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看一眼快步而去顷刻间已在树丛之后隐没身法之快实所罕见。黄昏时分
令狐冲和盈盈将岳夫人的遗体在岳灵珊墓旁葬了令狐冲又大哭了一场。
次日清晨盈盈问道:“冲哥你伤口怎样?”令狐冲道:“这一次伤势不重不用
担心。”盈盈道:“那就好了。咱俩住在这里已为人所知。我想等你休息几天咱们换
一个地方。”令狐冲道:“那也好。小师妹有妈妈相伴也不怕了。”心下酸楚叹道:
“我师父一生正直为了练这邪门剑法这才性情大变。”盈盈摇头道:“那也未必。当
日他派你小师妹和劳德诺到福州去开小酒店想谋取辟邪剑谱就不见得是君子之所为。
”令狐冲默然这件事他心中早就曾隐隐约约的想到过却从来不敢好好的去想一想。盈
盈又道:“这其实不是辟邪剑法该叫作‘邪门剑法’才对。这剑谱流传江湖遗害无穷
。岳不群还活在世上林平之心中也记着一部不过我猜想他不会全本背给左冷禅和劳
德诺听。林平之这小子心计甚深岂肯心甘情愿的将这剑谱给人?”令狐冲道:“左冷禅
和林平之眼睛都盲了劳德诺却眼睛不瞎占了便宜。这三人都是十分聪明深沉聚在一
起勾心斗角不知结果如何。以二对一林平之怕要吃亏。”盈盈道:“你真要想法子
保护林平之吗?”令狐冲瞧着岳灵珊的墓说道:“我实不该答应小师妹去保护林平之。
这人猪狗不如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何又能去帮他?只是我答应过小师妹的倘若
食言她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盈盈道:“她活在世上之时不知道谁真的对她
好死后有灵应该懂了。她不会再要你去保护林平之的!”令狐冲摇头道:“那也难说
。小师妹对林平之一往情深明知他对自己存心加害却也不忍他身遭灾祸。”盈盈心想
:“这倒不错换作了我不管你待我如何我总是全心全意的待你好。”
令狐冲在山谷中又将养了十余日新伤已大好了说道须到恒山一行将掌门之位传
给仪清此后心无挂碍便可和盈盈浪迹天涯择地隐居。
盈盈道:“那林平之的事你又如何向你过世的小师妹交代?”令狐冲搔头道:“这
是我最头痛的事你最好别提待我见机行事便是。”盈盈微微一笑不再说了。两人在
两座墓前行了礼相偕离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迫娶
令狐冲和盈盈出得山谷行了半日来到一处市镇到一家面店吃面。令狐冲筷子上
挑起长长几根面条笑吟吟的道:“我和你还没拜堂成亲”盈盈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嗔道:“谁和你拜堂成亲了?”令狐冲微笑道:“将来总是要成亲的。你如不愿我捉住
了你拜堂。”盈盈似笑非笑的道:“在山谷中倒是乖乖的一出来就来说这些不正经的疯
话。”令狐冲笑道:“终身大事最是正经不过。盈盈那日在山谷之中我忽然想起
日后和你做了夫妻不知生几个儿子好。”盈盈站起身来秀眉微蹙道:“你再说这些
话我不跟你一起去恒山啦。”令狐冲笑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因为那山谷中
有许多桃树倒像是个桃谷要是有六个小鬼在其间鬼混岂不是变了小桃谷六仙?”盈
盈坐了下来问道:“哪里来六个小鬼?”一语出口便即省悟又是令狐冲在说风话
白了他一眼低头吃面心中却十分甜蜜。‘令狐冲道:“我和你同上恒山有些心地龌
龊之徒还以为我和你已成夫妻在他自己的脏肚子里胡说八道只怕你不高兴。”这一
言说中了盈盈的心事道:“正是。好在我现下跟你都穿了乡下庄稼人的衣衫旁人未必
认得出。”令狐冲道:“你这般花容月貌不论如何改扮总是惊世骇俗。旁人一见心
下暗暗喝采:‘嘿好一个美貌乡下大姑娘怎地跟着这一个傻不楞登的臭小子岂不是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待得仔细多看上几眼不免认出这朵鲜花原来是日月神教的任
大小姐这堆牛粪呢自然是大蒙任小姐垂青的令狐冲了。”盈盈笑道:“阁下大可不用
如此谦虚。”令狐冲道:“我想咱们这次去恒山我先乔装成个毫不起眼之人暗中察
看。如果太平无事我便独自现身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人然后和你在甚么秘密地方相会
一同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盈盈听他这么说知他是体贴自己甚是喜欢笑道:“那好极了不过你上恒山去
尤其是去见那些师太只好自己剃光了头也扮成个师太旁人才不起疑。冲哥来
我就给你乔装改扮你扮成个小尼姑只怕倒也俊俏得紧。”令狐冲连连摇手道:“不
成不成。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令狐冲扮成尼姑今后可倒足了大霉那决计不成。”
