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是往城里去呀!”沈宇道:“我在三家客店都定了房间,今晚总得选择其中之一,睡上一觉。”
青莲师太秀眉一皱,怔道:“谁有工夫管你睡不睡觉?”
当下问道:“你对厉斜有何打算?我不想大家再碰在一块儿,互有妨碍,反而不美。”
沈宇考虑了一下,才道:“实不相瞒,此城之内,我已有两个人监视着厉斜,只要找到他们,就晓得厉斜的动向。”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们事先曾经查看过,厉斜不投店则已,若是投店,必在那三家客店之内,是以我都留下房间,便是为了便于在暗中接近厉斜,而又可以不让他发现。”
“此计虽是破费一点儿,却相当高明。”青莲师太说,一面作个请他先走的手势,接着又道:“我跟你去瞧瞧,纵然不能亲手杀死他,至少也得瞧瞧这个凶手的形貌,对也不对?”
沈宇道:“好吧,只要大师答应不轻举妄动,在下便带你去瞧瞧。”
青莲师太道:“我答应不轻举妄动。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我布置毒火阵,定须兼上一番手脚才行。”
他们在黑夜中悄然疾行,不多时,已到了一家客店门外。
沈宇看了一下,低低道:“小心点儿,厉斜正是落脚在这间客店之内。”
青莲师太虽然是相当自负之人,但她从种种传说中,已知道厉斜乃是高手中的高手,非同小可,是以不禁有点儿紧张起来。
沈宇先纵上客店对面的一座屋顶,遥遥查看,然后才领着她,绕到右边巷内,当先翻墙而人,落在院落之内。
他低声说道:“右首点着灯火的,就是我朋友的房间。但奇怪的是他们为何没有熄灭灯火?难道厉斜忽然离去,是以他们匆匆追踪,竟忘了吹灭了灯火么?”
青莲师大道:“如果情形有异,我们就得小心点儿才好。”
沈宇笑,道:“你暂且在墙根等候,待我独个儿过去看看。”
他纵过去一瞧,马上惊讶地一直推门入房。
青莲师大心知有异,连忙赶过去,进房看时,但见地上躺着两个人,看他们的装束,俱都是在江湖上闯荡的人物。
她嗅到死亡的气息,当下问道:“这两人是你的朋友么?”
沈宇点头,沉重地道:“是的。”
“他们的武功如何?”
“不行,只练过一点儿防身拳脚而已。”
“若是如此,厉斜这个人,未免太卑鄙恶毒了。”青莲师太评论道:“连这等脚色也赶尽杀绝,看你还说不说他有正义感?”
沈宇蹲下去摸摸地上躺着的尸体,触手仍然温暖,可见他们才死不久。计算时间,如果路上的那一骑,真是厉斜的话,则必是他下的手无疑了。
他忿恨得直跺脚,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青莲师太嘲声道:“如果你不从中打岔,让我下手截杀他于路上,就不会有这等惨事发生了,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啦!”
沈宇现在只好任凭她冷嘲热讽,心中的难受,真是说也说不出来。
房间内突然间好像气温下降,因而大大寒冷起来。
沈宇和青莲师太两人,俱是高手,登时晓得是何缘故,齐齐向房门外望去。
但见一条人影,站在里房门两三尺之处,正凝视着房内之人。
青莲师太发觉此人长得英挺潇洒,但眉宇之间,泛动着一股迫人的杀气,令人见而畏怖。
她不必询问,已知道此人定是厉斜,看他大概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纪,真叫人想不通他何以能练成这般高强的武功。
室内陡然寒冷之故,正是因为厉斜的森杀刀气使然。此所以青莲师太和沈宇,马上感觉出有人行近。
沈宇毫无表情地瞧着这个对头,不论是在武功上,或在战场上,厉斜都是已经占了上风的敌人。
厉斜冷冷道:“都给我出来。”
沈宇没有一点儿反抗之意,首先行出房门。
青莲师太对他这等态度,甚是不满。当下也跟出去,道:“你就是厉斜么?”
厉斜道:“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但却敢与你斗一斗,你可相信?”
厉斜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微笑起来,轻佻地注视着这个秀丽的少妇。
青莲师太一点儿也不在乎,亦望着这个男人。
厉斜点点头,道:“很少有女人胆敢与我对瞧的,可见得你不是平常之人。”
青莲师大谈谈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并不如此。”厉斜坚持道:“你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回异普通的妇女。当然啦,你长得相当漂亮。可是这世间上,漂亮女人多得是,我也见过很多,所以我知道我被你吸引之故,并非因为你长得漂亮。”
青莲师太道:“你一向见了女人,都这么说话的么?”
