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三人都是行家,一听就明,折彦质道:“你的意思是说,分化,招降,而后再战?”
“正是,如今金军在河南,只剩下开封郑州两处,正面是我十几万大军,背面是黄河,如今退路又被切断,正所谓死地。而金军中,多为汉军,定然不如女真人那般死心塌地效忠金国。倘若大王暂缓进攻,待淮西军至,造成大兵压境之势!与此同时,遣人招降,分化,纵使蒲卢浑铁了心顽抗到底,其部下又如何不动心?若果真如此,这一仗,就轻松得多了。”岳飞昂然道。
韩世忠听罢,没有发表意见,折彦质却笑了笑,以一副前辈长官的口吻道:“鹏举啊,你这个办法,不是说不行,只是欠妥。”
岳飞一怔,拱手道:“卑职愿听大王教诲。”
“我们且当在河北征战的,正是徐郡王派出的部队。你试想,河东河北,隔着一条太行山,徐郡王纵使对河北用兵,也只能是奇兵,偏师,兵力不会太多,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迅战迅决,他们不可能在河北久驻,四处奔袭,打完就跑。如果呆得久了,金人也不是傻子,定然调集重兵,火速南下驰援!对么?”折彦质一脸笑意。
岳飞不言。
“既然如此,我军就当抓住这个机会,一战定乾坤!倘若拖而不打,河北的友军一走,蒲卢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仗岂非更难?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这句话你要多多琢磨。”折彦质道。
“但……”岳飞还要争辩。
“大王所言极是。”韩世忠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岳飞似乎也明白韩世忠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好了,你们去吧,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决战!”折彦质说完,站起身来,是要送客了。
从营来出来,韩岳二将奔往自己的军营,路上,岳飞不解道:“韩宣抚方才为何阻止我?”
韩世忠笑道:“鹏举啊,你我共事已久,肝胆相照,自然是有话直说。折郡王既有主意,就不可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你说了也是白说。此外,还有一层。你的办法,我并不反对,但折郡王的话也有道理。但是,以我们荆胡宣抚司来讲,倘若折郡王用了你的计策,到时出了差子,这个责任你还逃得掉么?夜长梦多,还是早日解决的好。”
岳飞听了,也明白韩世忠的苦心,只得叹道:“本来可以轻而易举,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一来,就只能硬碰了。”
几名汉将带着千把人马临战倒戈,这让蒲卢浑非常恼火。这个当口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影响之恶劣,不言而喻。为了刹住这股风,蒲卢浑下了黑手。连夜清查此事,把有投敌嫌疑,与那四名叛将有关系的多名军官就地正法,全部砍了脑袋。这一夜,金军不好过。可时间不等人,决定中原归属的大战,越来越近……
且不说一场双方动员几十万马步军的大战一触即发,却说李成卫杨再兴两名悍将在河北东闯西荡,拿下大名府后,一路向南,直打到黄河岸边,与紫金山隔河相望!河北大震!各地还没有遭灾的金国官员闻风丧胆,有人甚至打起了弃官逃跑的主意!消息传到真定府,随即又传入燕京!
金帝完颜亶暂时停止了他杀人的嗜好,紧急召见平章政事完颜亮,讨要对策!完颜亮对此事也深感震惊!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中原后院的河北,居然起火了!既然起火,那当务之急,就是灭火!
眼下,金军主力,一部由耶律马五统率,正跟徐洪率领的三司西军血战!一部由仆散忠义率领,面对的是西军领袖徐卫。再一部,就是乌延蒲卢浑的中原金军了。
也就是说,此时,大金国的首都燕京一带,几乎无兵可派!完颜亮倒也有些魄力,他不顾大同府正遭受西军威胁的现实,把燕京的兵马纠结在一起,拼凑了两万多人,在宗室中挑了一名主将,命他率领这支部队火速南下,会同真定府的金军,保住河北!同时,又急令正与徐洪、杨彦、张宪作战的金军宿将耶律马五,打退这部西军之后,立即回防,穷寇莫追。再令坐镇河东的仆散忠义,又目前情况来看,摆在你面前的西军主力,当为牵制,徐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坐在河东,望着河北!
从燕京出发的金军赶到真定府与友军会师之后,纠结了四万余人,全速扑往大名府。可当他们赶到大名时,杨再兴李成卫已经不知所踪。城里屯积的粮饷军械,早就已经被劫掠一空!
浚州,当年大金国二太子斡离不饮恨之地。
在黄河北岸,原本的金军营区,已经是一片狼藉。大火烧过之后的残垣断壁,露出漆黑的灰烬,横七竖八或仰或卧于废墟中的尸体没有人收拾。在滚滚而去的黄河对岸,紫金山的金国驻军已经封锁了浮桥。有趣的是,他们使用的方法,竟和当初徐卫封锁浮桥时一模一样。鹿角拒马,堆砌树干,壁垒上,弓箭手随时都在戒备,生怕对岸的奇兵前来夺桥。
但是……杨再兴和李成卫在哪?
