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在飞火砲周围的,都是在坊州训练许久的士兵,他们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突火枪和飞火砲这两种新式火器的使用方法。眼见大帅掀开飞火砲的布幔,他们知道,该是自己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都掀开!准备发砲!”徐卫大声下令道。
士兵们一拥而上,纷纷掀开了砲车上的遮盖,那粗壮的黑砲管,让砲兵们有些激动。因为他们在训练过程中,已经多次见识这器械的威力,旁的不说,发砲时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比之震天雷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帅,弟兄们拥堵在一处,飞火砲怕伤到自己人啊!”心急火燎准备操砲的一名小军官说道。
徐卫一打望,飞火砲所处的位置距离堵去住路的金兵起码上百步远,而且因为砲身固定在车上的缘故,仰角不够大,一砲出去搞不好掉自家弟兄脑袋上。
“往前推,下面垫上东西,抬高角度!快!”
数十名操砲手拥了飞火砲,一边吆喝着,一边拼命往前推,其他弟兄抬着砲弹火药在后头撵。一直推到四十步距离才方停下,飞火砲铸造之时,射程的最高纪录是五十三步,这跟弓箭都没法比,更不用说巨弩。但毕竟刚刚试制出来,找出缺点,才好加以改进。
将飞火砲布置好以后,士兵们又在砲车轮下垫上东西以抬高仰角,但不过作得太过,在从前的训练中就出现过,因为角度抬得过高,砲发之时,火砲直接窜起来,翻了个倒栽葱!
现在的飞火砲基本上无法瞄准,操砲手只是大致地看了一下,估计砲弹会落在金军人群中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开始装填火药了。只见一名操砲手拿“砲杵”往砲管里捅了一阵,另一名士兵则抱起一颗铁砲弹从砲口放入。
“闪开,发砲了!”执火把的士兵大叫一声,边说话火把就边伸到了引线上。四周的官兵们立即避开并捂上耳朵。
数十步外,张宪率领的部队正和金军浴血搏杀。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宋金两军都表现出了高超的战斗技巧和一般无二决死的勇气。宋军拼死要杀开血路,金军就是拿尸体填也不让道,一夜战斗下来,两支部队你来我往,就在狮子口里进行拉锯战,现在,地上全是两军将士的尸首,其他士兵就踩在这些尸首上奋力拼杀!
张宪本人,已经杀得浑身是血,头盔也不知被谁挑飞了,头发都被鲜血所粘结在一起,模样狰狞!手中那面圆盾已经创痕累累,短柄斧早已换了两次!可金军仍旧堵住去路,一波又一波地顶上来,非置虎儿军于此地不可!
双方将士都苦苦支撑时,一声惊动天地的巨响骇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张宪陡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嗖”一下从头顶上飞过,却发现正前方的金军人潮中突然倒下一串!他一怔之后,立刻醒悟过来,这是飞火砲!正惊喜时,那火砲的轰鸣声接连响起!飞火砲,严格说起来,算是最最原始的滑膛炮,受限于技术和工艺,发射时砲弹的初速并不大,肉眼就能捕捉到砲弹的飞行轨迹!
只见飞火砲发砲之时,那砲口浓烟一起,黑色的铁砲弹呼啸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纷纷落入了金军的队伍中!
虎儿军的将士们一阵欢呼!金军将士们却惊恐不安,巨大的响声且不说,那东西一旦飞来,往往砸倒一列人!有一人最倒霉,被铁砲弹直接爆了头!飞火砲虽然射程短,威力小,但铁砲弹的自重加上砲管内的推力,还是让它在对付密集的金军步兵群时非常有效。被直接命中头部,连头带砲弹一起飞了没有悬念!
六声砲响之后,一时没有下文。宋军趁此机会,拼命往前推,金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寸步不让!
“什么动静?”在狮子口山丘上的后方,耶律马五听到那惊天动地巨响,变色问道。
部将们一无所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只是猜测着恐怕就是虎儿军的火器吧?先前他们往山上攻的时候不是也用过么?只是,那火器的声响显然没有这么大吧?
正疑惑时,又听巨响接连响了数声,马五惊疑不定,慌忙派人去查看。不多时,士兵回报,言宋军队伍之中有一种器械,从前没有见过,其声如雷,抛射砲石,堵出口的金军因为过于密集,被这火器造成很大的伤亡!
“砲车?虎儿军丢弃所有辎重,还哪来的砲车?”马五怒道。砲车谁也没见过,便是最小的单梢砲,也高丈余,我怎么没看到虎儿军里有砲车?
只是,他现在没有机会亲眼去查看,因为四周都战成了一团糟!山上原下,到处都是宋金两军的将士在作殊死搏斗!
“只要将虎儿军拖在此地,等援兵一到,徐卫就是有再厉害的火器也于事无补!”抱着这种想法,马五针对徐卫的新攻势作出相应的布置。再说了,他也没办法再布置,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两轮砲击,虽然毙敌不多,但给金军心理上造成的震慑极大!张宪率部猛攻,渐渐将金军往出口迫去!他一动,逼得飞火砲也跟着往前推,被挤在一处的宋军逐渐活泛了!