盈盈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却偏有这许多忌讳。我非剃光你的头不可。”令狐冲笑道
:“扮尼姑倒也不必了但要上见性峰扮女人却是势在必行。只是我一开口说话就给
听出来是男人。我倒有个计较你可记得恒山磁窑口翠屏山悬空寺中的一个人吗?”盈盈
一沉吟拍手道:“妙极妙极!悬空寺中有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咱们在悬空寺上打得天
翻地覆她半点也听不到。问她甚么她只是呆呆的瞧着你。你想扮成这人?”令狐冲道
:“正是。”盈盈笑道:“好咱们去买衣衫就给你乔装改扮。”盈盈用二两银子向一
名乡妇买了一头长细心梳好了装在令狐冲头上再让他换上农妇装束宛然便是个
女子再在脸上涂上黄粉画上七八粒黑痣右腮边贴了块膏药。令狐冲对镜一看连自
己也认不出来。盈盈笑道:“外形是像了神气却还不似须得装作痴痴呆呆、笨头笨脑
的模样。”令狐冲笑道:“痴痴呆呆的神气最是容易不过那压根儿不用装笨头笨脑
原是令狐冲的本色。”盈盈道:“最要紧的是旁人倘若突然在你身后大声吓你千万不
能露出马脚。”一路之上令狐冲便装作那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先行练习起来。二人不再
投宿客店只在破庙野祠中住宿。盈盈时时在他身后突大声令狐冲竟充耳不闻。不一
日到了恒山脚下约定三日后在悬空寺畔聚头。令狐冲独自上见性峰去盈盈便在附近
游山玩水。
到得见性峰峰顶已是黄昏时分令狐冲寻思:“我若径行入庵仪清、郑萼、仪琳
师妹她们心细的人多察看之下不免犯疑。我还是暗中窥探的好。”当下找个荒僻的山
洞睡了一觉醒来时月已天中这才奔往见性峰主席无色庵。刚走近主庵便听得铮铮
铮数下长剑互击之声令狐冲心中一动:“怎么来了敌人?”一摸身边暗藏的短剑纵身
向剑声处奔去。兵刃撞击声从无色庵旁十余丈外的一间瓦屋中出瓦屋窗中透出灯光。
令狐冲奔到屋旁但听兵刃撞击声更加密了凑眼从窗缝中一张登时放心原来是仪和
与仪琳两师姊妹正在练剑仪清和郑萼二人站着旁观。仪和与仪琳所使的正是自己先前
所授、学自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上的恒山剑法。二人剑法已颇为纯熟。斗到酣处仪和出
剑渐快仪琳略一疏神仪和一剑刺出直指前胸仪琳回剑欲架已然不及“啊”的
一声轻叫。仪和长剑的剑尖已指在她心口微笑道:“师妹你又输了。”仪琳甚是惭愧
低头道:“小妹练来练去总是没甚么进步。”仪和道:“比之上次已有进步了咱们
再来过。”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仪清道:“小师妹累啦就和郑师妹去睡罢明日再练
不迟。”仪琳道:“是。”收剑入鞘向仪和、仪清行礼作别拉了郑萼的手推门出外。
她转过身时令狐冲见她容色憔悴心想:“这个小师妹心中总是不快乐。”仪和掩上了
门和仪清二人相对摇了摇头待听得仪琳和郑萼脚步声已远说道:“我看小师妹总是
静不下心来。心猿意马那是咱们修道人的大忌不知怎生劝劝她才好。”仪清道:“劝
是很难劝的总须自悟。”仪和道:“我知道她为甚么不能心静她心中老是想着”
仪清摇手道:“佛门清净之地师姊别说这等话。若不是为了急于报师父的大仇让她慢
慢自悟原亦不妨。”
仪和道:“师父常说:世上万事皆须随缘半分勉强不得;尤其收束心神更须循序
渐进倘若着意经营反易堕入魔障。我看小师妹外和内热乃是性情中人身入空门
于她实不相宜。”仪清叹了口气道:“这一节我也何尝没想到只是只是一来我派
终须有佛门中人接掌门户令狐师兄曾一再声言他代掌门户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更要
紧的是岳不群这恶贼害死我们师父、师叔”
令狐冲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怎地是我师父害死她们的师父、师叔?”只听仪清续
道:“不报这深恨大仇咱们做弟子的寝食难安。”仪和道:“我只有比你更心急好
赶明儿我加紧督促她练剑便了。”仪清道:“常言道:欲则不达却别逼得她太过狠了
。我看小师妹近日精神越来越差。”仪和道:“是了。”两师姊妹收起兵刃吹灭灯火
入房就寝。
令狐冲悄立窗外心下疑思不解:“她们怎么说我师父害死了她们的师父、师叔?又
为甚么为报师仇为了有人接掌恒山门户便须督促仪琳小师妹日夜勤练剑法?”凝思半
晌不明其理慢慢走开心想:“日后询问仪和、仪清两位师姊便是。”猛见地下自己
的影子缓缓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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