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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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9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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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长吁短叹,可他目下的对手徐成却没有闲着。在泾原军大营帅帐之中,这位年纪比徐卫还大两岁的“少帅”两眼放光,拳头不时挥舞,大声讲述着。下面,整整齐齐坐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泾原战将。

“今夜起风,是天助我泾原军成功!我们有足够的火器,问题只在一个,距离!我们射程最远的八牛弩,过重,派不上用场,神臂弓也不行。所以,只能依靠飞蝗车,奔雷箭!白天我们已经察看了地形,万事俱备!”

“但是!我军新来,萧合达也是沙场老将,他必然防着我们摸营。所以,你们方才说的声东击西是对的!我的意思,佯攻距离我们最近的西营!这事我派突火骑去,就在他营外奔驰开火。此外,军中带着十多门飞火炮,都拉出去,照着他西营轰,打不着没关系,吓吓他。等这边闹够,偷营的部队才摸上去,注意距离,不管是飞蝗车奔雷箭,任意发射!这叫先声夺人!我先打压他士气!等鄜延徐经略到了,这两座大寨,只能付之一炬!”

徐成唾沫横飞地说罢,诸将频频点头。佯攻距离最近的西营,反去偷袭距离稍远的东营,这仅是声东击西,还是出其不意。倒不在乎能给萧合达造成多大的损失,吓他才是真的。

只要等鄜延徐五经略到了,莫说这两座大寨,便夏州城,也不在话下。打到这份上,还怕萧朵鲁不不来援?

“经略相公,萧合达不足虑,他手底下的人马不过是西夏残余。而萧朵鲁不的辽军才是精锐。当初我们与辽军并肩作战,弟兄们都见识过契丹人的剽悍。倘若他大举来援,必有恶战!”

“不错,卑职对契丹的骑兵印象深刻。十几年前的女真铁骑,也有这般模样!”

徐洪看了一眼两个发言的部将,冷笑道:“女真铁骑?金贼的‘铁浮屠’让我们打得不成军了。拐子马,也让西军狠削了几回,算得甚么铁骑?辽军骑兵确实骁勇,可我的骑兵也不是摆着看的。到时候,本帅不管是两军对阵,还是奔袭穿插,定要与他较个高下!”

众将听了这话提气,但帅司一名参议此时道:“经略相公,此番是刘宣抚下的令,我们何必如此卖命?打毛了契丹人,又与我们有什么好处?他刘宣抚坐镇兴元,远离前线,我们泾原军是处在边境上,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头是辽军,一头是金军……”

此言得到了许多将领的附和,看来,徐成是把九叔的命令吃透了。所以,泾原文武官员们没有谁对金军抱有幻想。

徐成听了,也叹一声,坐下去:“这是没奈何的事。朝廷要这么搞,我们有什么办法?且不说我们,徐宣抚都被朝廷那帮人逼得辞了职。现在,听说在四川作渔夫。朝廷还不放过他,派人监视!这是要逼死叔父啊!”

这话出来,泾原将领们的反应倒不如鄜延同袍们强烈。首先,泾原军和熙河军一样,是西军中最具“私军”性质的部队。徐家三代,徐茂、徐原、徐成,都出任泾原帅,经营日久,徐卫对泾原的影响,相较而言,比其他路要小。

“唉,这是奸臣当道,忠臣蒙难。连徐宣抚也不能幸免。”

“我看也不至于,徐宣抚是什么人朝廷还不清楚?那是能轻易动得的么?再说,徐宣抚有什么罪过?有什么过错?如此行事,就不怕西军上下寒心?还要不要我们戍边御敌了?”

徐成听了一阵,才道:“行了,我等就不必妄议朝政了,由它去吧。现在时辰还早,让士卒歇息一阵,养足了精神才好办事。你们也下去,等我命令一下,即刻出发!”

众将起身,拜退。

部属们走后,徐成单独留下了一个亲信。泾原经略安抚司参议军事,孙伯望。此人五十多岁,原是渭州华亭县的一个读书人。久试不第,投到徐原麾下,一直受到器重,因功,徐原替他谋到了出身。但凡徐成升帐,在场部属一水戎装战将,独此人长衫纱帽,另具一格。

那孙伯望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捋着长须,神情从容,目光却透着一股深沉。

“少帅,女真人是绝计不会出兵的。我们早晚要退,又何必如此认真?”

徐成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这是不想落人口实,到时候打嘴皮官司。刘光世命令我进攻夏州,我就全力去作,左右萧合达不在我眼里。我如何不知道金军定然失信?九叔在命令中说得清楚,这战局,早晚要变的。”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太阳初升,夏州城郊,难以计数的士卒漫野而来。尽管过了两座城,但他们的脸上看不到疲倦,鄜延健儿们信心百倍扑往了夏州。但此时,不论官兵,但凡经过夏州城外,无不露出诧异的神情。这是怎么个情况?

远远望去,城外扎着两座大寨,一座完好无损,一座却面目全非,那寨内还冒着残烟,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这是泾原弟兄们作的好事?

