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师太倒是真心不希望她走开,连忙道:“这件事说出来,相信艾姑娘也会感到兴趣,因此你何不暂留片刻?”
艾琳大奇,道:“既是如此,我自然要留下的了。”
青莲师太在另一张椅上落坐,然后说道:“敝座是特地来向庵主报告一件事,那就是从前威震天下,横行多年未逢的敌手魔刀字文登,竟然有了弟子,现下正在这四川地面。”
艾琳一听是这回事,不觉微微一笑。
她显然没有向昙华师大提到厉斜,所以昙华华庵主大感兴趣地问道:“师太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是刚才抵达本庵的那位女施主告诉你的么?她是什么人呢?”
青莲师太答道:“庵主猜得不错,这消息正是刚来的女人告诉敞座的,他姓蓝名冰心,来自连威堡。”
她看了艾琳面上的神色,不觉略感奇怪,问道:“艾姑娘知道厉斜这个人么?”
艾琳点点头,道:“我知道,前几天在成都城内,我与他见过,可是我们没有较量过。”
昙华庵主道:“上座为何特地转告此人消息?敢是与师太你有什么关连?”
青莲师大道:“他的行为不如昔年的魔刀宰文登,恃技横行,听说杀死了不少人,而最近所杀的却是连威堡堡主陈伯威。”
昙华庵主道:“这个人我晓得,他曾得青羊官武功真传,神机子徐通大概是他的师叔吧,他虽是在外面声名不算好,迹近一方之霸,但其实他是用釜底抽薪之法,维持这西蜀一地的局面,黑道人物在他控制之下,只能作有限度的活动,是以西蜀的各处道路城邑,尚称平静无事。”
青莲师太道:“庵主素来以智慧广大见称,无人不服,但你居然连这等事情,亦了如指掌,实在令人不能不感到意外了。”
昙华庵主笑一笑,道:“我们虽然不管尘俗之事,但这是属于西蜀的大局内情,是以我曾打听了一下。”
青莲师太道:“陈伯威之死,厉斜实为凶手,是以敞座打算对付历斜,特来向庵主报告,并且请教万全之计。”
她率直提出她的要求,倒是使昙华师太不易回答。她寻思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如果由艾姑娘提起来,倒是合理。师太向来沉潜修行,不理世事,为何突然热心起来?”
青莲师太道:“因为陈伯威是敞座俗家的兄长,刚刚来的蓝冰心,问是他的续弦夫人。”
昙华庵主恍然遭:“原来如此。”
艾琳也轻轻啊了一声,心知这回厉斜的烦恼,多半会跟自己缠上了。
昙华庵主又遭:“师大的意思,可是要替今兄报仇?”
奇莲师太道:“本来敝座与家兄极少来往,只在他娶了这个新娘子之后,我特地去过连威堡几趟。为的是这位嫂子,知书识礼,心地善良。我见家兄甚是喜爱她,两人感情弥笃,是以想借她之力,减少家兄一些不为外人谅解的行为,这一点她果然做到了。”
昙华庵主道:“这样说来,令嫂乃是可敬之人,她失去了丈夫,目下定必十分伤心。”
“是的。”青莲师大道:“我也觉得不能坐视,因为她矢志报仇,而她又从未修习过武功。一旦事败,连逃走的机会亦没有,再说以厉斜的为人来说,他一定不肯放过蓝冰心的。”
昙华庵主转眼向艾琳望去,问道:“你瞧怎样,厉斜会向女人下手么?”
艾琳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情行事,无法测度。有杀她的可能,但亦有不杀她的可能。”
青莲师太现出大为震撼的神色,道:“既然艾姑娘亦认为厉斜有杀死女人的可能,这件事就越发显得严重了。”
昙华庵主有点儿不大情愿地说道:“听起来这厉斜果然属于混世魔王这一类。”
艾琳全然测不透昙华庵主为何显得不大情愿地赞同对厉斜的谴责,但直觉上也知道必有内情,不然的话,青莲师太何必特地前来向她提及此事。并且在昙华庵主之前,还极力强调厉斜的该死。
可是她这刻却无心追究,因为她自己已发觉掉进一种尴尬的情势中,那便是由于青莲师太这么一来,她便不能泄漏自己与厉斜的交情了,最低限度,在对方尚未查知之前,不便说出来。
所幸的是她在外表上,已与厉斜因口角而分手,似乎是意见不合,是以纵然青莲师太马上听悉自己与厉斜曾经在一起(这是迟早定须被人探悉的事),但也有话可说,不至于滋生其他误会。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问题,真正的关键,却在于她与厉斜之间,的的确确已建立了相当交情。因此,她势不能坐视别人加害厉斜。但另一方面,由于昙华庵主的关系,当然慈云庵之人,包括蓝冰心在内,向厉斜下手报仇之时,她也不能从中破坏。
说得彻底一点儿,艾琳不但不应破坏,还应当出手相助才是。
故此她感到十分尴尬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青莲师太站了起身,在室中踱了两个圈子,才道:“厉斜一定是恶贯满盈,才会鬼差神使的往这条路上走,假如庵主允许的话,敝座打算出手对付他。”
她的话说得很肯定很自信,好像厉斜的一条性命,已经握在她手中一般。
昙华庵主的回答,也相当令人惊奇,她道:“师太不妨再作考虑,须知冤冤相报,无有了时。你修行至今,苦行坚卓,现下的成就,实是得来不易。一旦过去,岂不可惜。”
听她的口气,也好像认定青莲师太,真有诛杀厉斜的力量,所以才劝她不可贸然下这等决定。
艾琳只听得颈子都伸长了,心想:“怪哉!怪哉!以厉斜的武功,天下真是找不出几个可以赢得他之人了,而她们却好像稳得到似的。”
只听青莲师大坚决地道:“庵主的慈悲好意,敝座实深感铭,只是我们学佛修道之人,有时也不是作个自了汉就可以的,此所以我佛幻割喂鹰,舍身为人,乃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意思。假如庵主允许的话”
昙华庵主长眉微耸,道:“本座如果可以不允许的话,那就好了。”
她的话虽然不是正面允许青莲师大之请,便等如已经允许了。
艾琳忍不住插口道:“等一等,两位可知道厉斜的刀法,目下已堪称天下难有敌手么?”
