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白羽从旁飞过!骇得那寨主把脖子一缩,赶紧贴在马背上!飞快地取下弓箭,倒过头去,把弦扯得浑圆!弦响之时,后头一名骑兵瞬间从马背上栽落!
杨再兴追得正急,后头部下大声喊道:“杨统制,快到边界了!”
“不管!没看到几百匹好马么!”杨再兴嚎了一声,紧追不放!
这场追击根本没什么悬念,杨再兴率领着数倍于对方的选锋马军,战胜自不用说,如果不能全歼,都算脸上无光!
前方不远处,以伪韩陕西宣抚司名义所立的界碑已经在望。可无论是逃兵还是追兵,都没把它当回事。哗啦啦一阵,全冲了过去!
“娘的!还真想赶尽杀绝!”那寨主回头望见追兵仍不放弃,只盼着快点到达武功县城。你们再狠,总不至于攻城吧?
杨再兴还真没想攻城,况且他也办不到,他就想把这些撮鸟杀个干净!如果不行,也要看着他们逃进武功城!这是上头再三嘱咐的。前头这两三百,骑术都还不差,战马也不是劣等,追了至少有十几里吧,竟一时追不上!
没一阵,远远望见前方有城池轮廓,想是武功已不远。杨再兴仍旧没有下令停止,又冲出几百步,他突然举起长枪,把马头往旁边拨。身后千名马军跟着他打了一个转,迂回着停了下来!
骑士们浑身汗湿,战马也跑得鼻翼翻动,不住地动着蹄子。远方不远处,已经有人摆出了阵势。典型的宋军阵法,长枪甲士环卫弓箭,骑蔽于两翼。凭目力判断,当有五千以上的兵力。
那漏网的二三百骑贼兵,一刻不敢停,从军队旁掠过,竟真的直奔城池而去!
“杨统制,怎么办?”部将喘息着问道。
杨再兴把枪一收,昂首道:“看看。”
“看什么?”部将问道。
“就看看,还能看什么?”杨再兴盯了他一眼。
那军阵中,挑着一面“高”字旗,伪韩的皇帝就姓高,莫非这领军的,还是伪朝的皇亲国戚?将士们正看着,对方左翼奔出数骑,杨再兴艺高人胆大,一催战马出阵迎了上去。
两方隔着十几步才停下,那数骑之中,有一军官抗声问道:“你们是徐卫的部队?如何敢犯我疆界?”
杨再兴看他一眼,挺起长枪指向他们身后问道:“那阵中挑个‘高’字旗,领军的是谁?”
“好叫你晓得!领军的,便是圣上的亲侄子,齐王府上的小官人,京兆府兵马副总管高宛!”那军官一本正经地说道。高世由的兄弟高孝恭,被封为齐王,那这高宛应该就是高孝恭的儿子。
杨再兴听罢,啐了一口,狗屁!还什么圣上齐王的,不过就是替女真人看家守户的走狗而已!当下朗声道:“贼兵犯境,我奉上司的命令剿匪,如今这落荒之敌逃入武功县城,怎么?原来这些贼寇都是你们一伙的?”
“什么贼寇?没看见。高总管钧旨,你等闯入我大韩疆界,早早退去便罢,如若不然,兵戎相见!”
杨再兴懒得跟他聒噪,暗思我已击溃这伙贼人,且亲眼见他们进入武功县,任务已经达成。大帅也没说让我在敌境打一场,可以撤了。打定主意,也不理对方,调转马头往回奔,边跑边举起长枪,一招一挥,那千名选锋骑士都扯了缰绳,调转方向,往西飞驰,不一阵,都绝尘而去……
这一头,那高宛也收兵回城。至节堂上,卸了铠甲,谓众将道:“虎儿虽败,其威如昨!我观他马军,极其雄壮,便是比女真人也不差!了得!”高宛年才二十有三,久随其父征战,曾经参与过围攻东京的战役,在韩军中颇有名声。
“总管相公,历月来,我方多遣乌合袭扰其境。现今徐卫显然怒了,且有已备,如果再去,恐怕讨不到好。”有部将提醒道。
高宛频频点头:“此言甚是,我当禀明刘宣抚。”语至此处,往满堂战将中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也是二十出头,身长七尺,虽然排位在最后,但其人气宇轩昂,目若朗星,肩宽腰细,披挂整齐,端得是威风!
“世辅,就劳你走长安一趟,拜见宣抚相公,禀明此间之事。”高宛吩咐道。
那战将名唤李世辅,本为鄜延帅司军官,金军攻陷延安,他与其父均随张深降金,颇得张逆信任,如今在高宛帐下,作个统制官。当下应道:“卑职遵命。”
长安,伪韩陕西宣抚司。
长安自疏散撤离之后,户口锐减,金军进城时,全城不过两千余户。如今的长安城,早不复往昔繁荣。百业萧条,街市冷清。唯有金军韩军的士卒往回巡弋,保持着高压状态。
那宣抚司里,班子倒是配得整齐,自宣抚大使刘豫以下,凡参议、参谋、干办公事、主管机宜、书写文字、准备差遣、准备差使一员不缺,都与宋制一般无二。刘豫因为作为伪朝的宰相,因此他出镇地方,按宋制,不称“宣抚使”,而称“宣抚大使”。但同样按照宋制,以宰执之尊出镇地方,绝没有再回中枢的道理,不知道刘豫是不是得罪了高世由,才被发配到陕西来。
刘豫原是赵宋济南知府,金军兵临城下,他杀勇将关胜而降,臭名满天下。此时,这赵宋叛臣不居二堂,却在后院园中的瓜架下,坐着躺椅,摇着折扇,惬意地乘着凉。间或捏片脆梨放入口中,轻轻咀嚼,显得有滋有味。
高孝恭封了齐王,李植封了太原郡王,等女真人把陕西全境拿下来,我是不是也得封个什么王?
