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
蓝冰心顿时花容失色,全身发抖。因为她从对方的语气神色,听出他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假如他是被恶鬼厉魄附身。”她暗暗想道:“以至不由自主的杀人,则我这杀夫之仇,报是不报好呢?”
“我的话,你也许听不懂。”
“我懂。”蓝冰心道:“你被恶鬼缠身时,便不能不杀人,可是这样?”
“只是和这说法相似而已,事实上我当然没有被恶鬼附身唉,我这话从来没向人说过,今天不知为了何故,竟对你这个不懂武功之人,说个不停。”
蓝冰心忙道:“你说下去吧,你得解释一下,别叫我听得糊里糊涂的,往后连觉也睡不着。”
“好,我告诉你。这位天下无双的刀法大家宇文登,等如是我的师父。因为我得到他的刀法秘本,潜心修研数载之后,已学会了九成。”
蓝冰心非常注意地听着,并且用尽她的智慧,以求了解他的意思。
“字文登的刀法,深奥无匹,怪不得他着年能称霸天下,未逢敌手,敢情是因为循此修练,的确可以窥得武功最高境界,成为不死不败之身。你想想看,到了那种境界的话,天下哪还有敌手?”
蓝冰心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厉斜叹一口气,道:“但在这一本扭籍中,却缺少了最后的一招。这一招乃是至高无上的精髓,以至简驭至繁,能够无穷变化而生的威力,包含在简简单单的一刀中全部发出。我必须学得这一招,才可以更上一层楼,达到武功至高境界。”
“但这与杀人之事,有何相干?”
厉斜苦笑一下,道:“我自己探索这一招,就不得不惜重外敌之力,以帮助我参悟。由于这一门刀法,凶毒绝世,所以不发则已,若是认真施展,对方不敌的话,便非死不可。”
蓝冰心道:“我还是不大明白。”
厉斜点点头道:“这也怪你不得,我谈的是武功中精微高妙的意旨,即使是武林人物听了,如果修养功夫未深,亦听不懂。”
蓝冰心轻轻道:“但你解释给我听听,行不行?”
厉斜倒是很慷慨,爽快地道:“行,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为了要刀法更为精进,以便最后能达到天下无敌的境界所以极力参研那至精至妙的一招么?”
“是的,你这样说过。”
“我还说出我不得不杀人之故,对不对?”
“对,你说你刀一离匣,就不能不伤人。”
厉斜微笑道:“你虽是外行人,但天资明敏,我的意思都能了悟。”
他停歇一下,又遭:“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大不服气地想,如果我不是以杀人为乐事,大可以不拔出宝刀,岂不是天下太平么?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有。”她很坦白地说:“而且这是可以做得到的,正如一个古老的譬喻说:叫你挟泰山而跳过北海,你说不能,乃是真的不能,并不是不肯做。但叫你为一个长辈拗折一树小报枝,你若说不能,那不是不能,而是不肯做。”
厉斜叹一口气,道:“唉,你哪里知道,我不是不肯,事实上真是不能。要知在我这种人的心中,修习至高无上的武功一事,实在比性命还重要。”
“我不信。”她温柔含笑地反驳道:“假如有一位私人告诉你说,你放弃了武功,便可安然活下去,如若不然,就马上暴毙。这时你还敢坚持?”
她自觉这种反驳,极是中肯,可说是击中了要害,料对方无言可容,是以暗中大为得意。
厉斜拍拍刀鞘,郑重地道:“如若你所说,我当然不敢不放弃武功。可是话说回来,天下岂有如此绝对不二之事。假使那位仙人说,我如不放弃去窥刀道奥秘,则九成会暴毙,只有一成生机,当此之时,我一定决意冒险一试。”
他停一停,才又道:“如果一线生机也没有,自当别论。”
厉斜这话,实是中肯之论。
要知道任何假设,皆不能与道理相违背。而像蓝冰心刚才的假设,事实上已不合理。
若是可以离开道理,不问事实,则比这一假设更为极端偏激的说法,随便也找得出十个八个来。
蓝冰心道:“这修习上乘刀法之举,对你竟是这么重要?只是你如果杀人多了,岂不是结下许多仇家?就算你不怕,可是你难道不替别人想想?这么多被害的人,家中的父母妻子,将会何等悲痛?”
厉斜耸耸肩,道:“这一点我承认自己不对,但有什么办法。一个人就能不自私?他家中父母妻子的悲痛,一来我瞧不见,二来与我不发生直接关系。因此,我只好先顾自己,再说别的了。”
他仰头望天,口气沉重地道:“话虽如此,我仍然不是全然能不恻然动心的。因此,我专找一些恶名昭著的凶徒试刀,此举已暴露我性格上的弱点,我想,说不定是因此之故,才没有法子参悟至高无上的一招刀法吧?”
