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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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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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谟阁里,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几名内侍也呆立当场,大气都不敢喘。徐绍见官家木然起身,转头面对墙上所悬神宗遗像,久久无言。

徐绍此来,一是上报军情,二是陈述对策。金东路军已渡过黄河,但死伤较重,眼下滑州有兵七万余,东京四郊亦屯兵十余万,可与金贼一战。且陕西范致虚刘光世等人,想必已收到勤王诏命。只要东京坚守待援,金军日久必退。

此时见官家这般模样,正想询问,却见赵桓对着神宗遗像一拜,哭道:“非是后代之君不欲中兴家国,实是形势所迫,无力回天!今两河失控,太原孤悬,金贼狰狞,直趋帝阙,祖宗九天有灵,何以教朕?”

徐绍听出他话中消极之意,心头大急,嘴唇方动,又听内侍急报道:“陛下!耿南仲、唐恪、李邦彦、张邦昌、黄潜善等在外求见!”

徐绍眉头一挑,来得好快!

赵桓痛哭不止,好大一阵之后,方才回过身来,脸上泪痕犹在:“宣吧。”

耿南仲为副相,竟全然不顾仪态,几乎是窜将进来。一眼瞥见徐绍跪在阁中,怒哼一声,上前对着赵桓行完大礼。不等官家垂询,自顾吼道:“陛下!大宋危矣!”

赵桓此时,万念俱灰,六神无主,哪还听得这种话?闻言大怒道:“朕之江山,岂能不知!”

耿南仲骇得不轻,身后众官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言。

“想我太祖皇帝,陈桥受禅登上大位,传至今日,已历八代,百六十六载。朕继位于危险之中,兢兢业业,凡音律丹青,花石女色一无所好,只望固守祖先基业,庇护天下臣民。奈何,时不与我……”赵桓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

众臣也一阵感伤,耿南仲微微侧首偷瞄徐绍,见他有进言之意,赶紧抢在前头:“陛下!臣随侍帝侧凡十余年,无时无刻都以陛下为念。早先,臣就建言,女真势大,不可与之抗衡。可奸佞之辈蒙蔽圣听,极力主战,以致今日惨败。黄河天堑已失,金军兵临城下在即,大宋一百六十多年基业危在旦夕。臣每每想到此处,心胆俱裂,五内俱焚!臣认为,唯今之计,只能派遣使臣前往金军营中,许以三镇之地,并金银锦帛,求金缓师。同时,陛下宜尽速离京南巡,否则,大祸将至!”

唐恪等人极力附和,都逼赵桓尽快决定。徐绍几次想发言,都被这帮主和之臣抢断,李邦彦甚至将他与李纲等主战大臣定为“祸国乱臣”,请求赵桓严惩不怠!

众臣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若是往常,赵桓早已大怒。可此时方寸已乱,无奈道:“三镇之地可割,然国库空虚,存银无几,拿什么给金人?且朕若南巡,祖先宗庙皆在此地,何人可守?东京若失,国本动摇,朕……”

“陛下勿忧!臣已有对策!国库虽空虚,但京中家资巨万者不在少数,可先查抄倡优之辈财产,再向百姓借税数年!可解燃眉之急!陛下若南巡,可留一人,如李纲之流为东京留守,与金人周全。只要陛下无虞,天下之根便固若磐石!到时从长计议,为时未晚!此臣发自肺腑之忠言,万望陛下圣裁!”耿南仲说罢,以首叩地,嘭嘭作响。身后爪牙群起效仿,逼得赵桓手足无措,急遣内侍制止。

望见徐绍漠然,赵桓哀声问道:“徐卿以为如何?”

“此公欲为金贼作说客!”徐绍手指耿南仲,毫不客气地说道。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耿南仲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怒声喝道:“徐绍!休得血口喷人!”

“哼!金军虽渡河,但一路南来,车马劳顿。好似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今滑州京畿驻兵十余万,陕西王师不日便来,正当合围金贼,歼于帝阙之前,上慰祖先英灵,下安黎民赤心。你等却劝官家抛弃京城宗庙,两河百姓南逃,不是为金贼作说客又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划河为界

陈留,县城中心偏南的一处奢华的庄园,乃本地大户借给徐卫住宿设府之用。虎捷乡军的军官们往日都驻扎在牟驼冈营寨之中,习惯了条件艰苦,一见到如此富丽堂皇的所在,纷纷称奇。今日,都指挥使召集各县守将于陈留商讨军务,是以一大早,诸指挥使陆续赶到。

“晋卿兄!唐卿兄!”张宪一踏入中庭就瞧见吴家兄弟正在前头往客堂而去。

吴阶回着一看,笑着抱拳道:“宗本果是勤勉,你驻兵杞县,距此最远,却与我等前后而至。当上报徐指挥使通令嘉奖。”吴璘也与他见礼。

正说着,副都指挥使王彦亦至,众人合作一处同往客堂而去。早有徐卫亲兵迎住,引往花厅。这本是待客奉茶之地,眼下却已经支起地图架,设上两排交椅,摆放些戎器,战旗,一派肃杀氛围。众人进去,见徐卫与第四指挥指挥使程方已经落座。上前叙礼已毕,各按部队番号入座。徐卫起身,行至地图之前看了几眼,沉声道:“李固渡失守,金东路军已全数过河,正奔滑州而去。”

众将初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因军中大多都知道都指挥使的兄长徐原坐镇李固渡拒敌,今徐原师溃,指挥使却还能这般镇静?待确认无误后,尽皆色变!金军一过河,滑州首当其冲!不过,熙帅姚古便在滑州,且有折彦质大军八万进援,女真人想啃下这块硬骨头,恐怕得蹦掉几颗大牙。

“你们在想滑州驻有重兵,女真人必有所忌惮对么?”徐卫直接说破众将心思。

吴璘两撇短须一动,说道:“指挥使,滑州有小徐经略相公泾原兵近两万,折彦质又领兵八万进援,且滑州向为要塞,城防坚固,牢不可破。金贼无论如何绝攻难下!”