他们并没有走远,袭击了浚州和北岸的金军之后,他们的骑兵就在距离战场二十多里外的地方扎了营,歇息一晚。打到现在,李杨二将率八千精骑,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任务。非但攻陷了大名府,夺得大批物资,更一举击溃北岸金军,切断了河北河南的联系,至少,暂时是。
而且,他们昨天得到通知,尾随他们过来的步军,已经占领了磁州,捎带着把岳飞的家乡相州也收了,也就是说,八千精骑的归途已经一片坦荡,随时可以回去。
“你怎么说?”在一个帐篷外头,杨再兴喝下最后一口汤,把碗往地上一放,问道。
李成卫还没有吃完,一边啃着肉干,一边道:“大王交待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妥了。按说,应该尽快回去,想必金军的增援部队很快就会南下。”
“按说?你还有其他想法?”杨再兴一瞪眼道。
“这对岸到底是个怎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多呆一时,对岸金军的就多紧张一时。”李成卫道。
杨再兴哼了一声:“你操那个闲心干嘛?我们连金军的就粮地都端了,他们要是再收不了中原,那也太不成器了!”
“那你的意思,马上回去?”李成卫反问道。
“是否立即回去,不一定,但这里肯定不能呆了。从这往西,过了苍天,就是卫州,那可是富饶之地,怎么样?”杨再兴提议道。
李成卫闻言大笑:“说了半天,你是惦记着没捞够啊?”
“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好不容易来趟河北,又正好碰上金军防备空虚,不大干一票也对不起大王派我们走这一遭!”杨再兴道。
正说着,数骑飞驰入营,一名马军副兵马使打马到二将跟前,大声报道:“两位都统,探马发现警情!”
“嗯?怎么回事?”二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从大名府方向来了一支骑兵,速度极快,好像是直奔大河来的!”那副兵马使说道。
“还有多远?”李成卫将手里的食物一扔。
“还有不到三十里!”
“还真有往刀口上撞的?嘿嘿!”杨再兴狞笑起来。
“不成!这是大头在后头!八成是金军的增援部队赶到了!传我将令,全军开拔,北上磁州!”李成卫断然喝道。他之所以下令往磁州进发,就是因为那里是他们前些时候过来的地方,滏口陉所在。现在金军的援兵既然到了,万一先发兵占了磁州,堵了滏口陉,那这八千骑兵就算给堵在河北了。
杨再兴脸上虽然不屑,但他心里却明白李成卫的决定是对的。当下也没二话,指挥将士们拆了帐篷,收拾骑具,准备启程。
“你指挥部队北上,我率部断后!距离太近,万一对方硬冲过来,那就不妙了。”李成卫道。
杨再兴一挥手:“断后这自然是我的事,你是主将,你走!”
“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从来都是主将,不承认?那你去跟大王说!”李成卫说罢,不再搭理他,跨上马就走!杨再兴没奈何,只骂道“老子追随大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倒教训起我来了!”
骑兵们麻利地收拾行装,不少人忙里偷闲眺望大河对岸,咱们能作的,就这么多了。能否收复中原,光复故都,那就得看你们……
李成卫预料得没错,在他们发现金军后不久,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因为都不知虚实,而骑兵打的就是一个快和狠,金军骑兵竟还真就直接突了上来。但李成卫突火骑也不是吃素的,千把骑顶着几倍的敌人就扑上去了!
一个回合杀下来,金骑有些懵,都说西军的火器厉害,这回算是见识啦!这他妈什么玩意啊?乒乒嘭嘭一阵响,就看到同伴连人带马往下栽。可金军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胆怯!几个回合杀下来,李成卫估摸着大队已经撤走了,而且对方数部于己,久战不利,因此率军北撤。
这金军一路风风火火下来,这撞都撞见了,哪容你脱身?遂咬住李成卫不放!一路追进相州,谁料,在汤阴县境内遭到伏击。原来,杨再兴先行一步,跟这里的步军照会,在北上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尽管因为事情仓促,准备不周,没能歼灭多少敌骑,却着实把金军骑兵吓了一跳,不敢再追,稍稍退却。李成卫料定金军必定还会再来,遂命步军跟着杨再兴火速往磁州撤,他继续负责断后。
汾州,阳凉北关。
从西军进入河东,兵临阳凉关以来,基本没干正事。先是磨磨蹭蹭,扎营,侦察,然后架砲车,运砲弹,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偏偏宋军大营里,一杆王旗见天地迎风招展,见关上守军随时紧绷着弦,不为旁的,徐卫的王旗都插在那儿,这是开玩笑的么?
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停当了,几名大帅都去问徐郡王,到底打不打?几时打?徐卫才晃晃悠悠地说了句,打几砲吧。徐郡王说打几砲,那可不得了了。操砲手们憋着劲,那石弹铺天盖地地往阳凉关上打!
接连轰了四五天!金军在上次阳凉关的争夺战之后,加固了关防,修建了许多新的工事,防御力大大提升,但好几天轰下来,也给金军打得够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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