他突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射出奇异的光芒,注视着她。
蓝冰心忖道:“莫非他发觉我问得太多,已经怀疑。若然如此,眼见不测之祸,将降临在我身上了。”
不过她现在已不像起初那么容易震惧了,这大概是因为与他谈过一阵之后,较为熟悉,便没有那么害怕他之故。
只听厉斜喃喃道:“不错,我修习的刀法,乃是天下古今最凶的一种,而我的性格中,还有女人之仁。是以先天上两者就互相冲克,当然不能有寸进了。”
蓝冰心故作不解,问道:“厉先生你在说什么?”
“啊,没有什么,我正在苦思武功上的难题。”
蓝冰心娇媚地笑一下,道:“如是有关武功的困难,光是想有什么用呢?”
“你可说错了,任何技艺,一旦到了巧妙阶段,就进入智慧的范围。尤其我的难题,根本无法着力,非想不可。”
蓝冰心移动身体,尽量靠近历斜。她希望的是厉斜对她忽起邪意,与她来一段风流孽缘。则她定可趁这机会,用毒剑刺杀他。
厉斜平日甚是风流自赏,对这个美貌少妇的垂青的暗示动作,不但不怀疑,而且甚为高兴。
但他却退了一步,面上含着笑容,道:“你一定在等候什么人,而我呢,也有要紧之事赶着去办。不瞒你说,我也有一女伴,目前尚未得手,所以假使我略有不检的话,被她瞧见了,那就一切都完蛋政,咱们如果有缘,终必重逢有日。”
蓝冰心一听,便知眼下计谋落空了,于是说道:“原来如此,只不知你的女伴在什么地方?你可是赶去探着她?”
厉斜道:“不是去探着她。”
“我才不信呢!”
“我不骗你。”厉斜对于不能接受她的柔情一事,颇有歉意,是以从容说出,道:“我乃是赶回连威堡去。”
蓝冰心诈作吃惊,道:“你去干吗?连威堡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碰到我,这些横行作恶之辈,便如土鸡瓦狗般,根本不堪一击。我不妨告诉你,那连威堡堡主陈伯威,已经命丧我宝刀之下了。”
蓝冰心听了这话,心痛如绞,但表面上只能装出讶异之色,问道:“这话可是当真?”
“我何必骗你呢!”
“是的,你没有哄我的理由。”蓝冰心说:“访问你是为了参悟刀法杀死他呢?抑是别有怨仇?”
“纯粹是为了参研刀法。”厉斜答道:“他的毒龙枪,亦是武林绝艺之一,可惜他还没有练成功。所以我这一战,无甚稗益。”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看还是设法求得先师失缺的那一招,比较有希望,自行参悟,恐怕已没有可能了。”
蓝冰心讶色更浓,道:“敢是这一招刀法,藏在连威堡中,所以你要转去?”
厉斜摇摇头,笑道:“我索性都告诉你吧,此去有两个理由,一是瞧瞧那个能使陈伯威为她献出生命的女人。二是打算从堡中人口里,探问有关神机子徐通之事。由于徐通是天下间唯一知道魔刀秘招,并且可以从那儿找到之八,所以我非寻见他不可。”
蓝冰心道:“原来你有这许多事要办,那我不耽搁你的时间啦!”
事实上她现下不知要厉斜早点儿动身的好?抑是设法再把他绊住,拖延上一阵的好?
这是因为沈宇为她赶去向王乾交待她已怀孕之事,怕的是厉斜如果前去,将与沈宇在半路上碰头。
但把他绊住,也不一定是高明的办法。说不定沈宇回来时,见他们在谈话,因而引起种种想不到的,更严重的后果。
厉斜笑一下,道:“我的事还多着呢,那连威堡中,有一匹红鬃宝马,原来我已得到手,但前往连威堡时,我将它藏在树林中,等到我离开连成堡,回头去找,已经不见了。以我想来,此驹一定在连威堡中。”
蓝冰心道:“这头牲口自己会认路么?”
厉斜道:“当然认得路,不过我却认为这是张一风以暗号通知堡中之人,是以被他们取回。”
蓝冰心道:“区区一头牲口,也值得你急巴巴地去取么广厉斜道:“这匹宝驹,不比寻常,我非弄到手不可。”
他摇摇手告别,举步行去,才走了我步,突然停住,回头望着蓝冰心。
蓝冰心头一震,付道:“莫非我有什么破绽,被他瞧破了?”
正在吃惊想时,只听厉斜道:“我忘了访问你的尊名。”
蓝冰心顿时放心,道:“贱名翠环,实是俗气的根,倒教厉先生见笑了。”
厉斜摇头道:“不,翠坏这个名字雅致得很,这样好不好,你跟我去一趟,瞧瞧我的威风。”
蓝冰心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拒绝,但她心窍玲四,脑筋十分灵活,暗念如果急急拒绝,当然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当下作出迟疑之态,反问道:“我一同去不妨事么?”
厉斜傲然一笑,道:“你与我同行,就算走遍天下,也不必多虑,谁敢欺负你,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蓝冰心笑着啊了一声,道:“那不好,我可不愿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