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盛夏,狭窄的空间又挤了十七八个人,小小的玻璃窗虽开着,包厢内也闷热无比。
有一名戴眼镜的学者模样的东方男子操着天津口音道:“这窗子,可以跳出去嘛。”立时便有年轻人跑到窗口向外观望,却见铁道线前,是三三两两拎着步枪巡逻的叛军士兵。
蔡宝军指了指车厢上方,道:“上面架着机枪呢,听到走动的声音了吧?”
包厢内安静下来,果然,上面有嚓嚓的脚步声。
叶昭和红凤、彩凤坐到了最角落的铁架床下铺,蔡宝军和几名欧裔大汉挡在了他们身前,只是空间狭小,更显闷热。
红凤和彩凤都穿着宽大的灰色制服,鼓鼓囊囊的,这却不是为了遮住她们诱人身材,而是掩饰她们穿的十二层防弹尼龙的五号避弹衣。
用过早餐,就有人给蔡宝军送来了避弹衣,叶昭同样也穿了一件。
叶昭将蔡宝军也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一瓶冰水递给红凤和彩凤,笑道:“喝吧,人这一辈子,有几次能经历生死,以后都是挺有趣的回忆。”
在这生死关头还在乎生活质量的也就叶昭独此一份了,冰水入腹,畅快无比,彩凤只觉得这位伯伯和自己是那么的投脾气,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了,小声道:“伯伯,我感觉你好像我的大哥哥一样。”说着吐吐舌头,“可不是不尊重您。”
叶昭笑笑,道:“我知道。”
红凤却有些出神,轻声道:“我经常做梦,梦到我是个大将军,有好多好多勇士随我出生入死,奇怪的很,我现在一丝也不怕。”
她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叶昭说话,叶昭心中一颤,凝视红凤亮丽脸蛋,突然有抱住她呵护她的冲动,但终于还是忍住,眼眶,却莫名有些湿。
“或许,你前辈子就是将军呢”说着这话,叶昭慢慢低下头,他很怕自己眼泪会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什么生死离别没见过?曾经一度叶昭觉得自己的感情已经枯涸,可是,此时此刻,心中莫名的难受。
三人都沉默下来,各想各的心事,彩凤稚稚的凤眼不时瞥向叶昭,如水如波。
接下来几日叶昭等都在包厢里度过,每天叛军都按时送来食物和饮水,分组放出去放风方便,只是这许多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是怎么也休息不好的,更莫说处于被挟制的险境,有几名乘客几日几乎都没合眼。
这日早晨,朝阳跃出地面,叛军送来的早餐花样多了起来,有来自中国的罐头和小吃,更有几名咳嗽发烧的乘客被叛军带走。
叶昭拨弄着蔡宝军拿来的罐头,道:“是生是死就这几日了。”
此时彩凤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秀丽已经略有些小妩媚的俏脸几乎埋进了叶昭怀里,小身子蜷曲在床上,还偶尔呢喃两声。开始的恐慌过后,现在的她吃得好、睡得好,倒真是得过且过的性格。
红凤开始还总是把姐姐抱进自己怀里,可后来也就听之任之,甚至前晚红凤打瞌睡之时也伏在叶昭腿上小睡了一会儿。
虽然叶昭三人霸占了一张床铺是包厢最悠闲的三人组,但三人同床,毕竟还是空间狭小,两个小姑娘青春正茂,瞌睡自然多,也就免不了将叶昭当枕头了。
红凤昨晚小憩片刻,此时正抱腿坐在床脚,不知道想什么,听到叶昭的话愕然抬头道:“您怎么知道?”
叶昭道:“现在咱们享用的食品一见便知是从国内运来的,生病的人质,也定是被送去就医,十九便是国内的医疗队也到了。”
红凤轻轻点头,道:“您真是观察入微。”
正说话间,突然就听到外面门锁响声,接着包厢门被拉开,几名叛军士兵的步枪刺刀在前面开路,最开始来过车厢的络腮胡叛军首领陪着一位绅士打扮的中年白俄男子走了进来。
络腮胡叛军头子指了指叶昭这边,在白俄绅士耳边低语起来,白俄绅士目光也看过来,微微颔首,随即便走了过来。
在叛军刺刀威逼下人群分开,白俄绅士和叛军头子没走到床前,便被蔡宝军和一名混血高大青年拦住,散在人群中的其余几名天蝎小组成员手都摸进了怀中,他们的重型武器都在皮箱中,但身上都藏带微型冲锋枪,可以即刻发难。
叛军收缴了乘务组中警务人员的武器,却实在想不到乘客中会有中国特种部队携带武器上了火车,为了同中国政府谈判占据主动,他们对中国人质倒也客气,为防激起乘客反抗杀伤人命,叛军首领并没有纵容士兵大量搜刮中国乘客的财物,只有个别叛军士兵在军官不在的情况下,将中国乘客的金链、手表等物占为己有。
叛军头子想扒拉开蔡宝军和那混血青年,却不想两人站得极稳,对几乎捅到眼皮上的刺刀更毫不在意,那混血青年会说俄语,冷冷道:“你们不要惹麻烦。”
身为人质却这般镇定的威胁绑匪,而且没有一丝恫吓的意思,好像眼前几名叛军的生死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白俄绅士怔了一下,更觉得叛军头子汇报的情况没错,微笑道:“没关系,我是自由民族党理事会副总干事杜拉济科,我只是想同苏先生说几句话。”
混血青年道:“苏先生没什么跟你谈的,你不要再来打扰他。”
白俄绅士怔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那好,我告辞了。”
络腮胡叛军头子目露凶光,但白俄绅士低声训斥了他一句,他只好做个手势,带着手下不情不愿的跟在白俄绅士后出了包厢。
一直捏着把汗的红凤看看叶昭,又看看那若无其事斜靠在铁床架旁的混血青年和好像永远都背身站在床前的蔡宝军,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说什么。
彩凤睡得还是那么香,小身子又向叶昭怀里挤了挤,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的冲突。
叶昭对红凤笑道:“不用怕,若不是顾及平民伤亡,匪兵也困不住咱们。”
红凤道:“您不仅仅是泰和银行的高管,是不是?”
