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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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9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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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谨顿时大怒:“魏师逊好大的胆子!徐卫虽是武臣,官阶在他之上,便当尊敬。这带兵闯岛已是不该,居然还敢当面辱骂!知道的,只作是魏师逊狂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朕苛待功臣!若再容他在梓州,只怕不胆不能造福一方,还要坏了朕的名声!中书!立即免了他的差遣!召他回朝,暂不录用!”

皇帝发了怒,首相次相只能诺诺连声应下来。

赵谨稍稍解气,叹道:“日前,为联金之故,不得已,降了徐卫的爵位官阶,如今又发生这等事,想来功臣寒心呐!朕也是于心不忍,卿等以为如何处置为宜?”

张浚正要进言,秦桧抢在前头:“圣上,此时对徐卫不宜有所变动。一切,等联金事成之后,再作打算。”

赵谨听了这话,心里也犹豫,正思索时,听张浚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请圣上示下。”

“何事?”赵谨问。

“这联金,却是为何?”张浚道。

秦桧心知不妙,赶紧截断话题:“张宣抚,外臣不当妄议中枢之事。”

“妄议?外臣?我为一地宣抚,中央派员,何称外臣?怎是妄议?天下人皆可言事,秦相你能堵住悠悠众口么?”张浚意有所指地问道。

秦桧脸色难看,不接他话。

赵谨也感觉到了张浚好像跟秦桧对着干,便道:“这联金,是因为契丹人屡屡在边境挑衅,已到国朝无法容忍之地步。因此,便要反击。”

“臣斗胆一问,不知契丹人为何生事?”张浚道。

赵谨想了想,随口道:“大抵是因为宋金关系缓和,朝廷又关闭了边境榷场所致。”

张浚便对道:“为一时权宜,与女真缓和关系,可以。但不能忘了,女真人至今窃据我河北大地,乃至燕云。契丹,本是我朝兄弟之邦,澶渊之后,数十年不识兵革。宣和年间,为取燕云,海之结盟之事后效如何,臣就不必说了。徐卫后来极力联络契丹,便为抗金之故。朝廷为与女真议和,摒弃盟约,便已是刺激了契丹。所幸,契丹人畏惧我朝中兴之势,一直不敢造次。如今,徐卫去职,契丹无人弹压,朝廷又无故关闭榷场,使契丹深受其害,所以才屡屡生事……”

秦桧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张浚用意,当即打断道:“张宣抚,听你话里话外,都在替徐卫讲情,这,你们虽然私交甚厚,也不应该因私废公吧?”

张浚总算看他一眼:“秦相,若说私交,谁能比你跟徐氏更深厚?”他是指秦桧当年受徐绍提拔,任参知政事,后来又受徐良举荐,回朝位列宰执。

秦桧听他提起旧事,面色不改:“桧是朝廷大臣,何谈私交?说起来,倒是麟王当年杞县一役救过徐卫,后来府州军又于平阳解了徐卫之围。”折彦质见他无故扯上自己,心下不快,可又无言以对,只能把气咽回肚子里。

赵谨见他们跑了题,语气又不友善,发话道:“这些旧事且不提,张卿,朕听你言下之意,是不赞成联金?”

“圣上,臣不是不赞成,而是极力反对!”张浚语出惊人!

秦桧提醒道:“张宣抚,这已经是朝廷决议,圣上御准,你反对也没有用。”

赵谨是个没主见的人,见张浚反对,便有心听听他的理由,遂道:“张卿,你且说来,这是为何?”

“圣上,非是臣哗众取宠,语出惊人。今日若联金,大宋祸事不远!”张浚道。

赵谨坐不太住了,动了动身子,急道:“细说。”

“圣上,臣在河东,探得这几月来,金军调兵频繁,集师于西线,看样子是要打仗。”张浚道。

秦桧又抢话:“女真集兵西线,无非是想图辽而已,有什么奇怪?”

张浚立即反驳道:“图辽?恐怕不是吧?这不过是作给我朝看的!”

“看?怎么看?又有什么看头?”秦桧不屑地笑道。

“没看头?秦相,如今朝廷是否派了使臣前往金国?”张浚问道。

“是又怎样?”秦桧冷声道。

“女真人将我使臣往西线一领,指着那十万雄兵,只说是为了征辽。我使臣难道不深信不疑?”张浚道。

“那又如何?又怎么不能信?”秦桧反问道。

“这便是问题关键所在!女真人最怕什么?最怕宋辽联手,诚如此,无下无他立足之地!宋辽摒弃盟约,女真人已经窃喜!倘若宋辽彻底反目,甚至兵戎相见,那女真人便可坐山观虎斗,等收渔人之利!”张浚大声说道。

秦桧仍是不理,只道:“这是你一家之言。”

“哼,一家之言。”张浚冷笑一声,更为不屑。转向皇帝道“圣上,臣大胆猜测,此番联金,女真人必然答应!但是,他们一定会要求我朝先出兵!等王师与辽军开战,女真人则背信弃义,观望不前!如此一来,宋辽不共戴天,女真人便真的解脱了!到时,国朝面对两大强敌,试问,退路何在?这岂非是大祸将至?”

