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开口的徐彰此时突然插了一句:“这事你说了算?”
我讨老婆自然是我说了算!我看谁还敢给我包办了不成?哪怕亲爹也不行!何况你还不是我亲爹!
徐卫听到父亲的话有些光火,好在克制住了,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因为他知道这毕竟是宋代,而徐彰也是个火暴脾气,如果硬顶着说,那是自讨没趣。不如先好言相求,如果实在说不通,那对不住,我的婚事我做主,谁也不许干涉!
镇住起伏的情绪,徐卫向父亲说道:“爹,此事自然要您点头才行。”
徐彰盯他一眼,沉默不语。徐卫见状,碰了碰身边的三姐,又朝四哥使了个眼色。我刚来没两年,还摸不透老爷子脾气,你们当哥哥姐姐的关键时候要替我说话才对!
徐胜打小就照顾弟弟,从弟弟言行举止看得出来,他对那叫张九月的女子很是喜欢。婚姻大事,虽讲究个门当户对,但成家过日子,情投意合才是根本。况且,那女子是忠良之后,配我行伍世家,倒也相当。想到此处,便开口道:“爹,依我看……”
“你们谁也不许出声!”徐彰突然厉喝,儿女们骇了一跳,外孙范宜甚至吓得哭了起来。慌得徐秀萍连忙唤过仆妇抱了出去。
“老九,我且问你,你和那女子的事情,何少保可知道?”徐彰异常严肃地问道。见儿子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之后,他陷入了沉默。
现在最为难的恐怕就是他。何灌既然不知情,当初又主动提起这件事情,那很明显是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徐卫。可现在,徐卫却心仪另一个女子,这倒有些棘手。先不说自己是否同意,就算同意了,可何少保那里又怎么去开口?如果不同意,徐卫的性子倔,认定的事情打死不回头,指不定他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唉,要是徐卫他娘还在,至少也有个商量的人。
好大一阵过去,客堂上还是人人屏气凝神。徐胜见兄弟眼睛都快眨歪了,将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爹,既然九弟喜欢,您就成全他吧。十几年前的一句顽童戏言,如今却成了真,岂非天意?再则,我们虽然都没见过这位叫九月的姑娘,但当年九弟抢了人家东西,她非但没有记恨,反而以德报怨。只此一点,这女子也差不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托媒说亲
徐彰靠在椅背上,看着满堂的儿女,叹了一声:“此事断不是那般简单。”
徐胜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想想看,何灌身为三衙大帅,又拜检校少保,是天子宠信之臣。而且跟爹同衙共事,关系也不错,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驳了他的面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九弟的终生大事总不能马虎。夫妻是要结伴过一辈子,还不说强迫不了兄弟,就是强逼着他娶了,小两口三天两头地闹难道就高兴了?
“爹,这也无妨嘛。您想想,那位九月姑娘是何夫人的侄女,若这件婚事成了,九弟也得管何少保叫一声姨父,况且九月不是既无父母,又无兄弟姐妹么?那何少保夫妻就如同她爹娘一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家吗?”徐胜劝解道。
这话说得无从反驳,徐彰听后一言当。徐卫见状,知道老爷子性子好强,故意说道:“爹可是怕得罪了何少保?”
“我怕得罪他?我怕得罪他?”徐彰盯了儿子一眼,大声说道“论资历,我在西军作钤辖的时候,何灌还在当巡检;论战功,我大大小小打了六十几仗,独自指挥的不下二十次。何灌起初都干些缉盗剿贼的勾当,攻取古骨龙城还算勉强。他现在也就是官阶比我高一级,我怕他作甚?”
徐胜自然知道弟弟这是在激父亲,赶紧帮腔道:“那是,如今爹官拜太尉,又被官家授予节度使,哪用得着怕谁?再说了,三叔是执政,大哥又领了一路帅臣,怕甚么?况且,这捆绑不成婚姻,以何少保的气量,哪会在意些许小事?”
徐彰频频点头,好像还不解气,冷哼道:“小子,莫以为你打了几场仗就了不得了。跟你爹比起来,你还嫩得很!”
徐卫连连称是,又卖力拍了一通马屁,这才试探道:“爹,那我这事您看……”
一阵沉吟,徐彰点头道:“确如你所说,那女子是忠良之后,配我徐家倒也相当。只是不知年岁可相当?品性又如何?咱们是行伍世家,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徐卫听到老爷子口风松动了,赶紧回答道:“嗯,年纪似乎比我大些,好像二十二?品性没得挑,善良,勤快,人又实诚,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女子。”说到这儿,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过了,又笑着补充道“反正是很不错。”
哪知这话一出来,全家人都吃了一惊。二十二?比老九还大?这,这怎么可能?姑娘家十六七岁嫁人正合适,拖到十八九已算是罕见,二十二还没嫁出去?难道这姑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倒不怪徐家人这么想,在这个时代二十二还没嫁人,就跟徐卫前世有女人三十岁还没出嫁一样,人家肯定会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九弟,莫是身上带着病?”徐秀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如果不是什么恶疾,哪会二十二岁没嫁?