叶昭点点头,道:“等脱了险再和你们细说。”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那白俄绅士又来了,不过同上次一般,又被蔡宝军和那名混血青年拦住。
白俄绅士态度极好,对叶昭这边道:“苏先生,我只是想跟您说,我们已经与贵国政府达成了协议,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贵国政府提到的那位贵人,您多半不是,就是不知道您跟他是什么关系,如果您跟他有关系,请您告诉他,我们对这次的鲁莽行为很抱歉,也不是诚心冒犯他,我们只是为了我们人民的自由而战。”
说完话,白俄绅士便摘帽子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包厢内有几名懂俄语的乘客,都不知道这个叛军头子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突然有人惊呼:“看,快看外面。”
从车窗向外看去,就见几队穿着迷彩绿军装的士兵缓缓行来,是中国军服,他们没带武器,但白俄叛军,正纷纷跳下车厢,铁路旁巡逻的叛军士兵也向东方退却。
车厢内立时爆发出欢呼声,被反锁的门更被人撞得砰砰响,靠近门的乘客见门外叛军离开,便想撞门逃出去。
彩凤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道:“怎么了?怎么了?”
叶昭就笑,红凤也无奈的看着姐姐,说道:“发水了!”
彩凤吓了一跳,说道:“那怎么办?明斯克也有大江么?”旋即见到红凤笑容,才知道妹妹骗自己,伸手拧了红凤一把,便板着脸端着姐姐的架子教训红凤,红凤耷拉着小脑袋,不敢还嘴。
大概十几分钟后,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车内乘客一涌而出,外面走廊中穿着迷彩服的都是中国士兵,正依次打开包厢的门,又用高音喇叭喊话,要大家遵守秩序,以免发生意外。
等车厢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十几名穿着黑色唐装的年轻小伙子快步而入,为首的小伙子见到蔡宝军打立正行军礼,蔡宝军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叶昭已经起身,对红凤和彩凤道:“咱们走吧。”红凤满腹疑问,但此时也不好问什么,至于彩凤,糊里糊涂的道:“绑匪叫咱走了吗?”叶昭一时无语。
下了火车,叶昭等人在一大票人簇拥下来到空旷处,那里已经停了一溜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叶昭招呼红凤和彩凤跟随自己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不一会儿,车队缓缓启动,拐出中央车站,风驰电掣般向南郊驶去。
半个小时后,车队驶入了南郊一座军用机场,红凤和彩凤都不说话,跟在叶昭身后登上了一架螺旋桨运输机。
这是帝国最成熟型号的运输机,本来是30座的“嫦娥—30”型,但是这架飞机经过了改装,内部极为宽敞,舒适的贵妃沙发床,冰箱家俬一应俱全,奢华的私人会客室一般。
彩凤再忍不住了,惊奇的道:“原来大飞机里面是这样的。”她和红凤都新潮,但也只坐过那种三四人座的螺旋桨飞机,却从没登上过大飞机。
叶昭笑道:“也不都是这样,这架改装了。”又道:“这里有洗漱室,不过没给你们换的衣服,洗澡就先免了,等回国内你们小姐俩再好好休息。”指了指冰箱道:“就跟到家了一样,想喝什么随便拿,别客气。”
十几分钟后,蔡宝军也上了飞机,他拿来了一大叠文函,叶昭接过翻看。
此次帝国负责与白俄政府、叛军谈判的是中国外务部副部长余日章,在赴明斯克前,余日章便被告知人质中有一位皇族成员,余日章被授予谈判的底线是满足叛军所有条件,总理唐绍仪千叮咛万嘱托,要佘日章无论如何要保证全部人质的安全。
佘日章却是胆子极大,眼见叛军不肯让步,所提的要求更是白俄罗斯政府绝对不能接受的价码,所以在与叛军代表的双方秘密会谈中,佘日章竟然声称帝国已经退位的大皇帝便在这趟列车中,质问叛军代表如果圣德大皇帝稍有闪失,他们可担待得起?到时莫说什么争取独立自由,别说你们这些绑匪,便是你们那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