泾原帅徐成,骑着一匹暗黄色的马,带着两名部将逆鄜延人潮而动,一时吸引无数目光。并非这位?徐少帅?风采照人,也并不是他穿了黄金甲,而是胯下那匹马极其神骏!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青海骢,也不是陕西马,更不是西夏马,它比这几种马都要高大!腿细而长,奔跑有力!徐成骑着他,将两名部将很快甩在后头!这匹马,便是徐成的最爱。是当初耶律大石送给徐卫,而徐卫又送给他的汗血宝马!

士卒们纷纷闪开路来,徐成在马背上高声问道:“鄜延徐经略何在?”

“经略相公便在后头,军旗下便是!”将士们也高声回应着他。并互相打听着,这是泾原军哪位长官?一旦听说是徐少帅,悄然大悟,骑得如此宝马,舍少帅其谁?

徐成又奔一阵,望见前头鄜延军大旗,加了一鞭,那战马闪电般射将过去!簇拥在徐洪周围的将士没看清,只见一个影子?唰?闪过来,一时慌了!呼喝声,惊呼声,战刀出鞘声,响成一片!

军旗下的徐洪镇定自若,谓左右道:“是泾原徐经略。”

徐成一勒缰绳,战马长嘶而起,他利落地跳下地去,抱拳就道:“徐经略,等候多时了!”

这两个,在私是叔侄,在公,徐洪虽然是节度使,高徐成一级半,但毕竟各自来是一路帅臣,公开场合也不便托大,遂也下了马来,上前还礼道:“看这样子,徐经略你已经给萧合达送了见面礼?”

徐成一笑,转头望了一眼夏州方向,轻描淡写道:“昨夜我军摸营,倒没杀伤几人,只烧了半边寨子,这会子萧合达怕是正指挥救火。”

徐洪闻言,难得露出笑容,对左右部将道:“我们家这下一辈里,数这个最有出息。”

“泾原徐经略自然是名震关陇,但我们鄜延少帅也不遑多让,大帅何必自谦?”有鄜延将佐笑道。

徐洪连连摇头:“比不得,比不得,徐勇冲锋陷阵,万军之中左右突杀这没得说。但是,将略差一些。”

徐成听得五叔夸赞,略略俯首道:“徐经略再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我长徐勇贤弟不止一轮,如今作个泾原帅,而他已作得麟府安抚使。到了我这年岁,前途不可限量!”

徐洪笑笑,不再谈私事,问道:“徐经略,这夏州情况如何?”

“请经略相公帐中叙话?”徐成侧身作请。

“边走边说吧。”徐洪点点头,回身跨上了马。徐成亦登上马背,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泾原军自北上,先于三岔口击败萧合达数万阻击部队。并迅速进抵夏州,萧合达看来在夏州屯了不少兵马,所以在这城外扎有两寨,负隅顽抗,坚守待援的企图非常明显!”

“石州守军不战弃城,应是全部撤到了夏州。萧合达收缩后力,想依托夏州坚固的城防拖延时间,以待萧朵鲁不大军来援。徐经略有什么想法?”徐洪正色问道。

徐成抖了抖缰绳,沉吟道:“辽军主力,一部是面向燕云,一部是面向陕西。尤其是我泾原路,首当其冲。我们攻打萧合达,且进展神速,按常理说,萧朵鲁不应该挥师救援。但是,我担心的……”

他话说到这里,忽见五叔举起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当下也会意,闭口不言,一路奔入泾原军大营,进了中军大帐。两人对座了,徐成才继续道:“我担心的是,万一萧朵鲁不剑走偏锋,不来救援萧合达,反倒去进攻我泾原,那就麻烦了。”

听到这话,徐洪多日来的担忧总算找到了一个排解之法,遇到了可以说话的人,当即道:“不瞒你说,我也正担心此事。还有,我们现在处在辽军东线和南线之间,倘若萧朵鲁不胆子够大,魄力够足,倾全力两线夹击我们……”

徐成马上接过话头,严肃道:“那我泾原鄜延两军,退则不及,战则被动!大事不妙!”

徐洪默默地点了一上头,但随即又道:“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大,契丹人毕竟还得防着女真人。所以他东线面对金国的部队不敢轻动,倒是你泾原路有可能会遭到辽军的突袭!对此,你有安排么?”

徐成答道:“出征之前,我已经作相应安排。但是,我泾原主力俱在此处,倘若辽军南线部队全力进攻,后果也堪忧。”

“却也不妨。”徐洪摆摆手道,“秦凤永兴两司已经集结待命,一旦泾原有变,张宪会替你补上窟窿。”

徐成看了五叔一眼,一时欲言又止,徐洪见了,一仰头:“徐经略有话直说。”

徐成沉默片刻,道:“也确实如此,但愿张宪能保泾原无碍。经略相公,现在我两军合作一处,我的意思,强攻夏州,逼萧朵鲁不来援,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徐洪心知他有话没有说出来,也不去追问,点头道:“我也是这般设想,这次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必须要速战速决。方才本帅大略看了一下夏州城外的两座大寨,摆设而已。待我鄜延军安顿下来,下午即起砲轰击,拆了这两座寨子如何?”

“如此最好!”徐成使劲点头,“平了这两座寨,便可近前攻城!”

“鄜延军上前拔寨,就有劳泾原弟兄们把住侧面,勿使敌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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