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但听在一班金国文武耳里,却没能让他们害怕。所有人仍旧注视着他们的最高长官,静待下文。
“然,今有十万大金精锐云集东京,普天之下,能与十万金军抗衡的,除了陕西那位,旁人没这个本事。我不管他来的是岳飞也好,韩世忠也罢,哪怕他折彦质威名暴于南北,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蒲卢浑一巴掌拍在帅案上。
“对!”几名战将大声回应着他。
“现在,我们十万精锐在朱仙镇,马上,我就和你们一起到最前沿。咱们背靠着东京城,与南军决一死战!若蒙神明庇佑,诸军戮力,击败来犯之敌,则我与诸公都是国家功勋,名垂史册!朝廷必不吝惜殊赏!”蒲卢浑说罢,站起身来。旁边部将立即递给了铁盔,他扣在头上,紧攥着刀柄,再没有多的话,大步朝外而去!
见他如此形容,在场谁不受其振奋?战将们如影随形,跟了上去。先前这些人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杀气腾腾地准备奔向战场!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且不提蒲卢浑一班人抱定必胜必死之心奔赴战场,就在他们于帅府中动员之时,几匹快马正于东京东北郊外狂奔!马是好马,日行五百里的良驹!人是勇士,在马背上矫捷若飞!一共三骑,前头两骑相距不过五六十步,后头一骑,拉得远些,也不到两里地。看他们单独行动,应该是为传递军情而来,否则,不会单人独骑奔往东京,而且跑得这么急。
眼看着即将踏入东京城郊,最前头那一匹马突然扬起后头两个蹄子,一个倒栽葱摔下去,它这一倒,把背上的骑士给掼出四五步远,摔得爬不起来!可怪的是,就跟在他身后那名骑士闪电般从身旁驰过,竟连看都没看一眼,更不说来帮一把!那摔倒在地的人吃力地爬将起来,第三骑又飞过去了,竟也不看一眼!
这骑士坐在地上好一阵,方才缓过劲,艰难地走到喘息的战马身旁,痛惜地抚着马脖子。滑州到这里路程其实不算远,不过三百多里而已。但是,一刻不停,拼命抽打着战马,马儿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看看那后股上的鞭痕,这名金军骑士眼中闪着泪花,没奈何啊,军情十万火急,如果不尽快把消息传到东京城里,只怕,大势去矣!
他扭过头,两名同伴已经跑得没影了。其实不算同伴,他们三人是滑州守将接连三次派出的信使,专门往东京向蒲卢浑报告警情。说来巧合得很,滑州守将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当年东莞郡王赖以成名的紫金山!而他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也与紫金虎当年相差无几!
两名信使先后脚冲入东京!老远就扯着嗓子喝开道路,狂奔的战马骇得街市上的百姓四散奔逃,一片慌乱!
“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绝路
这马跑得太快,遇上个事也拉不住缰。这两骑正撒丫子狂奔着,突然望见前头来一队人马,都着戎装,当是城里的军官。信使急得猛勒缰绳,可哪里止得住?幸好对方的扈从反应快,赶紧横着马挡住!即使如此,也撞得一团糟!
这迎面过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着急忙慌赶着出城去朱仙镇迎敌的乌延蒲卢浑一行。正走着呢冷不防撞出这么两个来,卫队没等人说话已经上前拿下了。一名万户挺刀喝问道:“什么人!”
这两个撞得晕头转向,倒还没有忘了使命在身,其中一人喘息着答道:“小人从滑州来,有紧急军情!”
一听滑州,所有人面露惊色!滑州在哪?开封府的东北方向,黄河岸边,那可是金军的背后!现在从滑州来人说有紧急军情,这不是见了鬼么?即使是蒲卢浑也变了颜色,抢道:“滑州?”
“正是。”信使答道。
蒲卢浑脑子里一转,觉得事情不对头,这大街上人多嘴杂也不好问。可现在十万火急,宋军今天之内就会打到朱仙镇,一刻也晚不得。思之再三,他沉声道:“跟我走!”说罢,催动战马仍旧朝城外而去。
这一路出了城,两名信使稀里糊涂地跟着,直到离城老远了,蒲卢浑才把他两个叫过去,战马仍旧在小步前行,蒲卢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作着心理准备,问道:“说吧,什么事?”
这信使认得蒲卢浑,因此据实以报道:“报总管,我部一直驻防紫金山浮桥,昨日,北岸军营突然遇袭!我部猛安见状,紧急下令封锁浮桥!也不知从哪杀来一支兵马,北岸守军溃散,现在河对岸已经让对方控制住!”
