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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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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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他,她还嫌污了自己的手。
  “寒烟!”走到一半,衣服袖子被人扯住。
  她看也不看他,冷道:“江盟主,影煞门的寒烟六年前在断木崖已被你一掌击毙。有些陈年旧事还是藏着掖着的好,抖出去的话大家都难做人。”
  江傲炎沉默一刻,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懒得回答,用力想扯回袖子,未果。
  那人的力气很大,大到几乎要将她袖子生生扯下一截来,她扯了半天终于不耐烦道:“江傲炎,我在旭日山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某对你半点意思都没有!这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绝了吗!你何必非要纠缠我!”
  就那样维持着原样不好吗?起码她关于过去的记忆中还有那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小公子,虽然他不爱她,但是在她黑暗的杀手生涯中,那个人是最长久的温暖和安慰。为什么非要把这些美好都摧毁!
  他闻言完全怔忡,满目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心中像被人拿小刀剜着,一刀一刀,深深的长长的,从小痛慢慢变成剧痛。挖心噬骨也不过如此了。
  她的话虽狠,漠不关心的眼神却更让人绝望。
  他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最后的力量全部凝结在握着她袖子的右手上——心中有个念头很清晰,不能松,绝不能松。
  若是松了,她一定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曾经跟这个人那样亲密过,双方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
  虽然他极力隐忍着,但此时眼中的震惊与伤痛根本藏无可藏。
  她心中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就算无法再爱,那些并肩作战的情谊和关怀也无法抹煞。
  她并不想伤他,但是,若不对他狠心,就是对自己跟思卿狠心。
  别无选择。
  他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才有力气问出那句话:“是因为他吗?”
  她镇定道:“不是。”
  黑眸紧盯着她一眨不眨,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信。”
  “随你便。”
  他眼中怒气滔天,忽然上前一步冲动握着她胳膊,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百般阻挠,当年找到你的人应该是我!你还不明白吗?他费尽心思就是要拆散我们!”
  她听了实在觉得好笑,不由便笑了出来:“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江盟主要杀我,不阻拦难道还打包送去给你杀不成?”
  “寒烟!”她眼中的嘲讽和冷漠让他心惊胆战,“你知道那日我并不是要将你打落悬崖的!事后等到梦诗说我才知道你为了救她已经受了重伤,我我真的是无心之失!”
  无心也好,有意也罢,“当年若不是思卿舍命相救,你现在大概就只能对着座孤坟说话了。”
  他眉目微凝,半晌竟笑了一笑,柔声道:“我明白。”他的手顺着她手臂滑下,轻轻握着她手,声音中也带上些宠溺和劝哄:“你一向最讨厌欠别人恩情,所以我很明白你想报恩的心情。其实他救了你,我也一样很感激。但是恩情不能等同于感情,你若不能真心相待,他反而会更加难受。这份恩情,日后我会跟你一起慢慢还,哪怕还一辈子都可以。”
  他说得这样温柔,她却蓦的笑了起来,这是个古怪的意味深长的笑,莫名看得他心中一阵发凉。
  她抽回自己的手,同样温柔道:“江盟主,谢谢你关心了。不过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跟思卿比你更清楚。恩跟情不能等同,你又怎么知道,恩不会变成情呢?”
  他面色瞬间惨白,半晌开口道:“我不相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她闻言冷笑:“江盟主过视甚高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若这天下每个跟我没关系的人都要我做什么莫名其妙的证明,那我岂不是得忙死了?”
  她说完这一句,也不再关心那人反应,毫不迟疑起脚出了房门。
  抬首月明如镜,她现下身处的这处庭院也不知道是哪里。
  总之先出去再说了,她往前又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声幽幽道:“你昏迷之时我本可以对你用化功散,但我想了很久还是没用。因为我原想要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无限忧伤道:“唉,现下我知道这是不能的了。你若要出这院子我绝不拦你,但是你还记得那句话吗?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
  江傲炎继续道:“你这几年的事情我都调查得很清楚了,你跟慕容山庄的人感情都很好。像是慕容九少,慕容十三,慕容十七,慕容十九,他们常年都在山庄与世无争的,大概从未见识过这江湖的残酷和黑暗吧。”
  她立刻领悟,怒不可竭瞪向他:“江傲炎!你敢动他们试试看!”
  他双眸含笑,欣喜道:“寒烟,你终于肯转身了。”跟着温柔道,“其实这样不是挺好?我们可以好好把话说清楚。为何非要我逼你你才肯回头看我呢?”
  “你到底想怎样?”