“发砲!”又一次装填完毕,军官在旁边高喊一声。
操砲手又将火把伸到了引线上,那药线冒着销烟,哧哧往前窜!当火星飞向药室之后,只听一声炸响!意外出现了!这一砲非但没有轰出去,反倒把砲身给炸裂了!飞火砲四周的士兵都受到了殃及,距离最近的一个,当场倒地不起!
徐卫脸上闪过一抹惊色,但是当下,他没有时间去查证为什么会炸膛。因为这门砲一炸,旁边的操砲手竟不敢再去点火!生怕步其后尘!
“愣着作甚!发砲!”紫金虎大吼起来!这一声吼,直吼得右胸箭创剧痛!
操砲手们将心一横,娘的,该死屌朝天!真炸了就算洒家倒霉!五声砲响之后,金军就象是在响应这火砲一般,顿时溃散了!
杀得双手都快麻木的张宪一时大喜,嘶着嗓子嚎道:“弟兄们!冲!”
另一头,军官飞快奔向耶律马五所在之处,边跑边喊道:“都统,不好!虎儿军突出去了!”
马五勃然大怒:“顶住!否则,军官士卒一并处死!”说罢,命令自己身边仅存的亲军卫队也顶上去!
怎么顶得住?
这往前推进很难,往后退却容易!部队一旦后退,就很难再停下来。张宪率部一路猛冲猛打,终于将金军挤出狮子口去。一出口,外面豁然开朗!只要虎儿军出去,金军上基本上就堵不住了……
三川镇以南,十余里处。
在洛水的西岸,突然出现一片人潮,越往后,人群愈密!倒象是洛水涨了潮了一般!仔细一看,这些人竟然都是军汉!尽管很多人手中没有兵器,身上没有铠甲,但仍旧不难从他们形容中看出身份。这些军汉互相搀扶,快步往南,不时有人栽倒下去,同伴们也不敢稍作停留,拖着就走!
姚平仲被一名部将搀扶着,手中拄着凤嘴刀,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他的形容实在狼狈,身上只穿着半片身甲,两个掩膊也不知哪处去了,便是手中的凤嘴刀,也折了一段。浑身血污,头发散乱,哪还有小太尉的威风八面?他走在队伍的最后头,不住地呼喝着疲惫不堪的士兵继续赶路。
“这是何处?”他喘息着问道,双目无神,甚至有些翻白眼了。
“相公,已过了三川镇,再往前十余里,便是轩辕黄帝陵!”部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小太尉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到达了坊州边境上!
他一停,将士们也跟着停了下来,没办法,实在跑不动了!虽说只有几十里路,可弟兄都是饿着肚子在赶,求生的欲望所激发的潜力已经消耗殆尽,现在,这些熙河兵再没有半点力气!甚至有人,栽倒下去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呼吸!还有几丝力气地,也爬到洛水边,将头埋进河里,拼命地喝着……
姚平仲看着这副惨象,心如刀绞!
就在此时,前头突然一片骚动!听着士兵们的惊叫着,小太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而声,大声问道:“何事!”
“马军!来了马军!”此起彼伏的声音回应着他。
展目望去,只见从南边来了一队马军,沿着洛水北上。看到他们,姚平仲喜道:“这是自家弟兄!多半是坊州的驻军!”
那支马队约有百余骑,奔驰如飞,乍看到如此之多的人群,他们立刻勒停了缰绳。停了片刻,才缓缓过来。
劫后余生,看到友军,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了。本来瘫倒在地的熙河士兵们纷纷起身,挥舞着手大声叫喊着。马队一过来,就被他们簇拥当中。
那马军中有一骑,骑士年约十七八,穿一身锃亮的铠甲,使一口掩月刀,相貌堂堂,颇有威仪,勒住缰绳问道:“你等自何而来?”
“节级!我等俱是熙河兵将,方才突围出来!”有人回答道。
那小将听了吃一惊,脱口问道:“姚招讨何在?”
士兵们闻听此言,当下便有人号哭道:“招讨相公率部突围,又亲自断后,想是不保也!”
小将脸色大变!震惊之时,又听人道:“莫胡说!相公已突围出来,想是在后头!”
小将一听,不敢迟疑,当即挥退溃兵,直往后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姚招讨何在?”
跑出数十步,方才有人招呼道:“招讨相公在此!”
小将翻身下马,提了掩月刀大步上前,眼睛在人群中四处搜索,终于看到了席地而坐的姚平仲,慌得他三并两作窜过去,执礼拜道:“卑职见过招讨相公!”
姚平仲觉得他有些面善,因此问道:“你是哪一路的军官?”
“卑职徐仲,乃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控鹤军下副统领。”小将回答道。
“徐仲?那令尊是……”姚平仲疑惑道。
“家父徐胜。”小将又道。原来,他就是徐四的长子,年十五,便从父征战。
姚平仲听了,皱眉问道:“你父本在耀州,你因何在此?”
“闻听前线失利,宣抚相公恐坊州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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