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卫和部下诣永泰陵时,发生了一件让人不敢想象的事。宋哲宗,赵煦的遗骸,竟然被暴尸在光天化日之下!
宋哲宗在宋代,可算是一位英主。哲宗皇帝十岁即皇帝位,由高太后摄政。他亲政以后,打击旧党,重新恢复了王安石变法中的保甲、免役、青苗等法,减轻农民负担,使国势大有起色。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坚决停止与西夏谈判,多次命令西军出兵讨伐,打得党项人被迫乞和,没了脾气。
哲宗少年天子,当政以后勤于政事,到了发奋忘食的地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活到二十四岁就驾崩,因为其独子三个月大时就夭折,没有子嗣,遂由他的弟弟,端王赵佶继承皇位,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祖父,太皇太上皇赵佶。
如果说,哲宗皇帝不这么早死,多活几十年,那么大宋会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就是这样一位有作为的英主,死后也不得安宁,竟被暴尸!站在哲宗皇帝的遗骸前,文武官员大多愤怒不已,徐卫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感受。哲宗皇帝你少年天子,锐意进取,可又怎么样呢?崽卖爷田不心痛,你的继任者根本不是那块料,国家弄到了这种地步,他几爷子退到南方去,连自己的祖先都管不了,如果不是我这个外姓大臣来看看,你还得暴尸多久?
当时条件不允许,还得急着去打仗,徐卫遂脱下自穿的紫袍包裹哲宗遗骸,命士卒赶制一副简易的棺木,草草浅葬。随后,便带着众人回到军中,准备攻占虎牢关。
虎牢关,得名于周穆王将进献的猛虎在此圈养,唐以后为避李家祖先李虎的名讳而改称汜水关。其位置,在后世河南省荥阳市市区西北三十多里处。南连嵩山,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为洛阳东边门户,历代兵家必争之所。
前些日子,孟邦雄探知西军出潼关,入河南之后,就急报郑州求援。坐镇郑州剿匪,兼防备西军的金将,正是大名鼎鼎的撒离喝,他麾下有一名汉将,唤作杨德胜,曾任伪韩东京留守。此人身长八尺,就在北方人里,也算高的!且号称两臂有四象不过之力,双手都能开三百石以上的硬弓!且箭无虚发!十分剽悍!
撒离喝收到孟邦雄的急报以后,便命杨德胜率两万步骑经虎牢关西进,哪知刚行至永安县时,就得知洛阳已陷于西军!情急之下,杨德胜匆忙回师,于虎牢关背后扎营,并请郑州火速增援。
撒离喝在陕西任过职,对西军,对徐卫,都不陌生。他判定徐卫此来,是为缓解襄汉的压力,绝不可能是主力齐出来收中原。但即使如此,徐卫也是一个让人不敢轻视的对手。他派人驰令杨德胜稳住,万不可丢了汜水关,并声明,自己马上集结兵马增援,三日之内必到!
杨德胜吃了这颗定心丸,一是自恃勇武,二为激励军心。他抛出一个说法,声称徐卫不来便罢,只要他敢亲自来,要么死在我杨某箭下!要么成为我军俘虏!为什么?因为这里是虎牢关,当年周天子“牢虎”之地,徐卫不是花名紫金虎么?让他来吧,这里就是他的牢笼!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在虎牢关西面,金军已经扎下坚如铁石的营寨。但营寨再坚固,也无法消除将士心中的惧意。河南大地早已传开,言紫金虎徐卫亲提十一万西军精锐来收中原,我们能挡得住?
不过,虽然将士心生惧意,但杨德胜却很有信心。他自认为不但武艺绝伦,而且精通兵法,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四太子亲自拨给的六千拐子马,虽然不是女真本军,尽皆辽地汉儿,但战斗力仍然不俗!
杨德胜认为,西军擅长的是山地作战,攻防城池,野战非其所长。我只要把这六千拐子马用好,战胜徐卫,不是难事。
此时,在金军的大营里,杨德胜为了表示对徐九的蔑视,正会聚诸将,置酒痛饮。说是痛饮,其实没人敢多喝,万一西军突至,咱们醉醺醺的如何指挥作战?
那帅位上坐着一将,他虽坐着,也跟常人站着差不了多少。他最让人注目的,就是颌下的胡须。在武将里,留胡须是再正常不过的,没胡子才是怪事。但他的胡须,竟有一尺多长,喝酒的时候,还必须得先把长须捋开。只可惜空有长须,没有丹凤眼,卧蚕眉,更没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所以作不得关二爷。
此人正是杨德胜,现任大金国河南招讨副使,因金帝完亶改汉制,他被授“永宁军节度使”,不可一世。
“众将官,不日,我那河北同乡来了,本帅该如何迎他?”杨德胜一手的肘子撑在桌上,一手端着酒杯问道。说来也巧,杨德胜也是河北大名府人,不过徐卫是夏津县,他是临清县,隔着大运河。
“列六千拐子马,布一万长枪阵,神臂床弩一通招呼!”有部将大声应道。
杨德胜放肆地大笑:“哈哈!人言紫金虎乃赵官家南渡之后,最为倚重的大将,号称川陕擎天巨柱。嘿嘿,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本帅倒要看看,他的虎儿军是不是都长着三头六臂!”