  他柔声道:“我想怎样,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若是不清楚,我可以再清清楚楚说一次,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她断然道:“不可能!”跟着冷笑,“江傲炎,你威胁我之前最好先搞清楚,这世上你可也不是孤家寡人!大不了我们就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她竟然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原来当痛无可痛的时候,人也就跟着麻木了。
  他眼神一片木然,口中仍是柔声道:“你这么疼小安,你忍心对他下杀手吗?”
  她阴沉道:“现在是不忍心。但你若是敢伤了我在乎的人,我就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来了。”
  二人在月色下僵持对视。
  这场景他心神微恍,一如十年前在静安寺后院的那场命中注定的相识。
  同样的月色同样的人,连她眼中的敌意都是完全相同的。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兜兜转转牵牵念念多年,最后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只是在这过程中,他却不小心弄丢了那个为他哭也为他笑的明媚少女。
  老天爷可不可以就慈悲一次?
  良久,他开口先打破沉默,平心静气道:“寒烟,我们各退一步。你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三个月,若三个月后,你仍一心要走,我绝不阻拦,日后也绝不纠缠。我就跟上天打这个赌,赌你的真心跟不舍,是赢回挚爱还是老死不见,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坦然受之。”
  苏波面色稍霁,半晌淡道:“好,就三个月。”三个月换一生安宁,他敢赌,她有何不敢?

  前缘误(一)

  十天之后回到旭日山庄。
  摘星楼。
  屋内的摆设都跟当年一样,床上的帷帐勾起,临窗的案几上还翻着未看完的书。
  她不由道:“你住在这里?”
  他淡淡笑应:“恩,六年了。”
  六年?她很惊讶地看他:“六年你都住在这里?”她知道他其实喜静,但也没必要住在庄中偏院啊,毕竟他是一庄之主,更何况“楚梦诗和梁灵秀也住在这里?”话虽问了,但是她看这房中实在不像有女人的痕迹,
  江傲炎背对着她,边整理床铺边慢慢道:“是我一个人。虽然我时常在窗边坐着,就会不由自主回头去看横梁,可是这屋内根本没有她的气息,始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语气虽是轻描淡写,但不知为何却听得人心中悲怆,她明明问的是楚梦诗跟梁灵秀,他为何扯到另一个人身上?原来那时候她赌气不现身,偷偷跟在他身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苏波摇头,不想再想这陈年往事,换了个话题道:“我让你稍平安信回慕容山庄,办妥了吗?”
  “恩,信已送到了。”他回眸,神色似笑非笑道,“其实皖清大可言明,没必要写首藏头情诗暗示自己在旭日山庄。”寒烟这个名字在人前毕竟是个禁忌,所以前几日他便开始用原来的名字称呼她。
  苏波双眸闪过一丝火气:“你偷看我信?”
  他倒好,丝毫没有被人拆穿之后的窘迫,仍是老神在在道:“皖清不是早料到了,否则也不会煞费思量想出首藏头诗来。”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纸,小心翼翼展开。
  她瞥了一眼,这次真是火冒三丈了:“你竟然敢扣我信?!”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送了另一封相同意思的信去了,只不过将藏头诗换成了明白话。”他握着那信,俊雅的眉目都笑开来,话意间七分深情三分狡黠:“这情诗虽然写得不怎么样,我却喜欢得很。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她原是生气的,可见到他面上那样温柔欣喜的神色,一时间火气竟都烟消云散了。站在原处良久,板了脸道:“我困了。”
  他笑道:“正巧,这床也铺好了。”说完自己却率先脱靴上了床。
  搞什么鬼?
  她神色不动,冷眼看他。
  他望着她笑道:“这屋中可只有这一张床,你不妨先将就一下?”
  烛光映着他俊美容颜,眼角眉梢尽是惑人之态。
  这场景眼熟,这话也熟。
  那时他听了之后是作何反应?开始那一两年是闭目打坐不理她,到了后来便会妥协,也脱了衣上床来抱她。她最擅长自欺欺人了,总当没有看见那人眼中的无奈和嫌恶。
  “无聊。”她口中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看也不再看床上那人一眼,径自推门出去。
  院中还是那颗熟悉的老青杨树,在这空荡荡的庭院之中孤单立着。
  那时她在树上,他在树下,身在咫尺,心却是天涯。
  现在她就站在当年他站的地方,在这里他对着她微笑,在这里他煽她一耳光,在这里和他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她心中此刻却没什么情绪,只是想道:思卿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茶铺的事情想必是没心情办了,知道自己到了旭日山庄他会不会很担心?会来找她吗?
  不知站了多久,一回首,却见江傲炎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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