听到这话,蒲卢浑一把扯住缰绳,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信使。后者心里一怕,小声道:“猛安派小人等前来报告,同时也请示,如何,如何应对。”
“河对岸?浚州?”蒲卢浑问道。
“是。”信使道。
金军将领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且不管是谁袭击了浚州,这事出在河北,本身就对金军非常不利!河北那可是中原金军的大后方!现在这支兵马控制了黄河北岸,等于是掐断了东京的后勤补给线!也掐断了河北和中原的联系!这偌大个河北,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支兵马来?
蒲卢浑现在想的,和他的部下们可不太一样。他首先想到了向大名府征调的器械物资没有按时到达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路让人给掐了!是谁?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义师”,那些流寇一没有这个胆量,二没有这个实力!
最让他害怕的是,黄河北岸的浚州都遇袭了,大名府恐怕也难逃一劫!河北兵力空虚,他是清楚的,因为兵力都抽调到河南来了。有这个能力袭击河北的,恐怕只有一个人!蒲卢浑实在不愿意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但除了他,恐怕不会有旁人了。再北,是大金国的重镇,往南有自己在这里扎着,这支军队十有八九是从河东过来的,而能在河东指挥军队的,也就是紫金虎了。可他怎么过来的?河东河北可是横一道太行山呐!
现在去想这个意义已经不大了,蒲卢浑该操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河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下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退路让人给堵了,尽管他自己也没给自己留什么退路。假如真是紫金虎袭击了河北,那中原金军就陷入绝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蒲卢浑没再多想,他立即对信使道:“你马上回去,告诉你们千户,死守紫金山浮桥!不能放一兵一卒过大河!要么把脑袋给敌军,要么我就摘了他的脑袋!”
“是!”信使应了一声,就准备调了马头回去。
蒲卢浑一把扯住,切齿道:“记住,原话转达!”
信使走后,他环视众将,从部下们脸上和眼中看到的,都是震惊和恐惧。这怪不得他们,他们面对数十万敌人而奋勇作战的胆气,可后路被抄,身陷绝境,便是铁胆也禁不住!这个时候,你再怎么鼓舞士气也没用,巧言遮掩更没用!
一阵沉默之后,他缓声道:“诸位,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更没有退路了。除了打胜这一仗,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一班久经沙场的各族战将默然无语,话是这么说,可这仗还怎么打?黄河北岸八成是紫金虎过来了,都打到浚州了,大名府看来也是不保,咱们屯积在那里的粮饷物资怕是打了水漂,到这份上……
蒲卢浑知道部下们在想什么,直言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不管它河北到底是谁来了,只要我们在河南打胜,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为什么?因为突如其来攻进河北,必然是奇兵,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这支奇兵,不可能久留!如果我们在河南战胜,他们也只能退兵!到那时,时局就会转危为安!”
“如果,我们战败!不止中原易主,河北恐怕也幸免不了!此一节,诸位要想清楚……”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问道“总管,河北怕是紫金虎啊。”
“八成是他,旁人没这个实力。”
“他是大名人,一进河北肯定是直扑大名府,跑不了的。”
众将七嘴八舌,紫金虎的名号在金军中,那是比折彦质还响的。蒲卢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声道:“我也不瞒你们,依我看,除了徐卫也没旁人了。用南人的话来说,现在我军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将仍是沉默,而且无一例外地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害怕敌人呢,还是害怕这位主帅。其实这些人哪个不是百战余生之辈?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他们不怕死。但这书面也太操蛋了!正面,是连战连败,宋军势如破竹地往东京打过来!现在倒好,后院还起火了!这简直就看不到希望!
第七百六十九章 朱仙镇
“总管,如今之局面,恐怕,难以……”说这话的是一位汉军万户,他是河南本地人,对目下的情况实在灰心。正面有强敌就不提了,现在后路被断,补给被切,金军简直是陷于绝境之中。而且自开战以来,东京时刻提防着洛阳方面,担心西军出虎牢进攻郑州,如此一来,中原金军可谓十死无生。
现在看来,这个局面出现的可能性非但极大,更一步步成为现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朝廷对于中原的态度,就是消极防御,如果再说得悲观一点,等同于放弃,任咱们自生自灭。也不是说朝廷不厚道,只是时局艰难,北方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中原?
“那依你之见?我军现在没有退路,除了拼死一战外,还有得选么?”蒲卢浑嘴角一扬,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那万户垂首不语,蒲卢浑见状,正色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但我不怪你,只是让人晓得,如今除了一战,别无他法!想活命,就击败折彦质!”
“左右也没退路!豁上性命,拼!”有战将大声喝道。
“拼!”金军到底是金军,事已至此,尚有困兽之勇。蒲卢浑不再多说什么,纵马奔向了朱仙镇!
这里本是距离开封府数十里的一个小镇,但它在历史上却大大地有名。如果没有徐卫,那么这小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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