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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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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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主张多党存在的,对于中共,只是把它看作国民党大圈子里的一个小圈子。 

    鲍罗庭那时住在广州的东山,正忙于草拟大会的各种文件。瞿秋白就住在他那里,任他 
的助手和翻译。他常邀我们—李大钊、我及其他几位中共代表—到他那里去商谈。每次他都 
交一些文件给我们看。其中有这次大会宣言的草案,由他与汪精卫、瞿秋白共同草拟的。那 
时的鲍罗庭待人接物谨慎周到,态度和蔼,避免与人争论。他告诉我这次代表大会所提的政 
纲,在民族主义内,提出反对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平等对待国内少数民族等。在民 
权主义内,否定天赋人权之说,主张革命民权;即对多数人民给予民主自由,却不给予反革 
命分子自由。在民生主义内,提出维护工农利益等具体条款。这些都是很显著的进步。 

    鲍罗庭对于在国民革命中应允许其他革命政党存在一点,表示原则上的赞成,但认为这 
不是提出辩论的问题,而是实际做的问题。如果中共能有力量存在,是没有人能够抹煞的。 
多数同志都附和鲍罗庭的意见,认为这次大会是国民党办喜事,要求我不要提出这个难于解 
决的问题。李大钊先生也以指导小组负责人的身份表示,我的意见固然不错,但提过一次, 
就足够了,可不必再提。因此,如果我再进与步表示意见,那无异是违反指导小组的决定, 
而采取单独行动了。 

    接着,在另一个问题上又发生了不同的看法。当时鲍罗庭所草拟的国民党党章草案,无 
异是各国共产党党章的“译本”,其中根据民主集中制所拟订的中央和各级机构的职权、党 
员应守的纪律等等,无一不与共产党的原则相同。我指出这些原则未必适用于国民党,国民 
党的党章应有较大限度的民主。国民党一向是松懈惯了的,忽然之间要受到这样严格的约束, 
会妨害国民党的广泛发展和引起麻烦。对于跨党的共产党员来说,无异自我束缚。因此,我 
主张国民党党章应尽量扩大民主,党员除应遵守国民革命的政纲而外,可以有不同的意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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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跨党的共产党员才能立足。 

    鲍罗庭对于我的这种主张,有点左右为难。他不多表示意见,有时只耸耸肩不说甚么。 
他曾轻描淡写的说:“你这种主张很有道理。但有人总觉得一个国民革命的政党,应该是一 
个组织严密的党,才能负担起它的历史使命。” 

    当时中共一些同志们对国共合作的良好关系十分兴奋,我仿佛成了一个专泼冷水的人。 
我曾问谭平山:他预定担任国民党组织部长,可是又跨有共产党党籍,如何能用严格的纪律 
去管这样众多的党员和党的组织。他的答覆充满了乐观。他说他已担任了这个职务两个多月, 
并未发生困难,他相信只要党章规定了严明的组织和纪律,执行起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使我只有在两个办法中间择一而行。一是不顾一切的提出我的主张,那便可能遭受中 
共多数同志的反对和国民党人的不满。二是为保全共产党员态度的一致,不如早点离开广州, 
去主持铁路工人的代表大会,这样虽不无闪避之嫌,但我终究能保留一贯主张,以待机会。 
中共同志们知道了我的心情,有意无意的表示希望我走第二条路,因而我在大会没有开幕以 
前,就开始准备北返了。 

    当时我虽然意态消沉,但仍照常参加各种宴会。开会前每天的晚宴席上,孙中山先生往 
往要发表长达两小时的演说。他以迟缓而沉重的语调,讲解他对大会的希望。在我所能记忆 
的他所说的要点是:辛亥革命的失败是由于轻视革命党的作用,力言当时“革命军起、革命 
党消”这种主张的非是,证明此后应有一个组织严密的国民党,本革命的三民主义,完成革 
命与建国的任务。他这些话常使在座听众大为感动。 

    孙先生在演说中将俄国革命与中国革命作比较的时候,说到俄国革命的胜利是得力于俄 
国共产党组织的坚强,但其所标榜的共产主义却失败了。他说俄国现行的新经济政策,与太 
平天国所实行的天朝田亩制是相类似的。俄国尚不能实行共产主义;那末,在中国实行三民 
主义是最恰当的了。当他论到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时,他总说民生主义即社会主义, 
又名共产主义,理想是一致的;因此共产主义是三民主义中的一个部分。但他否定阶级斗争 
之说,认为在中国只有大贫与小贫的区别,并无阶级的显明分别。 