徐卫那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壮得很,提水,洗衣,粗活累活都干得。而且也是行伍之家出身,上马舞得一丈长枪,下马挽得两石硬弓,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你是在说我还是什么月?”徐秀萍这么问倒也不奇怪,她打小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刀枪棍棒耍得有模有样,力气比有些男人还大。但在婆家眼里,却成了罪过,没想到在弟弟看来,却是优点,还是咱徐家人识货啊。
徐彰想了想,看着长子道:“恐年岁不相当?”
徐胜其实也这样觉得,这世上,妻子比丈夫大的不是没有,只是极少,可这大上三两岁的也太过了吧?传将出去,人家说你徐家老九难道娶不到老婆?找个大两三岁的?但转头一眼弟弟紧张的模样,心想算了吧,反正自己认的银钱好使,他喜欢随他去。作咱们徐家的儿媳妇不容易,那水做成的金枝玉叶可来不得。张九月既是出身行伍之家,倒算门当户对。
刚想帮弟弟还打打圆场,突然意识不对,问道:“慢,你说什么?提水洗衣,粗活累活都干得?这不应该吧?她不是何夫人侄女么?”
徐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其中内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又不是长舌妇,人家家里的事情懒得去多嘴。略一思索,笑道:“九月之父长年出征在外,母亲身体又不好,因此勤快些,断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势。”
徐胜听罢点点头,向父亲道:“爹,依我看很合适,纵然年岁大些,但左右咱家这是个混世魔王,该得有个人管管他。”
徐秀萍起初还有些抵触,但当听到徐卫描绘的弟妹跟自己品性倒是相近,又见弟弟这般喜欢,也劝道:“爹,四弟说得对,九弟性子野,该有个厉害的媳妇治治他。”她说完,范经也跟着劝,反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帮帮嘴忙而已。
徐卫眼巴巴地望着老爷子,那模样就像是在说,对对对,我就是欠整治。
徐彰正作难时,入宫朝贺皇后的徐王氏回来,徐秀萍嘴快,把事情噼里啪啦一通讲。前者听了,高兴得不行,婆婆死得早,长嫂如母,把九弟拉扯长大,就指着他成家立业。难得小叔主动提出来,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因此也极力赞成。
而且,徐王氏还说,打仗我这个妇道人家不如你们,但这些关系自己却在行。她建议,必须尽早去提亲,抢在何灌前头。众人都问为哪般,她解释说,何少保虽然提过这件事情,但两家都没有挑明,现在徐家抢在前头去提亲,反正当初也没说要娶谁不是?这侄女也像女儿一般无二,反正你何府始终是张九月娘家。其次,如果何府主动提出结亲,要将何家千金许给九弟,而我们又说要娶张九月,那就真是驳了何少保面子。但现在我们抢在他们前头,也就无所谓得罪了。
徐家人一听,都觉有理。徐彰想了一阵,终于点头:“罢罢罢,找个媒人,提亲去吧。”
就在徐府这边欢天喜地,准备登门提亲,大办婚事的时候,在何府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何夫人携女外出,采买了大批家什、绵缎,绢匹等物,搬运回府后却不放心,又亲自指挥仆人小心安放在库房中。忙活好大一阵,方才回到屋中。刚坐下,何书莹识趣了替母亲斟上一杯清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往日也没见你这般殷勤?女大不中留。”何夫人接过茶杯笑道。
何书莹粉面含羞,挨着母亲坐下,柔声道:“娘说哪里话,这尽孝是女儿应当应分的。”
喝下几口茶,舒出几口气,何夫人开始算起账来:“光是那副床柜,便去了五百多贯,家什这一摊,花费数千,这还是少的。还有些绢匹、绵缎、金银饰物,粗略算算,今日便折了上万贯钱。再把从前给你预备的加在一处,唉,要了老娘的命咯。”说罢,牙疼似的咂巴着嘴,也不知是牙疼还是心疼。
在后世,聘礼少了女子不嫁,可在宋代,嫁妆少了男子不娶。只因两宋商业繁荣,这人一旦有了钱,攀比之风盛行就不可避免。嫁女是件大事,要是嫁妆不够丰厚,抬在路上被人笑话。而男方公婆,也时常以嫁妆多寡为标准择媳。因此,嫁女可比娶媳贵得多,而许多人家因为出不起丰厚的嫁妆,女儿只能老待闺中。这可不是瞎吹,苏轼就自述他曾经出一大笔钱资助一位女亲戚出嫁。
蔡襄,就是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任福州知州时,针对境内男方索取巨额妆奁的风气发布文告,一针见血的指出“娶妇何?谓欲以传嗣,实为财也。”痛批男家娶妇不问女子贤否,眼睛只盯着嫁妆的多少厚薄。而这笔钱财一旦送到新郎家里,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男方还会“朝索其一,暮索其二。夫虐其妻,求之不已。若不满意,至有割夫妻之爱,辄相背弃者。”
有鉴于些,宋代名臣袁采专门撰文告诫天下所有养女儿的父母,如果没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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