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揽月
浩浩荡荡的骑兵、火枪兵、矛兵行走在荒漠中。
阿古柏策马奔驰,心中却全是阴霾,在喀什噶尔和英吉沙尔逃回的兵卒口中,中国人从中原来的军队强大的难以想象。
汗多将领不相信这些逃兵的话,甚么百多名骑兵攻克喀什噶尔,甚么子弹跟下雨一般,多少骑兵都成了活靶子,简直就是神话故事。一名将领暴躁脾气上来,还一刀砍了绘声绘色描述中国人强大的逃兵。
虽然军中关于中国人的流言渐渐平息,但阿古柏相信逃兵的话,他见过英国人探险队的武器,比他的军队配备的从沙俄人手中买来的滑膛枪射速、射程都要高出好大一截。
中国人,中原,那传说中的花花世界,大片大片繁华的城市,永远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傲慢国度,或许,也掌握了如此强大的武器。
喀什噶尔、英吉沙尔虽然被中国人克复,但从种种情报,中国人的军队并不多,所以,集中优势兵力将其击溃是最佳的选择,只要打通了喀什噶尔通往汗国的通路,或战或退,主动权完全掌握了他的手里。
与中国人的中原军队交战,阿古柏极为小心,他并没有趁中国人立足未稳派遣精锐的骑兵迅速回攻喀什噶尔和英吉沙尔,而是令骑兵和步兵一起行动,他相信,不管中国人的武力如何强大,有五千精锐披甲骑兵,加之万余名火枪手,定然能撕破中国人的防线。
前几天,遣出的斥候发现中国人在托璞鲁克的岳普尔河一带活动,他便令全军在叶尔羌驻守,又遣出一支支斥候队侦察中国人的行动,当发现中国人确实意图在托璞鲁克阻击他的军队之后,阿古柏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东南走荒漠绕过托璞鲁克和英吉沙尔,从塔什巴里克西退回国或是北进攻袭喀什噶尔。
虽然很多将领不赞成绕道,各个气势汹汹的要将托璞鲁克设防的中国军队杀个精光,但在阿古柏的坚持下,将领们只好屈服。
阿古柏,生得俊美无比,为了生存给汗国的贵族做过娈童,所以养成了阴柔狠毒的性格,严重的心理问题也是他嗜杀的原因吧?而很多将领也都怕他,怕得要命。
阿古柏也极为谨慎,他可以率领一百骑击溃对方数千人的部落,当面对未知的危险,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钻进龟壳忍气吞声。
而面对中国人,他选择了钻进龟壳。
远方,好像隐隐传来几声闷响,阿古柏的心猛地收紧,策马向前奔去。
半个时辰了,去前方哨探的一支斥候队仍没有讯息传回,好像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前方又有枪声。难道是中国人?
大军缓慢的停下,前军的火枪队大声吆喝着,组成一排排的战斗阵型。
阿古柏又遣出数支斥候队,一刻钟后,前方又传来密集的闷响,不多时,数匹马奔回,有的马鞍上已经空无一人,几名逃生的斥候大声喊着:“中国人!中国人就在前面!”
阿古柏和几名将领策马向前驰去,大漠草原上,视线极远,奔出几里,从千里镜中,已经可以见到远方一线黑点,隐隐,好似还有一波鲜红,传说中的中国大皇帝的禁卫骑兵,带给异族的是血淋淋的噩梦。
被斥候队发现,看来中国人已经不再刻意隐藏踪迹,而是在这茫茫大漠中摆好阵线,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前方,有一弯溪水,这是岳普尔河的上游,如果绕开托璞鲁克,只有这一带水势低浅,可容大军通过。若不然,就要向西去翻汗特勒克山了。
“大人,我们向东去攻击托璞鲁克么?”身侧一个首领冷冷的问阿古柏,他是强力主张将中国军队屠杀干净的将领之一,也不相信中国人的中原军队有传说中强大。
阿古柏久久没有说话,终于,他英俊阴骘的脸庞升起了狂热,挥手道:“准备战斗!”躲是躲不开了,那就战吧!就叫中原人尝尝,草原猎鹰的利爪!
阿古柏身侧将领们立时分散奔驰,大声传达着命令,“呦嗬!——呦嗬!”黄土弥漫,乌兹别克人跑步、集合,慢慢分列成数个队列。
最前方,数十队由百人组成的排枪队,中军和左右翼,披甲骑兵集结成一个个方阵,再后方,又是数十队排枪队压阵。而几十门土炮则被马匹人力推拉导引,慢慢的从骑兵方阵和前锋排枪队的缝隙中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典型的拿破仑战争时的阵型,而阿古柏更稍作改变,他从来都是将炮兵置于步兵队前方,当敌军进入炮兵射程,首先就会遭到己方炮火的打击,若敌军按捺不住冲锋,则炮兵会飞快的退回到步兵线后,以步兵的排枪和骑兵的侧翼冲锋抵抗敌军的攻势。
而今日因为中国人大皇帝的禁卫骑兵彪悍无敌,又有数队长矛队布在前军,以对抗中国禁卫骑兵的冲锋。
一刻钟不到,训练有素的安集延人已经完成了攻击队形的布阵,黄沙弥漫,阵型慢慢的向前推动,阿古柏也颇有些志得意满,在这支百战百胜的雄师面前,任何敌人都会恐惧的颤抖。
“嗡儿——”拉着长音的尖啸,好似是硬物破空和空气发出的摩擦声,接着,很突兀的,就见无数黑点从空中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下来,有的在半空中就爆炸,幻化出无数火焰飞溅,是专门对步兵造成杀伤的开花子母弹,那宛如火焰的星星点点是裂变出的子弹和弹片。
“轰轰轰!”砸在地上的黑点则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溅起泥沙无数,草皮黄土被掀飞。一支排枪队和一个骑兵方阵被炮弹结结实实砸中,立时惨叫声连连,从远方看去,就见黑点或仆倒或炸飞,两队密集的阵型和他们的队旗一起,变成了稀疏的几个黑点。
“炮兵!中国人的炮兵!”阵型队列中,传令兵往来驰骋,大声惊呼。
阿古柏脸色也微微一变,从千里镜中看去,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炮兵隐藏在何处,难道埋在黄沙中?还是,对方的射程比自己的火炮远了数倍?
