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议一阵,便散了去,徐良正欲上前找堂弟说话,却见徐九匆匆出了门,他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徐卫抢出大门去,召过一名都头,小声道:“你带上些人马,立即启程回长安。告诉王禀吴玠,不要让金狗收粮。”
“得令!”那都头应了一声,便要出发。
“慢!记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本帅不管你跑死多少匹马!”徐卫嘱咐道。原来,他刚才走神,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前几天他去观察金军占领区粮食长势时,就为这宣无司要求他克制而犯愁。哪知刚到秦州,命令又下来了。可秦州到长安,一来一往,没十天半月下不来。等到自己回去,人家早把粮食收个干净,说不定都脱粒晒干了。因此,他才抢出府来,命部下立即回长安报信。
“九弟?九弟?你跑甚么?”徐良追了上来。
“哦,想起件要紧的事,已经吩咐士卒去办了。六哥,你怎么在此地?”徐卫问道。
此时,那些出府而来的诸路将佐,都给徐卫执礼,人多眼杂。徐良道:“去馆驿再说。”
两兄弟到了馆驿里,发现这里也不是清静地。陕西宣抚、提刑、转运、提举常平诸司都移到秦州,连衙门的房舍都还没有解决,更不用说官员们的住处了。因此,诸司大人们很多都住在馆驿之中,徐卫一进门,发现到处都是熟人。坐在走廊檐下吃茶那位,居然是转运司张彬。
没奈何,打了一圈招呼,又原路回来。左右徐卫也还没吃饭,两兄弟便寻了个酒家,坐一僻静的雅座。趁着酒菜没来,徐良道:“我当日去追大哥,几经辗转在原州寻得。将事情告知后,大哥说你守住长安没有问题,便只派了徐严侄儿率偏师策应。后来,为兄又去环庆见了曲端,磨破嘴边,晓以利害,说以大义,方才使曲师尹出兵攻打保安军,作威胁延安之态。哪知在此期间,原环庆帅司统制慕容洧,叛投党项后,引兵来袭。我便在环庆多呆了些时间。本待回长安,却又听到诸司迁往秦州,因而寻来。”
“那六哥接下来有何打算?”徐卫问道。
“回东京复命。”徐良答道。
徐卫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徐六此来,一是作为抚谕使,传达东京留守司的意思;二是向徐家兄弟通报徐绍有意入陕西;三就是替徐绍打前阵,搞调研。没看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陕西几个帅司,除了熙河之外,其他几个他都去过了。
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并不说破。
此时酒菜上来,哥俩边吃边谈。徐卫看来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全然不似徐良那般斯文。搞得后者苦笑道:“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对了,你现在主持制置司,对接下来的报复行动,有什么想法?”
“今天也看到了,除了我,没一个帅守到场。六哥估计能指望谁?”徐卫使劲咽下口菜,举着筷子问道。
徐良点了点头:“不错,哎,不对,大哥总还是会支持你的吧?”
徐卫抬头看他一眼,举起杯劝酒,避开了这个话题。其实徐良这次派徐严代表他来,已经委婉地表明了态度,他不会跟着掺和的。徐卫却也不怪他,因为徐原毕竟是一个地道的西军将领,把你当堂弟,才会在当初虎捷出征河时,跑到陕华替你守地盘。结果这一出泾原,损兵折将的,已经够意思了。
喝下一杯,徐卫象是随口般问道:“六哥,先前我听你说,不以收复失土为目的,这里面有什么别的意思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火烧麦田
徐良却一时不作回答,而是笑道:“九弟且猜上一猜?”
“我若猜得出来,还问六哥作甚?我们这些作帅守的,最怕这种含糊其词的命令。别一个不小心,打了胜仗还背个黑锅,找谁说理去?”徐卫边吃边说道。
徐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吟道:“老实说,我也没弄明白。这是镇江行在直接发给陕西宣抚制置两司的旨意,并没有经过东京留守司。不过……左右也无外人,为兄替你分析。高逆在两河僭越称尊,行在方面肯定大怒。可宋金方才达成和议,若撕破脸皮,官家可能顾虑失了道义,让女真人有把柄可抓。因此,想报复,又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同时估计你们西军也不可能打得太厉害,因此下了这么一道模糊的命令。”
徐卫突然说出一句话,听得徐良一口酒噎住半天没回过神来。“那我要是以歼灭金军为目的呢?”
“你这不是一个意思么?”徐六苦笑道。
“要是因此激怒了女真人,对方引大军来犯呢?”徐卫又问道。
徐良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那就怨不得谁了。这有可能么?听说粘罕已经引主力回国了,现在统率陕西金军的是完颜娄宿,他不会如此冒失吧?”