“不一定。”厉斜潇洒地笑了笑,道:“那要看我的兴趣如何而定,但你一定不可以误会,我决计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发生兴趣。”
青莲师太心中甚感受用,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虽是可怕可恨的魔王。但自己的心中,却对他似是恨意大减。话虽如此,事实上当然不能说她已生出了好感。
她转眼向沈宇望去,坦白地道:“你说得不错,这个人不好对付。”
厉斜问道:“这话怎说?”
青莲师大道:“我本来准备在路上截杀你,但恰好碰见沈宇,但他极力阻止我动手。我不大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虽然他说了不少理由。”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他有一个理由,乃是认为我见到你,很难当机立断,下那毒手。而以你这等人物,一旦错过了机会,就不易再得。到时徒然被你击败,可能被你杀死,现在我已看见你,他果然说得有理。”
厉斜耸耸双肩,道:“沈宇背后会说我的好话,还阻止你暗算我,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之事。”
青莲师太道:“信不信由你。”
沈宇一直没有作声,甚至现在他们在谈论他,他亦不哼气。
厉斜道:“看来他比我更沉默寡言,对不对?”
“我不知道。”青莲师大道:“但他却是个道地的好人,这是我敢肯定的。”
历斜仰天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如果你认为凡是不杀人的人,就称得上好人的话,那么世间之上,触目滔滔尽是好人了。”
“世上好人原比坏人多。”青莲师太道:‘称凭仗武功,任性横行,这是最不可饶恕的恶徒。”
厉斜冷冷道:“我不在乎人家如何批评我。尤其是这两个下五门的小子,竟想在我身上打主意,此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本人收拾了他们,亦是为民除害之意。”
“为民除害?”青莲师太惊叹道:“像你这等手段为民除害的话,你自家首先就变成了魔君了,就叫做以暴易暴,对世人有何好处?”
厉斜不大服气,反驳道:“我已经考虑过,认为这两个家伙不妨诛除,才下的手,你别以为我没有想过。”
青莲师太楞了一下,道:“你想过了?”
“当然啦,本人何须打诳,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青莲师太心中隐隐觉得他仍然不对,但却找不出可以攻击的地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中向沈宇望去,似是向他求援。
沈宇沉默得像个木头人一般,青莲师大得不到任何启示,只好摇头道:“你还是不对,但我却说不出来。”
厉斜发出得意的笑声,享受着另一种形式的争斗所获的胜利的愉快。他讥嘲地说道:
“你当然说不出来啦,因为你根本无话可说。”
青莲师太大窘,皱眉寻思。
厉斜则不时发出冷笑,使她难堪而现出尴尬的表情。
沈宇突然间长笑一声,道:“厉斜兄,你一定是占惯了上风之人,对不对?”
他第一次开口,是以厉斜大为警惕,打着精神应付,答道:“不错,本人出道以来,从未落过下风。”
“你一直是胜利者,所以不会同情弱者。而且久而久之,你这种性格发展到更厉害之时,你就会变成冷酷无情之人了。”
厉斜苦思地道:“是这样么?那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沈宇朗朗道:“可惜这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性格,不似魔刀宇文登,天生出来就是极为冷酷性情之人,所以你虽得其形似,未得其神,由此推论,你的魔刀,究竟到达不了他那般登峰造极的地步。”
厉斜身子一震,锐利地注视着这个青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似乎懂得很不少。”
“这是你的过奖,事实上我在天地之间,只是一个无足道的卑贱之人。”
“奇怪。”厉斜摇摇头,道:“大凡是自命为好人的,亦都自认是卑微的人,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由于刚才青莲师太也这么说,所以厉斜发出的疑问,乃是针对他们两人。
青莲师太道:“别将我跟他扯在一起。”
厉斜不接这个碴,径向沈宇道:“老实说,我平日罕得开口说话,但你似乎比我更沉默,所以今晚难得你开腔了,我倒是要问个明白,何以我永远到达不了宇文登那等地步?”
沈宇道:“先天和后天之间,仍然有一段距离。先天是不可移易的,自然而然的。后天则受的影响太多,随时随地会生出变化。你若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之人,不管如何磨练,亦达到不了天生成的境界。”
厉斜道:“我仍然有办法弥补此一缺憾,你信不信?”
沈宇心中明白他所谓弥补之法,乃是找寻神机子徐通,求得魔刀最后的一招,利用刀法上的造诣,以补性格上的弱点。
但细论起来,此法亦甚是渺茫不可靠。
沈宇不说穿他,故意摇头道:“我绝对不相信。”
厉斜冷冷一晒,道:“那么你就等着瞧吧!”
他转眼望向青莲师太,道:“你听见了没有,沈宇认为我还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