正想着这美事,一名佐官入内报道:“宣相,高总管帐下统制官李世辅求见,说是有紧急要务禀报。”
高宛虽是齐王的爱子,但却是个有勇无谋,志大才疏之辈,他能有什么紧急要务?继续摇着躺椅,半晌,刘豫才道:“让他进来吧,事多。”
佐官领命而去,不一阵,引李世辅入内。后者上前大礼相见:“卑职李世辅,见过宣抚相公。”
刘豫躺着没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慵懒地问道:“何事?”
“回宣抚相公,昨日,有西军以剿匪为名,越过边界,直逼武功城下。被我军布阵骇走,高总管遣卑职前来禀明相公,并请示,是否停止袭扰凤翔?”李世辅道。
刘豫这才睁开眼睛:“直逼武功县下?来了多少人?”
“俱为马军,当有千余骑,事后统计,阵斩俘虏我方两千余人。”李世辅回答道。
刘豫将扇子一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人个头不仅不高,甚至显得有些矮小。那件直裰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肥大。须发半白,看人总皱着眉头。
“折了两千多人?照此看来,徐虎儿还有相当实力啊。”刘豫沉吟道。
“观其败于鄜州之后,紧守凤翔不失,应该还保存有一定实力。”李世辅附和道。
第五百一十章
刘豫沉思片刻,既然出了这事,而徐虎儿又还保存相当实力,前沿恐怕得收敛收敛。紫金虎之厮眼睛里不揉沙子,如今又是陕西制置使,还是不要激化矛盾。只是这一节,还得跟韩常商量商量。
想了一阵,方才发觉李世辅还在,他身为宣抚大使,自然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小的统制官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去吧,知道了。”
李世辅拜辞而出。按说,他作为前沿军官,这公事已毕就应该回去复命才是。但从宣抚司出来,他便骑了马在长安城里缓行,一直到了东华门一带方才停下,牵了马来到一处宅院前,还细细打量了一阵,方才上前叫门。
开门的是个身着布衣的老人,只有一支手,另一头掉着空荡荡的衣袖,左腿也有些瘸。就这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沙场上百战余生的老兵。那老人见了李世辅,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惊喜地唤道:“大官人回来了?”
“嗯,家中可安好?”李世辅将缰绳递过去,随口问道。
“一切都好,只是夫人时常念叨官人,上午还说昨夜梦到了官人,可巧,这就回来了。”那老仆牵了马,满面笑容地说道。
李世辅点点头,步入家中,老母妻儿听他回来,个个欢喜。都到堂上来叙话,又让仆从安排伙食,摆个家宴,自是不提。临到中午时,仆从来报,说是李父回来了。李世辅的父亲名李永奇,为原鄜延经略安抚司辖下鄜州兵马钤辖,极得张深信任。
听闻儿子从前沿归来,也是欢喜不已。只是这两父子有些怪,见了面,也没在堂上说什么,都转到后头,寻一偏室闭了房门。
“我儿此番回长安,所为何事?”李永奇边掩上房门边问道。他只四十多岁,与儿子一般身材高大,方脸虎目,蓄把浓须,很是威武。
李世辅露出振奋的神情:“爹,高宛在武功,秉承宣抚司的意思,时常派遣一些乌合之众托称贼匪前去袭扰凤翔。这回看来是激怒了西军,千余精骑杀得高宛三千人伏尸十数里,直逼武功城下!”
李永奇听罢,也露出惊喜的神情:“当真?照如此看来,虎帅还有相当的实力啊!”
“不错,儿也考虑到这一点。都说鄜州大败,紫金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如今看来,此言并非实情。”李世辅点头道。
父子两个坐了下来,李永奇还在不住地念叨道:“好好好,甚好,相信经此一事,胡虏不敢再越边界。”
“爹,儿在高宛帐下作统制,手里也有数千兵,又处在前沿地带。儿想……”李世辅语至此处,有些迟疑。
李永奇一听,明白儿子的意思:“你是想率部西走,投奔虎帅?”
“正有此意!如今徐大帅已作了陕西制置使,整顿西军,加强防务,正是用人之际。此时去投,有诸多便利。但儿担心的是,二老与家小俱在长安,脱不得身。”李世辅这才道出心中之忧虑。他所谓的“诸多便利”,就是说,西军打了败阵,已全面转入守势,我这时候去投奔,算是雪中送炭,更能彰显自己的诚心。
李永奇一时无言,良久点头道:“我儿有此忠义之心,为父甚是欣慰。如果有合适的时机,你可自去,勿以父母妻儿为念。”
李世辅沉吟不语,这一忠一孝,为安身立命之本。我若率部投了徐卫,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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