“试试就知道。”徐卫诡异地笑了起来。
五月初七,同州治下,朝邑县。整个同州境内,数此县地理环境最好,原本户口丰实,良田无数。同州每年课税征粮,朝邑都占大头。但战事一起,百姓逃散,十室空其六七。粘罕撤到此处后,将无人耕作的田地分给士兵。至眼下,已到收获季节,一片片麦田看得人心里舒坦。
田野之中,人头攒动,留守的百姓,女真的签军,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挥镰不止。这些人分工有序,有负责收割的,有负责运送的,为了抢时间,金军动用了大批的车辆,甚至将战马牵来拉运。阡陌之上,挑粮的男女络绎不绝,扁担纤担齐出,沉甸甸的粮食压着它们一闪一闪,发出欢快的吱嘎声。
娄宿看着眼前的景象,象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这粮一收,大军自给当无问题。只要有吃的,还怕在陕西呆不下去?
“务必抓紧,就指望华同二州河中一府了。只要这三地的粮食收起来,供给部队绰绰有余。”耶律马五正在向负责监督收割的军官交待。这些日子,他可是担心吊胆,最怕遭到西军以及贼寇的破坏,所幸,一直平安无事,紫金虎看来也受到他上司的约束,不敢轻举妄动。
“热!实在是热!马五,听说南边更热?”娄宿秃着脑袋,扯开衣领,袒胸露乳仍嫌炎热。头上的汗水已经在脸颊流成了河。
“据说是这样,我也没去过。”马五随口回答道,目光一直在田地间游走。
“那南人遇到夏秋,不得把皮都扒下来?”娄宿摇头叹道。
此时,一名金将突然问道:“那南边的人天了炎天暑热之际,穿衣裳么?”
马五看他一眼,懒得回答,那人见状,倒不觉无趣,反而怪笑道:“若是不穿,那说什么也要去看看。”这句话引起了同行之人的哄笑,连娄宿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着笑了起来。
“这粮一收,紫金虎若再敢来袭扰,我就斩断他的爪子!”
马五听后,又劝道:“不可,国相走时再三交待……”
“行了!我自然有数!你不就是想说我军当务之急,是在陕西站稳脚跟么?”娄宿有些不耐烦道。
马五见他如此模样,也不便多言。正思索时,却起了风,乐得娄宿等人直叫凉快。再看到那麦浪起伏,更加欢喜。
“走,回城。”娄宿喝了一声,调转马头,向同州城方向奔去。马五再度扫视四方,这才跟了上去。马队奔跑在驿道上,扬起一片尘土,那道路两旁的军汉百姓,时而抬起头来看上一眼,又埋头于田间,努力收割。
奔了一阵,马五突然发现好些田中的人直身腰来,朝西眺望。他只当是偷懒,并没有在意。可渐渐,他发觉事情不对头,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停止了劳作,朝西面张望?不经意间,他回首看去。(文*冇*人-冇…书-屋-W-Γ-S-H-U)便见西面的半空中,一片烟幕。这怎么回事?
招呼众人,勒停战马,他警惕地盯着西方。娄宿在身后问道:“何事?”
马五没有回答,他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众北方将领不耐酷暑,催促着回城。正当此时,忽地瞥见驿道上奔来一队兵马,却是金军游骑。待走得近时,听得那马上骑士焦急地唤道:“西军来袭!”
什么?众人大惊!紫金虎打过来了?
马五心头一震,厉声问道:“那烟雾从何而来?”
“西军突然袭来,人马甚众,我等抵挡不住,对方却并不追赶,只四处放火!”那领头的军官大声回答道。
“放火?”马五直感心往下一沉。坏了,紫金虎这是要火烧麦田!
“这是同州!虎儿军怎敢深入?”娄宿还有些不相信。只因万年耀州之事后,宋金两军便以京兆府和华州为界,徐卫虽然一直渭水以南寻衅,却一直没有跨入过华州地界。而现在,虎儿军居然出现在同州腹地,他想干什么?
当下不及多问,众人纷纷催动战马朝西奔去。一路上,只见惊慌失措的农夫签军抱头鼠窜,纷纷大呼西军来,那割在田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也没人去管。越往西跑,那烟幕越浓,仔细一看,竟不局限于一处。
娄宿一张黑红胀得泛红,紧咬着牙关拼命鞭打战马。当他抬头远眺时,终于看到了一片火海!连日无雨,天干物燥,眼下又正是麦收季节,哪禁处住引火来烧?那重重烟雾之中,哪有什么虎儿马军的影子?
继续西行,穿越烟幕,众人赫然发现,竟置身于火海之中。一片片麦田里,毕剥之声不绝于耳,眼看着就能收入仓中的粮食,就这么付之一炬!而且火势蔓延之快,让人吃惊!
滚滚浓烟呛得人眼不能睁,口不能言,而且说来也怪,怎么那烟竟冲我们堵过来?
“看!敌骑!”有士兵大喊一声。
透过烟雾,隐约看到前方有骑兵的影子。娄宿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拔刀大呼道:“杀!”语毕,身先士卒!
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惊动前面放火的马军,他们立刻聚拢,向西飞窜。娄宿引军紧追不舍,当冲出烟幕时发现,对方也止数百骑而已,还有人正把手中的火种往麦田里扔。
愤怒的金军骑兵们凭借高超的马术,奋力追赶!有士兵取过弓箭,正待射杀。就在此时,数声剧响毫无预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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