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劲会反击自身委实无法可解。
跟着脑海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当真无法可解?却也不见得。兵刃既断对方棍棒
疾点过来其势只有抛去断剑双膝跪倒要不然身子向前一扑才能消解棍上之势。可
是像师父、师娘这等大有身分的剑术名家能使这等姿式么?那自然是宁死不辱的了。唉
一败涂地!一败涂地!”悄立良久取火刀火石打着了火点起火把向石壁再看下去
只见剑招愈出愈奇越来越精最后数十招直是变幻难测奥秘无方但不论剑招如何
厉害对方的棍棒必有更加厉害的克制之法。华山派剑法图形尽处刻着使剑者抛弃长剑
俯屈膝跪在使棍者的面前。令狐冲胸中愤怒早已尽消只余一片沮丧之情虽觉使
棍者此图形未免骄傲刻薄但华山派剑法被其尽破再也无法与之争雄却也是千真万确
绝无可疑。这一晚间他在后洞来来回回的不知绕了几千百个圈子他一生之中从未
受过这般巨大的打击。心中只想:“华山派名列五岳剑派是武林中享誉已久的名门大派
岂知本派武功竟如此不堪一击。石壁上的剑招至少有百余招是连师父、师娘也不知道
的但即使练成了本门的最高剑法连师父也是远远不及却又有何用?只要对方知道了
破解之法本门的最强高手还是要弃剑投降。倘若不肯服输只有自杀了。”徘徊来去
焦虑苦恼这时火把早已熄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又点燃火把看着那跪地投降的人
形愈想愈是气恼提起剑来便要往石壁上削去剑尖将要及壁突然动念:“大丈夫
光明磊落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我华山派技不如人有甚么话可说?”抛下长剑长叹
了一声。再去看石壁上的其余图形时只见嵩山、衡山、泰山、恒山四派的剑招也全被
对手破尽破绝其势无可挽救最后也是跪地投降。令狐冲在师门日久见闻广博于嵩
山等派的剑招虽然不能明其精深之处但大致要义却都听人说过眼见石壁上所刻四派
剑招没一招不是十分高明凌厉之作但每一招终是为对方所破。他惊骇之余心中充满
了疑窦:“范松、赵鹤、张乘风、张乘云这些人到底是甚么来头?怎地花下如许心思
在石壁上刻下破我五岳剑派的剑招之法他们自己在武林中却是默默无闻?而我五岳剑派
居然又得享大名至今?”心底隐隐觉得五岳剑法今日在江湖上扬威立万实不免有点
欺世盗名至少也是侥幸之极。五家剑派中数千名师长弟子所以得能立运于武林全仗
这石壁上的图形未得泄漏于外心中忽又生念:“我何不提起大斧将石壁上的图形砍得
干干净净不在世上留下丝毫痕迹?那么五岳剑派的令名便可得保了。只当我从未见过
这个后洞那便是了。”他转身去提起大斧回到石壁之前但看到壁上种种奇妙招数
这一斧始终砍不下去沉吟良久终于大声说道:“这等卑鄙无耻的行径岂是令狐冲所
为?”
突然之间又想起那位青袍蒙面客来:“这人剑术如此高明多半和这洞里的图形大
有关连。这人是谁?这人是谁?”回到前洞想了半日又到后洞去察看壁上图形这等忽
前忽后也不知走了多少次眼见天色向晚忽听得脚步声响岳灵珊提了饭篮上来。令
狐冲大喜急忙迎到崖边叫道:“小师妹!”声音也颤了。
岳灵珊不应上得崖来将饭篮往大石上重重一放一眼也不向他瞧转身便行。令
狐冲大急叫道:“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了?”岳灵珊哼了一声右足一点纵身便
即下崖任由令狐冲一再叫唤她始终不应一声也始终不回头瞧他一眼。令狐冲心情激
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打开饭篮但见一篮白饭两碗素菜却没了那一小葫芦酒。他
痴痴的瞧着不由得呆了。他几次三番想要吃饭但只吃得一口便觉口中干涩食不下
咽终于停箸不食寻思:“小师妹若是恼了我何以亲自送饭来给我?若是不恼我何
以一句话不说眼角也不向我瞧一眼?难道是六师弟病了以致要她送饭来?可是六师弟
不送五师弟、七师弟、八师弟他们都能送饭为甚么小师妹却要自己上来?”思潮起伏
推测岳灵珊的心情却把后洞石壁的武功置之脑后了。
次日傍晚岳灵珊又送饭来仍是一眼也不向他瞧一句话也不向他说下崖之时
却大声唱起福建山歌来。令狐冲更是心如刀割寻思:“原来她是故意气我来着。”第三
日傍晚岳灵珊又这般将饭篮在石上重重一放转身便走令狐冲再也忍耐不住叫道:
“小师妹留步我有话跟你说。”岳灵珊转过身来道:“有话请说。”令狐冲见她脸
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竟没半点笑意喃喃的道:“你你你”岳灵珊道:“
我怎样?”令狐冲道:“我我”他平时潇洒倜傥口齿伶俐但这时竟然说不出