赵谨听到此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

而折彦质在旁边则暗暗叫好!因张浚所言,与他意见如出一辙!他最开始持此议时,没人肯信,再想说时,已不敢出口。张浚现在点破,但愿皇帝能够听进去!现在收手,为时不晚!倘若真到了宋辽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时,一切都迟了!到时,真如张德远所言,大祸将至!

半晌之后,赵谨问道:“张卿,依你之见,这事该当如何?”

张浚显然是有备,当即有条不紊有说道:“臣建议,倘若女真答应联手,我朝可以各种理由推托,总之让这‘联手’有名无实。它若要去伐辽,那是它的事。至于契丹人,解决起来更容易,只要朝廷重开边境,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秦桧此时就要说话,张浚早防着他,又抢在前头道:“圣上,联金制辽,风险巨大,后患无穷,且胜负难料。若敷衍女真,安抚辽人,则非但无害,反而有利。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赵谨听了,低头不语,秦桧见状不好,大声道:“圣上,张浚之言万不可信!这联金制辽已然是箭在弦上!此前,金赵王完颜褒南下欲联手,我朝回绝。今番,不得已,又主动北上。倘若事成,我朝又反复,这岂不失了信义?也势必得罪女真人!这才是大祸将至!”

张浚针锋相对:“女真人见我与契丹不曾开战,岂敢造次?契丹人志在复国,我朝志在复疆,害怕的,应该是女真人!”

秦桧终于发作:“张浚!你为河东宣抚,正面女真,责任尤其重大。倘若大宋与金交恶,你首当其冲!怎还口口声声替辽人说话?契丹在边境屡屡生事,夺我金肃,杀我将士,这桩桩件件你难道视而不见?反倒要重开边境,去讨好契丹?你置大宋国威于何地?你居心何在!”

张浚本来还记着徐卫的嘱咐,就事论事,不将矛头对准秦桧,但此时见他如此态度,顿时火冒三丈,怒道:“秦桧!你身为宰执大臣,不以国家为重,不懂趋吉避凶,为你一己之私,竟置大宋安危于不顾!贬谪功臣,构陷忠良,蒙蔽圣听,专权跋扈!你登台以来所作所为,俱是倒行逆施,以至天怒人怨!你怎当得圣上信任,怎作得朝廷次相!”

这一通狂喷,直喝得秦桧脸色铁青,切齿攥拳!竟一时无言以对!

赵谨听他如此激烈的言辞,亦觉不妥,道:“张卿!说话要有分寸!你于君前如此抨击宰相,不是大臣该有的礼仪!”

张浚却全然不惧,直言道:“圣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徐良乃中兴名臣,何故遭贬?徐卫军功彪炳,治川陕有政声,何故构陷?陕西民怨沸腾,诸羌叛走,军心浮动,而刘光世志在并军,一遇变故则手足无措,全无应对!何故蒙蔽?我入朝述职,先至中书,政事堂属官先报于秦桧,桧不出面接见,便连首相也不敢见我!这岂非专权跋扈?”

秦桧闻言,震惊莫名!因为张浚对他的指责实在太过严重!

便连折彦质也没有想到张浚会如此激烈的抨击秦会之!这力度,简直跟朝中以“敢言”著称的胡放砲不相上下!可这时,他已经不是先前的“暗暗叫好”,而是为张浚“暗暗担心”。

果然!

赵谨在先前张德远抨击秦桧之时,也只是劝停而已,并未加以责备,但此时拉下脸来,沉声道:“张卿,你说的这些,朕是知情的。对个别大臣的处置,也是朕同意的,怎么?你不满?”

张浚一时无言,片刻之后,俯首道:“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不宣而入禁中,已是失礼,君前咆哮,已是失态,妄议重臣,已是失仪。你此番还朝,是述职,还是要替徐良徐卫鸣不平?”赵谨问道。

张浚已经感受到皇帝的怒意,但稍稍沉默之后,还是道:“臣此番奉诏还朝,本为述职,然徐良徐卫身上确有不公之事,因此,臣不得不言。”

“你是说,朕苛待功臣,行事不公,对么?”赵谨压着怒火问道。

张浚心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反倒挺直腰板,昂然道:“臣岂敢指责人主?只恨这朝中奸侫蒙蔽圣听,以至圣上无法作出正确判断!”

“大胆!放肆!”赵谨纵使是个好脾气,也被他激怒!

张浚一见,从容不迫地跪将下去,丝毫不见慌乱之态,倒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赵谨见他不服软,将御案一拍:“退下!”

“臣,告退,待罪!”张浚大声说完,再拜,而后起身后退,过秦桧身边时,微微侧首,示之以不屑之情,方才转身昂首出了勤政堂。

赵谨自徐良被分权,乃至最后被迫辞职以后,几乎是听不到任何一点点“杂音”,首相次相率领朝臣们都顺着他的意思,借以邀宠。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人指正他,忤逆他。突然闯出这么一个在地方上任职多年,疏远中枢的“二愣子”来,一通狂喷,怎叫他不怒?

张浚离开勤政堂以后,赵谨还余怒未消,跟那儿憋着不说话。折彦质始终不发一语,哪怕张浚跟他是同榜进士,而且还有旧。秦桧此时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跟赵谨一样,自打坐上次相的位置,谁敢如此抨击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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