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地行鼠纪老二的眼中,充满了森冷杀机,盯住用他去路的彭雄。
纪老二原是川西黑道中的领袖人物之一,为人诡狡,手段狠辣,武功也颇高明。
至于虎头太岁彭雄,却是专门作黑吃黑的特种黑道人物。像他这种人,本身武功固然高明难惹,同时又因他们罕得与黑道外的人惹事,是以正派侠义之土,却也不愿管他,住得他在黑道中横行,对一些黑道人物发生制裁作用。
这便是纪老二与彭雄之间结下深仇大怨的由来了。纪老二已经吃过彭雄不知多少次亏,胸口恶气,实在憋不住了,才会请高手,正面与彭雄算帐。
纪老二不必说话,他后面的三个人,已经走上来,越过了他,走向彭雄。
双方才相距只有三四尺时,这三个人,才始停步。
他们与彭雄对峙的阵势气派,任何人都能一望即知必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斗。因此有些胆小怕事之人,已经为之心跳急剧加速,生出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三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彭雄也变得冰冷如石像一般。
彭雄的天下,乃是他单枪匹马,以双拳和双钩打出来的。
自从他出道以来,他碰上的以生死相搏的场面已难胜数。
因此,今日的紧张局面,在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心中并不因而有丝毫慌乱。
但他突然无端端的记起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的俗言,这使他泛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彭雄迅即把这个思想抛开,双目如隼,凌厉的注视这几个人。
那三人一字排开,每人相里只有半尺,只要同时根举手肘,就得互控。
纪老二阴阳笑道:“彭雄,你可知道这三位是什么人么?”
彭雄道:“他们是谁?”
纪老二道:“我如不说,决没有人认得。”
彭雄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因为他确实一点儿也猜测不透这三人的来历。
他仰天一笑,道:“他们一定是外省来的。”
纪老二道:“你不用瞎请了,我早已说过,决计没有人认得出来。”
彭雄道:“那也不一定。”
纪老二讶道:“这话怎说?”
在彭雄前面的三人,也露出疑色。
彭雄道:“除了我之外,也许有人认得。”
他回头道:“艾姑娘,你可认得他们的来历?”
艾琳笑了一笑,道:“纪老二,你以为我认得出认不出呢?”
纪老二决然遭:“你当然认不出。”
艾琳道:“你说对了。”
纪老二嘲声道:“彭雄,你何必问她?”彭雄也感到失望,因为他从她刚才那一鞭上乘奇巧的手法中,发现她的武功不比等闲,无疑是出于高人门下,是以才向她发问,谁知她当真一点儿也认不出来。
也难怪艾琳认不得,因为这三个人,尚未出手,而天下武林家派,可以说是多如恒河沙数,谁能尽识各门派的底细呢?彭雄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他知道这是纪老二的一种攻心手法,设法使他感到别扭或不安,从向便武功也打了折扣。至少能使他在动手之时,为了观察对方来历,以致失去了一些最佳的机会。
这种手法,彭雄自己也玩过,因此他立下决心,使自己一定不要受到丝毫影响。
这些话说来罗嗦,其实只不过在一瞬间,彭雄就下了不加理会的决心,而纪老二询问的声音,也不过刚刚消歇而已。
忽听艾琳格格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不是等如没有人得知。”
纪老二向她望去,他的目光,生似能透过她身上的衣服,把她丰满健美的闭体,看得清清楚楚似的。
他先咽了一口吐沫,才道:“是么?”
艾琳道:“当然啦,你越是认为没有人认得他们,就越发不难认出。”
纪老二不禁把想入非非的念头收回,道:“姑娘这话怎说?”
艾琳笑道:“因为你这样想法,无异供给一条可资推测的大道,那就是叫人不可向大门派或是有显明标记的家派耗尽心思,只须向隐密著称的门派着手,便可以了。”
纪老二心中虽然暗惊她的见地,但表面上却装出感到可笑之态,道:“这话只不过是原则而已,事实上可不管用,举例说,你已晓得此一原则,但可能够循此途径,猜出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历么?”
艾琳道:“我还要说几次呢?我早就告诉过你,认不出他们呀!”
纪老二道:“然则你何须多言?”
艾琳道:“我虽不行,但别人猜得出来可不可以?”
纪老二吃一惊,道:“谁?我不信。”
艾琳道:“他就行,他姓沈名宇。”
众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手指,望向沈宇。
沈宇摇手道:“别拉到我头上来。”
艾琳道:“现在已经拉到你头上了,你想躲也不行,你说一声,这三人的来历,知是不知?”