    他所以着重说到这些问题,用意很明显,是想将所有的革命者都团结在三民主义的旗帜 
之下。但我从旁观察,他的说服力也是有限度的。我觉得有些在座的国民党人物,对于共产 
党员能够真诚信仰三民主义一点,抱有怀疑。至于在座的共产党代表们,对于他批评俄国革 
命及共产主义的各种说法,则表示不安。当国民党人对孙先生这样的论点鼓掌欢迎的时候, 
我从未见有任何共产党人表示附和。 

    中国国民党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原定一月十五日举行,因筹备不及,延到二十日才正式 
开幕。开幕的时候,孙中山先生任主席并致开幕词,旋即指定胡汉民、汪精卫、林森、李大 
钊、谢持五人为主席团。 

    第二天继续开会,由胡汉民任主席,讨论大会进行的程序问题。在这次的大会中,两个 
刚加入国民党的青年共产党员毛泽东与李立三发言最多。我却坐在那里,一言未发。据我的 
观察,许多老国民党员大都以惊奇的眼光注射着他们两人,似乎有“那里来的这两个年轻陌 
生人?意见何如此之多?”的疑问,少数老国民党员又似乎在欣赏他们这样的青年精神。散 
会后,汪精卫曾走过来向我说:“究竟五四运动中的青年不错,你看他们发言多踊跃,态度 
多积极!” 

    这是我所参加的唯一的一次正式会议,再没有更多的机会聆听毛泽东和李立三的高论 
了。后来有同志告诉我,他两位始终是在大会中发言最多的;而且彼此意见常有出入。李立 
三原名李能至,是初回国的留法勤工俭学学生,这次充当汉口市的代表,单枪匹马的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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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发表了不少批评国民党的议论。毛泽东并不与他采同一的立场,常依据孙先生的说法来发 
挥他自己的意见。这是他们两人的初次交锋。 

    当天晚上,在鲍罗庭家里的一次集会上,我们讨论如何使共产党员在大会上发言趋于一 
致的问题。讨论完结后,我即向在座的李大钊、谭平山、瞿秋白、鲍罗庭等人提出我先行北 
返的意向,理由是看来大会一时不易结束,而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即将举行,我应赶往主 
持。我的提议为他们所接受了。由于我行前有些事需要料理,于是我托谭平山和李大钊分别 
向孙中山先生和大会主席团代为请假。 

    孙中山先生知道我要提早离开广州,便约我晤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时,在西濠酒店夜 
宴后,晤谈即在大厅中举行。我向他报告我发动铁路工人组织和参加二七罢工的经过,罢工 
失败后,经过许多艰苦,铁路工人的秘密组织才渐恢复,我们已决定在“二七”一周年纪念 
日(即当年之二月七日)在北京秘密举行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现在距会期不远,我是主 
要负责人,是非赶回去参加不可的。孙中山先生也不问我对大会有何意见,便欣然表示赞成; 
并说去主持铁路工人代表大会比出席这次大会还更重要而迫切,应当从速赶往,至于彼此见 
面交换意见,此后还有很多机会。于是我们握手道别,谁知这竟是我和孙中山先生最后一次 
的面谈。 

    孙先生知道我对国共关系问题有不同的意见,但他极力加以弥缝。就在这天的深夜,他 
派亲信送给我一封信并附了二千银元,托我捐给铁路总工会,祝贺这次铁路工人代表大会的 
成功,并希望我个人的工作能够顺利发展。 

    二十三日我离开了广州。我这次来去匆匆,人们也许可以看出我的处境和情绪,也许可 
以看出中共内部的烦恼,而国共关系发展的大势,也许可以从这里反映了一些出来。 

   ① “谈话处”即番摊馆和鸦片馆,为军人包烟、包赌筹饷的所在。   

    第四章 国共初期的纠纷 

    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能以一个新的政纲来团集革命势力,是令人鼓舞的,但 
也是甚难达成目的。国共两党离奇的结合关系,实是中国前途上的一个大暗礁,也是一切纠 
纷的焦点。 

    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三日,我离开广州;路经上海时,曾将我在广州所发现的问题告知 
陈独秀先生。我曾向他指出,国共组织混合,一些中共党员担任国民党内的重要职务,在我 
看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要求国共两党在民主的基础上保持相当的距离;但是在广州无法 
贯彻我的主张,希望中央予以注意。陈先生对我的说法并没有否定;他似采取“等着瞧”的 
态度。 

    一月底,我回到了北京。我也向北京的同志们申述,但我不愿再引起争论,所以措词比 
较和缓。我着重说因国民党代表大会一时不能结束,又因列宁逝世须停会三天,所以我为了 
铁路工人代表大会必须提早北返。北京的同志们仍是支持我的看法,也同愈我向大会请假的 
举动。 

    铁路工人代表大会按期于二月七日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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