“招讨相公,敌可轻,不可慢。紫金虎声威暴于南北,自然有他的手段,万不可小觑于他。”说话的这个原为东京禁军的枪棒教头,是个小军官,当年徐卫在东京勾当,他见识过靖绥营,虎捷军的厉害。只是杨德胜自视甚高,他不便把话说得太重。
杨德胜闻言辩道:“本帅如何小觑他了?若是轻视他,我何用等到明日撒离喝兵至?昨天就兵发巩县收拾他了!”
收拾他?好大的口气!便是撒离喝亲来,也不敢说收拾紫金虎!
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几乎是裹着帐帘冲进来!疾声道:“招讨相公!西军兵至!”
第五百四十六章 出奇制胜
杨德胜一怔,而后猛掷酒杯,霍然起身喝道:“至何处?”
“不到三十里!”那军官气喘如牛地回答道。
不到三十里?怎么来得这么快?先前还报告说西军扎在了巩县皇陵一带,怎么一眨眼都快窜到跟前了?但没有时间让杨德胜去多想,三十里,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如果敌人有足够的骑兵部队,三十里,可能你的军队还没有布成阵形,对方已经把你透阵而过了!当然,你如果决定龟缩不打,那又另当别论!
“招讨相公,西军远来,且破了洛阳以后兵威正盛,不宜与之接战,当以营垒为依托坚守,等明日撒离喝大军赶来再作计较!”部将劝道。这无疑是一种正确的想法,现在杨德胜手里只有两万兵,而对方哪怕再虚吹,十一万大军没有,两三万总该有吧?
可惜,杨德胜不是个“懦弱”的人,而且他也没把他的河北同乡看得太高。总认为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老子不但马战步战都十分精熟,且深通阵法,今天我就会紫金虎一会,看我布个阵给他!
当下不理会部将的劝说,大声吼道:“传令全军,出营布阵!”
号角、战鼓、警锣同时响起,让偌大的军营顿时翻了天!杨德胜两万步骑涌出军营,择地布阵。还别说,姓杨的不怕西军,倒不完全是因为狂妄。他这支部队显然不是韩军那种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光从他们猝然遇警,但不慌不乱依次出营列阵,就可一窥端倪!
当时,那虎牢关后,大营之西,人潮涌动。数不清的骑将来回奔走,指挥着全军布阵,一个又一个的指令从中军敌楼上发出,传达着杨德胜的命令。
然而,没等他的阵形完全布好,西方就扬起了巨大的烟尘,伴随着轰鸣的蹄声,西军骑兵突然而至!
杨德胜在中军敌楼上,远眺来敌,不禁暗自心惊。在他的印象里,西军还是纯以轻重步兵和弓弩手为主,临战必以密集阵形御敌。但眼前这支骑兵,少说在三千以上,从从行止迹象来看,显然经过良好的训练,没想到,徐虎儿手里竟也有这样的部队!
见西军骑兵杀来,部将大多心慌,但杨德胜却不乱,喝令道:“来将但凡稍通兵伍,断不然贸然冲击,不用怕,从容布阵!”
远处,杨再兴勒住缰绳,强行迫止躁动不安的战马。在打着转的马背上,他紧皱眉头观察着正在布阵的敌军。
“统制官人,敌阵未成,不冲更待何时?”一名统领官厉声喝道。
杨再兴没理他,眼光从敌阵中扫过,而后断然摇了摇头。以手中铁枪虚指,朗声道:“你不觉得这阵有些眼熟么?”
那统领官寻势望去,只见敌军阵形也颇为密集。左右两翼布着拐子马,但这两翼却往前突出,中间的空隙,布置着鹿角拒马,且以铁钩相连。明显是为了防备阵未成,而遭到马军的机动打击。
在障碍带以后,且是装备铁甲的步兵,列成密集的方阵,严阵以待,再后,就隐约看到弓弩群的影子了。这处阵法,除了重步兵数量较少,无法形成坚如铁石的防御力以外,简直就和虎儿军惯使的叠阵如出一辙!
“莫非敌将是西军叛徒?否则,如何得这‘叠阵’精妙?”那统领官惊道。
“不一样,我军叠阵,讲究牢不可破,专打防守反击。所以不但阵前列长枪重步,两侧也以大刀重斧的重步兵夹防,把弓弩群夹在中央。但对方这阵,重步兵数量不足,两侧用的是刀牌手,甚至弓手充数,只要突破阵前的长枪手,或者击溃两翼拐子马,这阵就完了。”杨再兴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今天一反常态,是因为激动,因为碰上了一个行家。尽管他一语道破对方阵法的致命弱点,但无论是左右拐子马,还是中间的障碍带长枪手,都不是容易攻破的。
四周部将听完,尽皆汗颜,若非杨统制识破对方大阵,我们贸然一冲,下场可能就跟从前的女真马军冲击叠阵一样,撞个人仰马翻!
“火速回报大帅,将对方阵形讲个明白。”杨再兴下令道。在冷兵器时代,除了马军奇袭以外,阵法是克敌致胜的不二法门。但布阵,说起来容易,作起来难。不但对士兵的要求很高,且费时费力,布一个阵,不比吃一碗面条那么滑溜。因此,一旦你的阵有了皱形,就不怕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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