她干脆地迫问,倒叫所有的人,都觉得很痛快。
沈宇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很难说。”
彭雄怨声道:“知就知,不知就不知,哪有什么拖泥带水的。”
他明知沈宁现在等如站在他一边,本不该这样向他说话。可是他却禁不住如此粗暴,此中原因,他自家也明白,竟是为了艾琳之故。
照艾琳与沈宇间的情形,显然他们关系深厚。而他们一个是英俊少年,一个是美貌少女,此中关系,自然不难想到。
彭华在这等情况之下,已不及考虑自己有没有呷醋的资格。所以他以粗暴不欢的声音,直斥沈宇。
沈宇好像一点儿也不怪他,平和地道:“艾姑娘早先说得对,他们能前来替纪老二报仇,可见得必是有真才实学之土。因此可证明他们出身家派虽然隐密,却因武功精深而著名于武林。换言之,他们不会是那些全然无名的神秘家派。”
纪老二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守道:“他们既是一向行踪隐密神秘的家派,我纵然猜对了,他们也可以硬说不是。
好在他们的武功,罕得为世所知,似乎不易证明。”
他说到这里,彭雄知道自己真是错了,敢情他宣称很难说之语,实在是有根据有理论的。
沈守道:“如果真的不会硬赖帐,那么我倒是不妨猜一猜,这三位的姓名我虽然不知,但大概是湖南人氏,出身于南岳的九黎派,是也不是?”
那三人尚未有所表示,纪老二已大声道:“不对。”
沈字耸耸肩,环顾众人,道:“如何?我早说过,他会瞪着眼睛不认帐的。”
那三个人之中,一个最矮小的人道:“尊驾作此猜测,有没有什么根据呢?”
这三个形貌带着诡恶之气的人,自从上楼之后,还是第一次开口,果然活中带出浓重的湘者。
彭雄边:“如果兄弟没有听错,你老兄果然是湖南人呢。”
那人点头道:“我的话确是带着湖南口音,但是,你老兄再听听,俺这是啥地方的口音?”
彭雄一征,道:“是山东口音。”
他发征之故,正是因为对方一口山东话,真是字正腔圆,实是道地不过。
那人又道:“这就是了,口音辨识,只在无意之间派得上用场,如果是有心人,难道就不能改变腔调么”
现在他说的是川腔,全楼之人,多是川籍,自然听得清楚。
此人这一手,漂亮利落,轻轻就解了纪老二盘洁之围。
他闭口之后,楼上寂然无声,彭雄不知说什么才对,艾琳也给此人锐利的词锋,镇压得不敢胡乱开口。
只听纪老二阴笑之声,打破了沉寂。
他道:“好啦,好啦,这三位兄弟的来历,认得出认不出并不要紧,只要彭雄你说一句,要动手呢?抑是服输?”
彭雄还未开口,沈字已缓和如常地道:“假如一定要我提出证据,那也不是办不到之事。”
艾琳长道:“好,你提你提···”
沈宇通:“九黎派的武功,相传是出自贵尤手下的九黎,是后人从古墓中发现,辗转迁播到南岭,因为发现一些古墓,适合练功,是以使定居下来,这话说来,也有两百年之久了。”
彭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秘奥掌故,不禁大感兴趣,侧耳而听。
沈字又过:“这一派的武功,最擅长联手决斗,多则九名,少则两个,仅能宛如一体,进退攻守,无不如意。”
艾琳道:“对啊,你瞧他们三人站的位置,敢情是精妙的联手阵势。”
沈宇道;“正是如此。”
纪老二道:“如果只是从他们站的位置上,认定这就是联手阵势,空虚立论,未免使人不能心服。”
沈宇道:“是的,是的,单单如此,当然不能教人心服,但假如他们左手袖管中,都藏有同样式的三支钢制的短笛,还刻有九黎两字的话,那一定就假不了啦,是也不是?呃?”
纪老二一愣,道;“这个,这个··。··-”
他转眼向那三人望去,露出询问之色。
众入一瞧,敢情连纪老二也不知道这三人左手袖管内。有没有钢制短箭呢!
那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沈宇身上,刚才开过口的矮个子道:“尊驾眼力奇高,敢问贵姓大名?”
艾琳代答道;“他姓沈,名宇,你们如不服气,不妨找他的麻烦。”
她这么一说,彭雄突然恍然大悟,晓得沈宇必定是名家高徒,一身武功,定然得有真传无疑。
不然的话,艾琳一则不会替他招惹是非上身,二则以她这等高手,亦不会与一个旗鼓不当的人为友。
九黎派的三人之一道;“如此甚好,请沈兄指教。”
彭雄忽地如释重负,感到自己的危险,大概已经可以摆平了。
沈宇拱手道:“万万不可,兄弟虽然晓得一些武林秘闻轶事,但对武功之道,却生疏得很。”
九黎派的三人,闻言似信不信的打量他几眼,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他腰间那口特别宽厚的短刀上。
大概他们从这柄形式古雅的短刀,联想到刀主的实力,一定不凡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