话来。岳灵珊道:“你没话说我可要走了。”转身便行。令狐冲大急心想她这一去
要到明晚再来今日不将话问明白了这一晚心情煎熬如何能挨得过去?何况瞧她这等
神情说不定明晚便不再来甚至一个月不来也不出奇情急之下伸手便拉住她左手袖
子。岳灵珊怒道:“放手!”用力一挣嗤的一声登时将那衣袖扯了下来露出白白的
半条手膀。岳灵珊又羞又急只觉一条裸露的手膀无处安放她虽是学武之人于小节不
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但突然间裸露了这一大段臂膀却也狼狈不堪叫道:“你大胆
!”令狐冲忙道:“小师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岳灵珊将右手袖子
翻起罩在左膀之上厉声道:“你到底要说甚么?”令狐冲道:“我便是不明白为甚
么你对我这样?当真是我得罪了你小师妹你你拔剑在我身上刺十七八个窟窿
我我也是死而无怨。”
岳灵珊冷笑道:“你是大师兄我们怎敢得罪你啊?还说甚么刺十七八个窟窿呢我
们是你师弟妹你不加打骂大伙儿已谢天谢地啦。”令狐冲道:“我苦苦思索当真想
不明白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妹。”岳灵珊气虎虎的道:“你不明白!你叫六猴儿在爹爹、
妈妈面前告状你就明白得很了。”令狐冲大奇道:“我叫六师弟向师父、师娘告状了
?告告你么?”岳灵珊道:“你明知爹爹妈妈疼我告我也没用偏生这么鬼聪明
去告了告了哼哼还装腔作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令狐冲心念一动登时雪
亮却是愈增酸苦道:“六师弟和林师弟比剑受伤师父师娘知道了因而责罚了林师
弟是不是?”心想:“只因师父师娘责罚了林师弟你便如此生我的气。”岳灵珊道:
“师兄弟比剑一个失手又不是故意伤人爹爹却偏袒六猴儿狠狠骂了小林子一顿
又说小林子功力未到不该学‘有凤来仪’这等招数不许我再教他练剑。好了是你赢
啦!可是可是我我再也不来理你永远永远不睬你!”这“永远永远不睬你
”七字原是平时她和令狐冲闹着玩时常说的言语但以前说时眼波流转口角含笑
哪有半分“不睬你”之意?这一次却神色严峻语气中也充满了当真割绝的决心。
令狐冲踏上一步道:“小师妹我”他本想说:“我确是没叫六师弟去向师父
师娘告状。”但转念又想:“我问心无愧并未做过此事何必为此向你哀恳乞怜?”说
了一个“我”字便没接口说下去。
岳灵珊道:“你怎样?”
令狐冲摇头道:“我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就算师父师娘不许你教林师弟练剑也不
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又何必恼我到这等田地?”岳灵珊脸上一红道:“我便是恼你我
便是恼你!你心中尽打坏主意以为我不教林师弟练剑便能每天来陪你了。哼我永远
永远不睬你。”右足重重一蹬下崖去了。这一次令狐冲不敢再伸手拉扯满腹气苦耳
听得崖下又响起了她清脆的福建山歌。走到崖边向下望去只见她苗条的背影正在山坳
边转过依稀见到她左膀拢在右袖之中不禁担心:“我扯破了她的衣袖她如去告知师
父师娘他二位老人家还道我对小师妹轻薄无礼那那那便如何是好?这件事传
了出去连一众师弟师妹也都瞧我不起了。”随即心想:“我又不是真的对她轻薄。人家
爱怎么想我管得着么?”但想到她只是为了不得对林平之教剑居然如此恼恨自己实
不禁心中大为酸楚初时还能自己宽慰譬解:“小师妹年轻好动我既在崖上思过无人
陪她说话解闷她便找上了年纪和她相若的林师弟作个伴儿其实又岂有他意?”但随即
又想:“我和她一同长大情谊何等深重?林师弟到华山来还不过几个月可是亲疏厚薄
之际竟然这般不同。”言念及此却又气苦。这一晚他从洞中走到崖边又从崖边走
到洞中来来去去不知走了几千百次次日又是如此心中只是想着岳灵珊对后洞石
壁上的图形以及那晚突然出现的青袍人尽皆置之脑后了。到得傍晚却是陆大有送饭
上崖。他将饭菜放在石上盛好了饭说道:“大师哥用饭。”令狐冲嗯了一声拿起
碗筷扒了两口实是食不下咽向崖下望了一眼缓缓放下了饭碗。陆大有道:“大师哥
你脸色不好身子不舒服么?”令狐冲摇头道:“没甚么。”陆大有道:“这冬菇是我
昨天去给你采的你试试味道看。”令狐冲不忍拂他之意挟了两只冬菇来吃了道:“
很好。”其实冬菇滋味虽鲜他何尝感到了半分甜美之味?陆大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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