府的想法,并希
望一切和平解决,中共愿拥护蒋氏做全国领袖,实行抗日。周也乘势说明中共政策改变的始
末,力证化除成见,团结御侮的必要。
周恩来在报告中说,他的陈词曾使蒋氏的心情渐渐平静,似也相信周的真诚。周恩来根
本没有说要蒋氏在八项主张上签字的话,只是在气氛轻松的时候,请求蒋氏有些指示,并与
蒋氏略叙家常,说到其子蒋经国在苏联颇受优待,蒋氏微露思子之意,周即满口答应将助他
们父子团聚。
周恩来在报告中,解释他对蒋介石氏,始终恭顺恳求,未露半点要挟之意,为的是不留
痕迹,以便有再与蒋氏见面的机会。周也说到蒋氏态度甚为得体,他只提及他的儿子,似是
属于私人范围的事,但也微露国共和解之意。周希望国共十年战争,至此能事国共和解的起
点。
张学良当时确是排除万难欢送蒋回南京的。杨虎城因不完全知道和平解决的底细,不免
有所疑虑,有时甚至表示反对的意见,经张学良、周恩来以及调人宋子文等多方劝说,杨终
于赞成了。蒋乃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乘飞机安然返回南京。
周恩来来电报告蒋离开西安的经过时,曾特别对张学良随蒋同往南京一事,表示遗憾。
他指出张过于冲动,事先并没有向他说到要送蒋前往南京的意向,否则他会劝阻。蒋氏飞机
将要起飞的时候,他正和张学良站在一块送行,张说:“我送委员长。”便步上飞机,虽经蒋
劝阻,但张仍是登机起飞了。周说明他当时真着急,但在稠人之中又不好说话。
周接着说明张学良走后,西安一片混乱,张事先没有任何的部署,任何人也不知道以后
的做法。杨虎城已在自作打算,准备将他的部队,向安全地带移动。东北军更是群龙无首。
少壮派军人与失望之余,迁怒于中共,说中共害了他们的“少帅”。如今张杨共三角联盟是完
全解体了。主要是没有人作主,我们也找不出商谈的对象。
果然,东北军的少壮派鼓噪起来了。五十几个少壮军官,以死来威逼周恩来,他们持着
武器,在一个会场中向周质问他们的少帅那里去了?他们说西安事变是中共挑动起来的,事
后中共又提出和平解决的办法,出卖盟友,与蒋系人员,秘密妥协,牺牲东北军,以图自身
的私利。从前共方老是说苏联援助,结果竟是骗人的,现在张少帅去南京,当然凶多吉少,
东北军人也将死无噍类。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由罪魁祸首的周恩来负责。
周恩来面临着这种险境,施展出全身解数,幸而应付过去了。他态度镇静,措词诚恳,
向会众说明:张少帅随蒋赴京,实出意外,他不赞成,但来不及阻止。他又说到如果我们内
讧,张少帅的生命就没有机会了,东北军也会完蛋的;如果我们团结镇静,蒋对我们的力量
将有所畏惧,不敢为难你们的少帅;三角联盟也能继续存在,发挥作用。周并向那些愤怒的
军人们誓言,中共绝不出卖三角联盟,始终与盟友站在一条战线上,决不让少帅和东北军一
方受害。那些暴躁军人终于在无可奈何之中不得不顾全大局。
至此,西安事变一幕便告结束了。被拘禁的蒋介石安然回到了南京。这一事变的首脑张
学良,从此渡着长期不见天日的生涯。当事人之一的中共,由与张杨共同反蒋,一变而为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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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事变和平解决的调停人,再进而南京谈判,以期达成国共间的和解。张杨共的三角联盟,
因内部的混乱,再也不能有一致的行动了,西安事变的众多关系人都在洗刷自己的责任,以
期蒋介石那根报复的棍子,不会打在自己的头上。更重要的是剿共的战争事实上是停止了,
代之而来的是抗日战争。
① 我在一九三八年发表的告国人书中,曾提到我是在西安事变以前十八天到达陕北的,那应当是十二
月二日。
② 关于“一二九”运动的详情,可参看中国现代史资料丛书《一二九运动》——北京,人民出版社一
九五四年版
③ “双十二”张杨等十余将领发表的通电全文见:《我所认识的蒋介石》,冯玉祥著,第四十九——第
五十页,香港文化供应社,一九四九年再版。
④ 西安事变前,苏联与国民党政府的外交关系已有改善这一点,David Dallin 在其所著《苏联与远东》
一书中(见第五章——国立编译馆民国三十九年版)曾加阐述。而西安事变时,英美各国与苏联对远东的外
交态度,渐趋接近一点,也可从王明这些话中窥其梗概。
第二章 延安百态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蒋介石氏脱险,由张学良陪同自西安飞返南京,此举使西
安的张、杨、共三角联盟立即陷于混乱,也令陕北中共内部大为震动,几乎无人不觉得将有
大祸临头。乘此时机,毛泽东氏玩弄其“买空卖空”的手腕,抛弃一切道德思想和共产主义
的原则观念,不择手段,甚至无所不为的企求达到他的目的。这种目的,是防止蒋介石返回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