“轰轰轰”,持续不断的炮火打击,而且,准确度越来越高,以密集的步兵队和骑兵队组成的阵型在猛烈炮火打击下几乎如同被收割的稻草一般,成片成片的仆倒。
乌兹别克人左右翼的骑兵终于按捺不住,呼号着向前方疾驰而去,排枪时代的骑兵,本就是炮兵的天敌,只要战术得当,破袭对方的炮兵队简直如砍瓜切菜,只是这一次,他们就好像无头的苍蝇,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该向何处冲锋,因为根本就寻不到对方炮兵的踪迹。
黄沙飞舞,嘭嘭嘭的枪声中,中国人的骑兵飞驰而出,趟过溪水和乌兹别克人接战,简单的灰色军装,除了必要的弹夹,身上没有任何非必要的护甲,这使得他们的马匹跑得更为有力和矫捷,在一队队骑射战术中猎杀着阿古柏的披甲重骑兵。
“冲锋!”阿古柏脸色苍白,甚至伸手从旁侧号令兵手上抢过号角,用力吹响。
乌兹别克火枪手们,纷纷上刺刀,慢跑,渐渐变成飞奔,向溪水对面的中国人黑线猛扑过去,杀声震天。
密集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乌兹别克火枪手,成排成排的栽倒在野草中、荒漠上,甚至,没有几具尸体能接近小溪。
从千里镜看着被屠杀的乌兹别克人,叶昭摇摇头,甚至根本检验不到乌兹别克精锐的勇气成色。
排枪时代的对射,需要的就是勇气,很多国人认为欧洲士兵传统就懦弱怕死,其实是一种认识误区。
想想排枪时代,有效射程大概只有百多步,双方组成步兵线慢慢接近,百步外,站得就是向自己瞄准的敌人,甚至距离近的能数清他们的眉毛,身边,队友不时中枪倒地,而你要笔直的站立,向对方射击,这样的士兵,难道不需要非凡的勇气?
而最精锐的排枪队,会顶着对方的弹雨一直接近到能给予对方最有效打击的射程,在这个过程中,己方不断有人中弹身亡,而勇敢的士兵还是大步向前踏近,一直到百步之内,才停下脚步,瞄准对方射击,而此时,对方多半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弹,虽然前进过程中许多战友阵亡,但近距离的第一轮射击已经足以给对方造成超过十倍的损失。
平远军成军之初,就训练过排枪队伍,那是热血沸腾的时代,是平远军军魂刚刚凝聚之时,也是叶昭最难忘记的一段岁月。
而今日,对着落后己方近乎一个世纪的排枪阵,中国皇家精锐陆军,几乎就是在对残暴的侵略者进行屠杀。
一些乌兹别克人终于冲进了溪水中,但不管怎么说,涉水而过都会减缓他们的冲锋速度,正飞奔的士兵宛如泄了气一般减缓速度,很快就被弹雨击倒。
小溪,渐渐变成了红色。
当那波如同红色闪电的旋风,中国大皇帝的禁卫骑兵冲杀入乌兹别克人队伍时,乌兹别克火枪手、骑兵队突然溃败,四散奔逃。
而安集延刀矛兵、弓箭兵以及归顺安集延的诸族雇佣青壮,早就乱成了一窝蜂,抛下兵器的降兵跪满了整个荒漠。
阿古柏早就绝望,换成卫兵服饰的他却被一彪红色骑兵从后面撵上,死于乱刀之下。
1864年9月底,帝国军队在托璞鲁克上游击溃阿古柏主力部队,毙敌俘敌两万余人,敌酋阿古柏被击毙。
寒风呼啸,鹅毛大雪在天际间飞舞。
亮噶尔一座民居中,土炕烧得滚烫,坐在炕头,烤着炕桌上的火炉,叶昭心里诅咒着这鬼天气。
击毙阿古柏已经将近三个月,天南各部归顺,情势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两支边防师和一支巡防师已经进驻天南,番号分别为皇家边防第三师、第四师,皇家天南巡防师。
两支边防师,乃是抽调天北哈里奇统带的兰州集团军部分人马,以及新征召入伍的边族士兵加之中原后备役兵员组成,同样,兰州集团军也补充进了大量新兵。
天南一带,西接中亚,南邻英印巴基斯坦一带,东端昆仑山南,便是西藏,地理位置要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