徐卫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话虽如此,但金贼已过河,威胁东京。朝廷必下严令,命姚古出师拒敌,一旦离开了城池,即使十万大军,面对士气正盛的女真人,又能有几成胜算?”

吴阶一阵沉吟后接过话头:“指挥使所言甚是,我军必须立即进入战备!六县治下百姓,也当尽速撤离,坚壁清野。”

徐卫闻言,投之以赞许的目光,到底是名将胚子,这见识当真不是凡人可比。

“不错,大战在即,今日召你等前来,便是定出一套详尽可行的御敌方略。你们大多都是久经沙场之辈,今天就集思广益吧。不用担心午饭,后面已在宰羊,一百多斤的大肥羊!”徐卫话音一落,众将皆笑。他们对这位年轻的长官是又敬又亲又怕。敬他年纪轻轻便统兵数万,且在紫金山一战成功。亲他爱护士卒,与部曲同甘同苦,不分彼此。怕他心狠手毒,执行军法从严从重,断无网开一面之理。

程方可算是虎捷乡军的前身,靖绥营的创军军官。第一个起身道:“指挥使,诸位同袍,金人远来,其锋不可挡。然一路南下,不断攻坚,于李固渡又损失颇重。如今虽过河,想也被小徐经略相公重创,正所谓强弩之末。一旦兵至东京,为求速胜,断然不会个个击破。必分遣大将领兵四出。这样一来,我六县虽小,却足可固守。关键在于,切莫各自为战,一处受袭,各处支援。”

王彦正襟危坐,一丝不苟,闻听此言质疑道:“支援自是应当,怕就怕金贼洞悉我意图,围点打援。万一对方合围一县,于各处要道设下伏兵,如之奈何?”

李贯几次欲言又止,听到这里,把目光投向徐卫,得到肯定之后,迫不及待地起身,大声道:“这点诸位同袍不必担心,都在我李贯身上!”他任职虎捷乡军第七指挥指挥使,在军中地位却有些尴尬。原因在于,其他六位指挥使的部队,无一不是齐装满员,器械精良的劲旅。唯独他的部队兵力最少,装备最“差”,而且在军中同袍眼里,他的部队简直就是不务正业,混吃等死,浪费钱粮之辈。既然拿刀吃饷,就该刻苦训练,习器械,熟阵法,整日地没事就搞神出鬼没,藏头露尾,算甚么东西?

“哦?李指挥既敢当着都指挥使的面夸下海口,想必是有所倚仗了?”杨彦历来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至今也没弄明白,九哥把这等腌杂厮招进军来作甚?

李贯正色道:“卑职早已遵从都指挥使军令,眼下我军防区六县,已遍布我部细作。任何风吹草动,绝难逃过我的眼睛!”

众将半信半疑,若真能如此,那倒对我军大有裨益。

吴阶此时起身道:“程指挥所言实为上策,只是六县兵力大致相当,若一处有难,他处分兵去援,自己不免空虚。都指挥使,卑职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徐卫点头:“讲。”

“我部所驻咸平县,地处六县之中,要冲之地。若金贼欲图咸平,无论从哪方进兵,都需经过其他县治防区,压力最小。卑职建议,可集精兵于咸平,由都指挥使或派一副使坐镇,任何一县有难,即由咸平发兵救援,互相呼应,岂不方便?”吴阶说道。

徐卫立即来到地图之前,详细查看,果如吴阶所言,咸平地处四县拱卫之中。无论金贼从何处进军,都必然经过程方、吴璘、张宪、王彦的防区,实为中枢要地。遂向众将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吴阶之策,确实稳妥可行,众将都无异议。徐卫当即拍板,将杨彦的部队调到咸平。吴阶听到这个决定,却是面露难色。只因他虽被突击提拔为指挥使,但至今仍是白身。反观杨彦,不但是徐卫的亲信发小,而且是正九品武职,把他调到咸平,谁听谁的?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指挥不统一。可都指挥使言出如山,军中无戏言,这事倒……

商议完毕,徐卫留一众军官吃午饭。破例开了禁酒令,与部下痛饮。几位指挥使都是信心满满,士气大振,声言要让女真人每进一寸都付出惨重代价。晌午,大雪已停,几位指挥使辞别回县。

厅中,还弥漫着酒气肉香,被众将吃得只剩下小半只的烤全羊在架上滋滋作响,散发出扑鼻的香气。马泰手持一柄尖刀,割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吃得肥油直流。杨彦在旁边看到,笑骂道:“你他娘的好歹也是朝廷九品武官,看你那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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