青莲师太道:“贫尼以先兄毒龙枪上的造诣来推断,早已经知道厉斜的刀法,当其已获魔刀字文登真传无疑。因此,艾姑娘认为他的刀法,天下无双,大概可以当之无愧。”
艾琳摇摇头,道:“但你们似乎还不是认真相信。”
青莲师太淡淡一笑道:“贫尼昔年时时得聆神机子徐通前辈讲过,是以深知魔刀宰文登的厉害高明,到了何等地步。”
艾琳颔首道:“若是徐前辈提过,谅必十分详细。莫非师太昔年已练成专破魔刀的无上心法么、’
青莲师太道:“那倒不是,据徐前辈的说法,刀法练到了像宇文登那种以一当百,以简驳繁的奇妙境界,那简直是施展魔术一般了,根本无法可破。”
“可是你还要去对付他呀!”艾琳更加大感不解,道:“假使你不用武功,改采别的手段,依我看来,恐怕危险更大,因为厉斜狡猾多疑,满腹智计,为人之机警灵变,简直骇死人。”
她发觉对方始终没有露出口风,以致无从猜测这青莲师太,将用什么方法对付厉斜,而认为十分有把握。
在她的立场来说,毋宁不知道好些,因此,她特地提出警告,叫青莲师太不可大意、便认为自己责任已经尽到了,马上闭口不说下去。
昙华庵主突然说道:“青莲师太,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青莲师大坚持道:“只要庵主不阻止,敝座决计为天下除害。”
昙华庵主那宁情秀丽面上,稍稍起了一阵波动,最后叹一口气,道:“好吧,你即管照你认为对的方向去做。只可惜我比丘尼群中,又没了一个。”
青莲师太合十施扎,道:“如此多谢庵主了。”
一时之间,这幽静安毅的禅室中,隐隐浮现起一种奇异的气氛。
艾琳虽是局外人,却也体味得出这种气氛之中,有凄凉、有悲壮,以及惜别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忖道:“难道奇莲师太此去,纵然成功,亦永不回来么?”
昙华庵主转过目光,望住艾琳,问道:“阿琳,据你所知,厉斜的刀法,是不是可以与宇文登相比拟?”
艾琳道:“我想还不能与字文登相比,因为他自称尚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转向育蓬师大道:“他正要找寻神机子徐通前辈,为的就是有关他刀法的最高境界的问题,我想,假如你先找到徐前辈,以他绝世智慧,一定不须你亲自出手而可以制服厉斜。”
她这一番话,明着是为了青莲师大的安危,事实上她为厉斜更多了一点儿。因为以徐通的身份武功才智等,大概都在厉斜之上,而最重要的是徐通年事已高,杀心谅已消退,是以若是制服了厉斜,多半不会取他性命。
青莲师太不假思索地道:“徐前辈闭关多年,生死难卜。况且这等事,何必惊扰他老人家。”
艾琳已不便多说,只好点点头,语不由衷地道:“既是如此,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青莲师太称谢之后,立即辞出。
昙华庵主长眉微皱,道:“阿琳,有一句话,我可不能不说。”
艾琳道:“你请说吧,难道我敢怪你不成。”
昙华庵主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既是与厉斜相识,对他之事又知道甚多,谅必相当熟悉。但你也知道,青莲师太不但与我是本庵道侣,而且在师门等各方面,渊源亦甚深。因此,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足不出户,以便避嫌,你答应不答应?”
艾琳露出受委屈的神情,道:“我能不答应么?但你的疑心未免太大了。”
昙华庵主连忙安慰她道:“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她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始终不能相信,那厉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